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烟用了一张坠花道长送的引魂符咒,将她和云淳风的魂魄引向梦中。
当她以自身魂魄的身份再睁眼时,已在她年幼时的江府闺房里。
只是不见云哥儿在身边。
她起身,下榻,似乎早知道云哥儿在哪儿一般,向着后花园,一刻不曾迟疑,赤足奔了过去。
云淳风依旧满脸通红。
尽管他被师兄们狠狠“调理”了一番,疼得他痛不欲生,可是折磨中也是混着大小姐给的甜味。
她对他的师父和师兄们那般好,不仅不嫌弃他们掉进钱眼里,还不惜花大价钱,哄他们开心。
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他么?
云淳风思忖间,江星烟早已气喘吁吁地找到了藏身在假山后的他。
“云哥儿!”
小时候,他每次伤心难过,都会在这里。
这次也不例外。
江星烟被坠花师兄领进去营帐,看到云淳风,一眼惊艳。
他换了一袭月白如意暗纹浮光锦道袍,外罩烟青色蝉翼纱氅衣,浑身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脖颈上的红印完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莹润如玉的肌肤。
蒙着阴翳的桃花眼也重新透亮了起来,盈盈如一汪春水,水波潋滟,映照出眼前人的轮廓。
眉心新长出来的朱砂,增添了几分可远观、不可亵渎的神圣与高冷。
可眼角的泪痣,却又带着妩媚。
让人情不自禁想要轻舐。
方才师兄们在时,不好太过显露情绪。
如今是专属于他们二人的梦境,江星烟便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紧紧抱住云淳风。
“对不起,云哥儿。
我不该怀疑你对我的真心。”
这一瞬间,云淳风只觉,他这一生,好值得。
方才被五个师兄,以五马分尸的姿势,强行再塑仙骨的撕裂,又被大师兄用内力洗涤经脉、充实丹田的剧痛,此时变得微不足道。
他抱起江星烟,哪怕是梦里,也不想让她的脚踩在冰冷的青石砖地上。
他轻抚着她的青丝,虽然抱着的是魂体,可却让他无比安心。
“大小姐,云哥儿以后不会任性了。”
云淳风不说还好,一说这句话,江星烟一腔的委屈和后怕都涌上心头。
她明明控制住了眼泪,却率先哽住了喉咙。
“云哥儿竟然撇下我走了不说,还要彻底离开我么?
你真打算留我和小丫在这世间?”
她狠不下心对云淳风拳打脚踢,只不轻不重地拧着他腰间的痒肉。
云淳风紧紧抱着她,心尖也泛起密密麻麻的痛。
他这次属实太过激进了些,吓到大小姐了。
一瞬,周围情景从假山变成了江星烟的闺房。
梦境由她发起,自然也由她控制。
云淳风还没回过神来,就被重重推在床上。
“大小姐,嗯……”
一阵不属于魂体的酥痒,传遍全身。
原是江星烟伸手抚上了他脖颈,在原本有红痕的地方,轻轻嗜了一口。
“很疼吧?”
云淳风摇摇头,抓着江星烟的指尖,放在嘴边浅吻。
“疼也是云哥儿自作自受。
大小姐这么好,别被云哥儿骗了。
云哥儿有时会假装受伤,是想要大小姐的垂怜呢。”
下一秒,江星烟结结实实地覆住了他的薄唇。
她吻得比以往每一次都用力,可因为生涩,唇齿间多有摩擦。
若不是魂体,嘴里恐怕早就有血腥味了。
“是这般的垂怜么?”
云淳风一时间没适应大小姐的转变,只有被摆弄的份。
他又惊又喜,甘之如饴。
他捧起江星烟的脸,一字一顿,郑重问她:
“大小姐不悔么?”
江星烟直直看进他的眼睛里。
云哥儿的桃花眼绝美,配着白发的光泽,活脱脱天上谪仙。
“为何要悔?”
云淳风垂眸:“云哥儿只是江老太爷救回来的玩伴,比不得霍将军地位尊崇、万人敬仰。”
江星烟一挑他的下巴,不断凑近,朱唇轻启,狠狠地咬在云淳风的肩上。
“再说这等胡话,就咬两口!”
云淳风一点都不觉得痛,只有馨甜。
他们紧紧相拥,彼此之间,再毫无芥蒂。
“云哥儿,等我。”
“好,云哥儿会一直等着大小姐的。
永远。”
*
江星烟沉溺在和云淳风的耳鬓厮磨里,无暇他顾。
夜黑风高,一道黑影顺着营帐一闪而过。
霍辞怔怔地坐在床榻上,毫无睡意。
他比谁都知道,此时此刻,阿烟和云淳风一定在缱绻温存。
只不过因为隔着他那层皮囊,才只能在梦中相会。
他心如刀绞,却只能怨恨自己。
他有时充满恶意,想一直霸占着阿烟的躯壳,非要横亘在他们中间,不想放手,何必让他们好过?
有时却又觉得,自己应该祝阿烟幸福,不要再耽误她。
毕竟她最好的年华,都给了他。
她从来没有半点对不住他的地方。
是他不懂得珍惜,错过了一次又一次。
霍辞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想起身点烛,索性不睡了,出去走走。
刺啦!
一声轻微的窗纱撕裂声突然传进耳朵。
若非他醒着,若非在如此静谧的夜里,是绝不会听见的微小。
多年征战,早让他把警惕二字刻在了骨子里。
如今更是要仔细阿烟的身子。
他用手帕覆住口鼻,屏气凝神,眼睛不住地在窗子上寻找异样。
他在黑暗中待了许久,眼睛早已适应,不然还真发现不了,窗角那个如婴儿拇指大小一般的洞。
微弱的月光从那里透了一星半点。
霍辞死死盯着。
似乎一须臾那里就会出现一根竹筒,往他的营帐中吹些烟气。
一炷香过去。
霍辞看得眼窝发酸,可依旧无事发生。
他奇怪:难道发现他还醒着,打算等会儿再动手?
他没有轻举妄动,继续不出声等着。
唰!
一道人影眨眼间出现在窗后,在窗纱上印出一个浅淡的轮廓。
霍辞的心骤然提在了嗓子眼。
他告诉自己要镇定,千万不能慌。
他虽然六感敏锐,可阿烟的身子依旧不会武艺。
只能周旋,不可冒险。
他一只手在床榻上摸索着,碰到一根掉落的发簪,他赶忙拿在手里,作为唯一的依仗。
可那个身影并没有下一步动作,而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霍辞一惊:这声音,怎的有些熟悉?
“囡囡,阿爹是真没脸见你啊!
我亏欠晚晚和你太多、太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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