这本该是正常而平静的一天。
已经是凌晨,幽暗的城市,只剩几盏路灯还在闪烁。敞开店门的商业街,马路上的密集车辆,没来得及关闭的早餐店。
县城里活动的痕迹,依然停留在了前一天的早上。
只是现在。
民居小区和楼房中,在那些逼仄的密闭空间里,幸存下来人家只能拉开窗帘,依靠远处闪烁的光线,来获取一点光亮。
如果完全封闭在不见光的房间中,他们神经绝对会在这种压抑和死亡萦绕的环境下,彻底崩溃。
只有伴着外面的一点幽光,他们紧绷的神经才能放松一点,才能安心地休息片刻。
若是还在清醒,他们无不在这片幽暗中祈祷,祈祷明天的太阳会照常升起,祈祷明天的阳光会重返大地,祈祷这一天只是个噩梦。
最真诚的祈祷。
县里已经死了太多,太多人了。
已经拨打过不知道多少次的电话终于没电了,这位母亲绝望地看着手机关机,拿着手机一下一下往地上砸,捂着嘴忍住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过去抱住窗边的孩子。
“妈妈,捉迷藏什么时候结束啊,爸爸怎么还不找到这里,我好想出去。”
女人拍了拍孩子的背,抹了一下鼻子,安慰道:“嘘,别说话,宝儿,爸爸现在是大灰狼,别让爸爸听到了,抓到你,一口吃掉。”
女人抽泣着笑道。
或许是想起早上爸爸面目狰狞地追赶他们的样子,孩子有点怕,往妈妈怀里缩了一点,安心了许多。
“妈妈,我饿了……”
女人听了,从抽屉里翻出半盒饼干,放进嘴里嚼得软糯了,再一点点地喂给孩子。
吃了点东西,女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抱着孩子靠到窗户边,呆呆地看着外面阴沉的雾气,似乎和房间里的颜色混成了一片。
孩子从傍晚就有些难受,她也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或许,打开一下窗,外面都是假的,只是一个玩笑,不可能会发生这些可怕的事情……
但她最终只是更加抱紧了孩子。
“妈妈你看,那边有个叔叔的头在飞。”孩子的话把她从呆愣中拉了回来。
她看向窗外,除了昏暗的光线和雾气,什么都没有。
“是吗?”女人没有力气去反驳。
她看向窗外,看到一个戴着帽子的人头正悬浮在窗户前面,并且越来越近。
叩叩叩……
人头贴在了窗户边上,看不清模样,一根棍子悬浮在旁边,开始敲起了窗,似乎还有模糊的人声传来。
“啊——”
女人抱着孩子爬到墙根下,一直退到床铺前,把孩子匆忙地塞进床铺底下,自己挡在窗缝前。
“妈妈,是爸爸要来了吗?”
“乖宝贝,听话,躲好不要说话。”
“哦。”孩子捂着眼睛往床底下缩了一点。
女人盯着窗外,发现那颗诡异的人头居然直接从窗户外面穿了进来,悬浮在离他两米开外!
“这位阿姨,能不能问一下……”
“啊啊!!”女人拉开床头柜,闭着眼睛,把里面所有能扔出去的杂物,都一件件地甩了出。
最后甚至把整个抽屉都拉了出来,单手甩了出去。
“……不是,阿姨,小姐,姑娘,你听我说,我不是坏人。”那颗人头左右躲了两下,就立在中间不动了。
那些看似砸到他的东西,全都落空,直接透过脑袋,砸到后面的空间。
这人头,自然是王闽。
在离开底下后,他按照先前赶路的记忆,朝着广播电视大楼赶去。
他身上联络刘建锋的手机丢失,盐湖县也大规模断网断电,现在唯一能和外界取得联系的,只要电视大楼下的那支应急指挥小队了。
只是,在行进了一段路后,王闽发现了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
他迷路了。
先不说这堪比特超强浓雾级别的红雾有多碍眼,就算以前再世为人的时候,王闽也是出了名的走路不过脑,看人不过脸。
除了地标性建筑,让他亲自走一段飞过两次的路,着实有些困难。
在迷雾中绕了一圈,又回到这个路灯下的王闽,终于是耐不住烦躁,
女人把能扔的东西都扔出去了,死死看着漂浮的人头,一把搬起了床头柜,对着眼前的王闽砸了下去。
柜子飞了出去,但是并没有落下,而是静静地悬浮在王闽面前半米的范围,慢慢地放了下来。
“别吓到孩子。”
王闽看着眼前头发凌乱,情绪极其不稳定的女人,有点头疼。
原本想好的措辞和身份介绍也卡在嘴里,说不出来。
王闽清楚地知道,作为一个普通人陷入这种诡异无解的灵异事件,对他们的精神世界的冲击有多大。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仔细听你介绍什么总部啊,负责人啊,厉鬼什么的,说得越多越细,情况就越糟糕。
“唉,以我这些这个模样,不管去哪户人家都会是这个下场,现在离开换别家也是一样的。还是忽悠一下吧,毕竟人都是更容易接受谎话的。”
王闽心中一转,立刻就想好了措辞:
“别害怕,我是……上帝派来天使,不要惊慌,我是来帮助你们的。”
本来王闽想说自己是神仙什么的,但是考虑到自己的模样不太好看,还是换一种。
“天使……真的……有天使吗……”
女人有点呆愣。
王闽把自己的脑袋放低了一点,和女人的脑袋持平,语气温和地说道:“哦,孩子,我看得出,你现在非常恐惧,非常迷茫,安心等待,一切都会过去的。你们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女人愣了一会,眼前的这个漂浮的人头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或许真的……这个世界上有天使,以前刷视频的时候,好像也有说,天使其实并不是美丽的。
女人突然感觉浑身酸软,跌坐在地上,捂着脸,情绪有些崩溃地说道:“真的吗……那为什么你们不早点来,如果早点来,也不会……”
王闽有些悲哀地看着女人,心里想到:“傻瓜,这个世界上哪来的天使,只有厉鬼罢了。”
“妈妈……妈妈别哭了,我没有说话。”
孩子委屈的声音从床底下传出来,把女人拉回了现实。
女人捂着孩子的眼睛,把孩子抱了出来,“没事的,妈妈不哭了。如果您真的是天使,能不能带我们离开这里!或者……把孩子带出去,只要能出去,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王闽感觉事情麻烦了起来,叹了口气,想好瞎话,说道:“恶魔占领了这里,在解决恶魔之前,谁都无法离开这里。但是我会把你们送到更适合居住的房间,你们只要安心等待。”
“我们只要等就能离开吗?”
“太阳会照常升起的。”王闽宽慰道,下一刻,他就消失在了房间里,只留下呆愣的女人和孩子在房间里面。
足足过去了十多分钟,就在女人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快疯了,才会想出一个什么天使时。
王闽回来了。
“走吧。”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女人和孩子发现,自己已经在另一个陌生的封闭房间,门口和窗户的缝隙都用湿棉布封闭,地上堆满了水和食物,还有许多零食。
一个台灯在桌上亮着,旁边放着一盒电池。
房间是旁边酒店的,物资是楼下超市的,人和东西是用鬼域搬的。
有水,有吃,有电,有厕所,王闽感觉,有自己的这番布置,只要不作死,坚持个十天半月都没问题。
甚至,王闽怕他们娘俩无聊,还带了几本杂质进来。
“好了,孩子,现在是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了。根据启示,你知道这个地方是在哪里吗?告诉我。”
说着,王闽用鬼域模拟出盐湖县电视广播大楼的模样,甚至怕女人想不起来,还特地加重了广播大楼上的牌匾。
毕竟,自己总不能直接说,自己这个“天使”在盐湖县迷路了吧?
女人还是愣愣的,但还是下意识说道:“这个是盐湖县……电视广播大楼,上面不是写着……”
“你知道方向吗?”
“知道,不远,出来这边的小道右拐,沿前面这条大路一直直走,过一座有桥的十字路口,继续直走到下一个大十字路口就到了。”女人指着窗外说道。
“感谢你,孩子。”说着,王闽一闪就消失在了房间里。
女人亲吻了一下孩子,举着台灯小心地检查了一下房间里的东西,迅速拆开一箱矿泉水喝了几口。
接着又看到一摞杂志,莫名感叹,“真实的天使”也太接地气了一点。只不过——
“天使是不认识字吗?明明大楼上都有写啊……也对,外国的天使不认识这边的字也是应该的,上帝保佑。”
女人又突然一惊。
自己刚才指路,是按照自己原来家的位置为中心,现在这个房间,早不知道是在哪个地方。
女人拿零食安抚了一下孩子,朝着窗户外面望去,心里想道:
“我已经说了地名,祂毕竟是天使,总不会迷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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