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烟和辛追同时闹了个大红脸。
看着辛追抱着小丫疾驰而去的背影,江星烟无奈地摇摇头。
孩子太聪明了也不太好呢。
江星烟失笑摇头,缓步走进自己的主帐中。
看着脸色完全缓和,呼吸也匀称了的云淳风,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三年了没过生辰,没想到今年还有人能一起过。
云哥儿啊,你要是明天能醒来就好了。
辛追说他与我一起补过生辰,想来会很热闹吧。”
她偷眼瞧着云淳风的脸色,果然阴沉了下来,黑得不像话。
她心里偷笑。
看来,尽管在昏迷中,云哥儿也是能听到她说了什么的。
今天气云哥儿就到这里吧!
江星烟稍作歇息,又去探望受伤的战士们,巡查了城墙的修补情况,心里预估着大军可以班师回朝的日子。
看似清闲实则忙忙碌碌了一整天,亥时才歇了下来。
她本来还想守着子时,庆祝自己脱胎换骨后的第一个生辰,却在身心俱疲中,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一切都模模糊糊、摇摇晃晃。
是她小时候在江南时的记忆。
她头戴虎头帽,身穿虎头衣,脚踩虎头鞋,坐在外祖父的脖颈上,欢快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左手拿着最精致华丽的面人,右手拿着串着各色水果的糖葫芦。
还有一个白发少年,跑前跑后地给她搜罗玩具。
“大小姐,你看这个小车儿,木头做的,云哥儿给你买。
大小姐,你看那个娃娃,看着好喜庆,和今日的大小姐一般可爱,云哥儿给你买。
大小姐,你看那个玉碗,晶莹剔透,最适合大小姐用来吃饭了。
云哥儿给你——”
他从身上摸了摸银子,只剩两枚铜板了。
“云哥儿请老爷给你买。”
祖孙两个被这个少年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女娃长大前,几乎每个生辰都是祖孙二人和白发少年一起热闹的过,幸福欢欣,其乐融融。
一晃眼,珠圆玉润的女娃长到了二八年华,这年生辰,外祖父有事去了外地,她身边跟着一位长身玉立的少年郎。
在人来人往、喧闹异常的灯会中,他轻蹙着眉头,似有无尽的心事。
“霍小将军,我们买花灯去河边放吧。
据说,对着花灯许愿,如果花灯飘到下游还不灭,愿望就能实现。”
少年郎只想着尽快逃离着喧闹的境地,也没听清江星烟说什么,就囫囵答应着。
江星烟低下头,倏而红了脸。
她去最好的花灯摊上,买了两盏最贵的花灯,摊主拍着胸脯保证:“这位富家小姐好眼力!
我家的这盏花灯,虽然价格比同行要高出许多,可是包漂流到下游还不灭的。
你就放心的买吧,保准你的愿望能实现!”
她乐呵呵地拿着两盏灯,亲手写了自己和霍辞的名字,捧在他面前。
“霍小将军,去放花灯吧?”
霍辞心中记挂着父仇,本就无心出来,碍于江老太爷的情分,才和江星烟同游。
此时更对这些小女儿情态的东西不感兴趣,耐着性子温声拒绝:“我向来不信这些,你去放吧,我陪着你。”
江星烟虽然心底一阵失落,但考虑到霍辞的心境,并未过多停留。
她先捧起写着霍辞名字的花灯,闭上眼睛,郑重地许愿:“信女一愿霍小将军能大仇得报,踏平北洛,继承父业,将霍家军发扬光大。”
她声音很小,可是逃不过练武之人的耳朵。
霍辞听得眼眶酸胀,心底对江星烟多了十分的愧疚。
她懂得他的心。
他却不能如她一般懂她。
江星烟不知霍辞心中的纠结,小心翼翼地点亮花灯,将它放在溪流中。
尽管已经有很多花灯在河中聚集,可那盏花灯犹如花中魁首一般,耀眼夺目,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快看,灯王!”
“哇,它飘得好稳、好快啊!”
“我们跟着它,看它能不能到下游。”
江星烟赶忙拦住了一个半大小子,给了他几钱银子,嘱托他:“你去帮我看看,花灯要是成功到达下游,一定要回来告诉我。”
“好嘞,姐姐,你就放心吧!”
江星烟笑意盈盈,又拿起第二个写着她名字的花灯,一如之前一般,念叨着她自己的愿望。
在身后偷听的霍辞,摸了摸鼻尖,低着头隐藏着泛红的脸色。
她说:“信女二愿能与霍小将军喜结连理,白头偕老,不离不弃。”
说完,她只觉自己的脸庞都红得发烫。
依旧找了个小孩,看着她的花灯,能不能飘去下游。
没一会儿,第一个小孩回来了:“大姐姐,你的花灯是最厉害的,第一个冲到了下游,还亮着呢!”
江星烟喜不自胜,抚掌而笑:“如此最好,辛苦你了。”
她又掏出银子,赏了那小孩。
小孩千恩万谢地回去了。
江星烟转身对霍辞说:“霍小将军不必忧心,待外祖父募集够人手,以霍小将军的奇才,定能连连大捷,报仇雪恨。”
霍辞此时不敢怠慢,敛正容色,恭敬地冲江星烟一个深揖:“霍某多谢江大小姐抬爱。”
慌得江星烟赶忙屈膝万福,作为回礼。
两人等了很久,却不见第二个小孩回来。
江星烟失笑摇头:“许是孩童贪玩,一时忘了,又不敢回来告知。
没关系,这个与前一个一般无二,定能同样到达下游。
霍小将军,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霍辞心中想着她第二个愿望,不敢抬头看她,连声答应着,两人一同往回走去。
经过那个花灯摊时,江星烟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骂:“天杀的,你猪油蒙了心,敢骗我们大小姐?
这花灯一个二十两银子,我们大小姐价都没还,你竟然给她一个坏的。
什么都别说了,赔钱!
不然小爷今天砸了你这个花灯摊!”
摊主有苦难言,连连告饶:“哎哟,这位小哥,我怎么敢以次充好啊。
年年我都在这里卖花灯,那两盏灯王,可是拙荆亲手做的,做了两个多月呢。
怎、怎么可能是坏的啊!”
摊前的白发少年将一个湿漉漉的花灯甩在他面前。
“你自己看看,不是包流到下游的?怎么会在中间就翻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这位白发少年身上几乎全湿透了。
想来是方才跳进河里,去捞了沉底的花灯。
江星烟脸色一白。
原来她许了愿的花灯,竟然翻入江中了么?
她赶忙上前,拦住撒泼的云淳风。
“云哥儿,算了,许是河里风大……”
“大小姐,是他卖给你的花灯是坏的!”
许是江星烟的神情太过破碎,摊主此时也反应了过来,连忙拿出二十两银子。
“哎哟,实在不好意思。
今日太忙,我怎么就给忘了,有盏灯王被我那淘气的小儿子给扎破了一个洞,本来要补的,竟然疏忽了。
都怪我、都怪我。
我不仅赔钱,还免费再送给这位小姐一盏新的,这盏也是很好的。”
江星烟挤出浅笑,摇了摇头:“没事的,摊主,你的灯很好,谢谢你。”
说完,就拉着云淳风走了。
云淳风像只做错事的小狗,低着头跟在江星烟和霍辞身后。
直到两人回到江府,江星烟才单独叫他过去。
“翻就翻了,有什么打紧,怎么还专程去闹人家摊主,人家也不容易。”
“可是大小姐,今日是你的生辰,你放的花灯一定要到下游才行啊!”
江星烟失笑。
明明云淳风比她大六岁,可是今日,却像个孩子一样撒泼。
“好了,难为你还记得我的生辰,快去换身干净衣服吧,别着凉得了风寒。
今日之事,不要和外祖父提起,免得他又牵挂于我。
左不过是个传说罢了,哪里就当得了真呢?”
云淳风恹恹地退下。
没发现房顶上悄然立着一个人。
原来今日,竟是她的生辰。
江老太爷去外地帮他奔波募兵之事,竟然错过了最为疼爱的外孙女生辰。
他把她交给自己,就是想让自己带她好好过一个生辰,他却一点没放在心上。
霍辞眸光晦暗,心中自觉亏欠。
他几下兔起鹘落,又来到花灯摊前,买了拿盏比灯王稍微小一些的花灯。
他来到溪边,郑重地捧起花灯,许下愿望:“愿父仇得报后,与江小姐同结连理、百年好合。”
说到最后,声若蚊呐,脸若红霞。
他放了花灯,一路跟着。
花灯漂流得很顺利,霍辞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看来,还真是那盏花灯有问题。
刚一出神,原本好好的花灯突然一阵飘摇,沉了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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