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萧傲瞬间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这个声音他永远不会忘记！

        上官寒山！

        霍辞第一次打去北洛都城时，大夏派人来议合。

        萧傲本是不同意的，可当混在使者队伍中的上官寒山出现时，他竟被那人的周身高不可攀的气度，骇得再说不出一个不字。

        当时的上官寒山戴着人皮面具，萧傲没有得见其真面目，但那人双目如鹰，声音清朗，让人闻之忘俗。

        他折服的同时，又对自己的软弱感到十分屈辱。

        当这个梦魇一般的声音再次出现时，他才会如此失态。

        太和殿的大门缓缓打开，从外面走进一个身长八尺，身着大夏王室特有玄色星云纱绣金丝九龙大袖襕杉。

        只不过，头上却带着一顶斗篷，完全遮住了他的脸，让人不得一睹真容。

        江星烟浅浅垂下头，极力忍笑，却还是忽视不了从身后传来、隔着斗篷都十分强烈的怨念目光。

        恐怕此时的孙崖香已经知道了，用那种药材时，人的脸可以肿成多大。

        上官寒山在斗篷中顶着一张肿成平时三倍大的脸，默默叹了口气。

        自己的女儿，能怎么办呢，宠着呗。

        扑通！

        使臣早已被吓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往前爬了几步，对着上官寒山五体投地：“参见国、国主！

        国主龙体安康，实乃大夏之幸，天下之——”

        咔嚓！

        一个影卫早已闪身在他身后，双手轻扭，就听得颈骨断裂的声响。

        刚才还满腔怒火、颐指气使的使臣，瞬间一命呜呼了。

        萧傲的脸色又被骇得白了几分。

        上官寒山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出息！”

        萧傲强忍着心头惊惧，保持着最后一丝体面，缓缓出声：

        “不知上官国主与江氏是何关系？”

        “父皇，万万不可交出江氏！”

        萧傲话音未落，听到一个声音急匆匆由远及近而来，正是自己的三子萧重华。

        萧重华自那日见过江星烟的真面目后，回宫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两个毫不相关的人能长得如此相像？

        他将遇见怀晚公主的前因后果想了一个遍，从她以大夏使者身份来西周，却一直戴着面具开始，整个事情就处处透着一股诡异。

        甚至最后谈判时，也只要江星烟一人就可抛弃北洛，与西周结盟。

        他怎么想都想不出二人又何过节。

        一直到方才，他听到小太监私下讨论大夏使者说江星烟杀了他们的国主，怀晚公主派人来抓她回去领罪，突然一道闪电直劈天灵盖。

        怀晚公主是上官国主的养女，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而之所以能称为养女，是因为她和上官国主已故的夫人有八分相似。

        据说那位夫人便姓江，名中有一个晚字。

        排除所有的不对劲，剩下的那个，不论多离谱，都是唯一的真相。

        所以，江星烟才是上官国主真正的女儿。

        想明白这个道理，他再也无法淡然，拔足狂奔，直往太和殿而来。

        他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

        在这种以少换多的局面里，他从来不会放弃多的那个。

        不管要牺牲谁，哪怕是皇子，甚至是皇后，他都会毅然决然地舍去。

        只要大夏使者提出交换的条件，父皇一定会让江星烟承担一切罪责，将她推向怀晚公主的魔爪。

        可是，他早听说太医院这几日救治了一个疑难杂症，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如果病人意志力顽强的话，这几日便会苏醒。

        不难猜，这人是谁。

        若是被上官国主知道，父皇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放弃了江星烟，还是第二次，整个西周危矣。

        保不齐父皇连父亲的性命都难以保全。

        他紧赶慢赶地跑来，却为时已晚。

        萧傲没工夫关心儿子怎么来了，竖起耳朵听着。

        他心中何尝没有一个结果，只不过在等上官寒山把一切都盖棺定论。

        上官寒山弹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朗声道：“烟烟是寡人唯一的女儿。

        也是大夏真正的公主！”

        轰！

        萧傲脑中一阵晕眩，重新跌坐回龙椅上，满面了然之色。

        这个队，他站错了。

        可他不甘心。

        他赤红着双眼，用最后的勇气质问上官寒山：“我没做错！

        弃一人而保天下，我何错之有？”

        上官寒山无语。

        “寡人何时说过你有错？”

        萧傲瞪大了眼睛。

        上官寒山无奈地叹了口气：“治国之事，本就与平常不同。

        你能心怀百姓，不愿与强国再起战火，也能放过敌国的民众，这很好。

        只是心眼却小，既要又要。

        若你能大大方方地要求烟烟为了百姓牺牲，寡人或许还会对你高看一眼。

        只可惜，明明是要用一个无辜之人的性命，来维持国运。

        你却为了自己不背上一个无能君主的名声，把所有的脏水泼在她身上。

        似乎她就是万恶不赦之人，拖累了所有百姓一般。

        如此，很令人不齿。”

        这人如此坦然，如天上曜日，事无不可对人言。

        衬托得他的小心思，如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

        萧傲的脸色急速灰败下来。

        上官寒山还不打算放过他：“甚至投机钻营，你也不如赶来劝你的他。”

        众人回头，看着呆愣在门边的萧重华。

        “如果你能动动脑筋，想想为什么堂堂大夏的公主，要和西周一个平民女子过不去。

        寡人当年，身边没有影卫守护之时，也能避开大夏举全国之力的追杀。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又如何能伤得了寡人的性命？

        哪怕事实就是如此，你西周国力虽弱，但有一大将不说，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国师。

        与大夏对战的胜算，或可有五五之分。

        这些你全都不想，所以才站错了队。

        若你早早让位与你这个儿子，或许西周会有更好的发展。”

        最后一句骇得萧重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父皇，儿臣不敢僭越。”

        上官寒山耸了耸肩，无所谓地摆摆手：

        “好了，这是你们父子之间的事，关上门自己说吧。

        今日之事，莫要宣扬出去。

        若是罗月想要发兵，你便派军队前往边境，寡人自会跟随。”

        说罢，再不管萧傲父子二人如何，转身冲着江星烟软了语气，甚至带上了恳求的意味。

        “阿爹醒的是不是时候？

        今日中秋，可否带阿爹一起过？”

        大殿上其他人的嘴角同时抽了抽。

        当众变脸啊你！

        江星烟无奈答应：“好好好，回去再说。”

        上官寒山的脚步瞬间变得欢快起来。

        “烟烟，快跟阿爹来。

        阿爹天天提前给你订做的一辆大马车，今天终于做好了！”

        落在身后的云淳风脚步一顿，江星烟立马回头看他：“云哥儿？”

        云淳风浅浅苦笑一声：“方才站的久了，快走有一瞬晕眩。

        大小姐先走，不用管云哥儿的，云哥儿歇一会儿，后面坐王启的马车回来就行。”

        江星烟瞬间甩脱上官寒山拽着她衣袖的手，反身来到云淳风身边。

        “这怎么行，你身子不好，我自然等你。”

        太和殿中众人：你们在我们面前打情骂俏，真的好吗？

        萧傲一点脾气都没。

        谁让人家是大夏真正的公主呢。

        招惹了她，那还不是死路一条？

        “万万不可啊大小姐，莫要让国主等急了。”

        云淳风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得上官寒山直撮牙花子。

        怎么走了一个姓霍的死小子，又来了一个姓云的四小子？

        这小子看着可比原来那个，难对付多了呢！

        他目露凶光，回头找影卫准备暗中做掉云淳风。

        结果，方才还乌泱乌泱的一群人，如今半个人影都没。

        影卫们自知不敢掺和，早藏得没影了。

        上官寒山恨得直咬牙。

        “阿爹，我们等等云哥儿。”

        面对女儿的嘱咐，他立马乖巧应答：“好，都听烟烟的。”

        众人捂眼：真是没眼看啊！

        云淳风拿乔也够了，伸手与江星烟十指紧扣，几步跟上了上官寒山。

        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官寒山火星子都要从眼珠子里冒出来了，可还是不敢说什么，只能恶狠狠地瞪了云淳风一眼。

        意识到云淳风看不见后，他更气了。

        几人刚走出太和门，早有一个身影突然闪出，咚地一声跪在了上官寒山面前。

        “小子特来前辈面前领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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