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空墓殿里，一个身影沿着顺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重复着这种行为——触摸石碑。

        第一万，第十万，第二百三十八万尊石碑，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来到了。

        看着最后仅剩的几尊石碑，夜晨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绝望。

        数百万座石碑，看到了如此之多的思想，他却仍然没有触发什么顿悟，反而只觉得更加的繁乱，迷茫……人都快混沌了。

        这个虚世界已经孕育数百万个半神境 ，却没有一个神境。神境，真的是普通生灵能够抵达的吗？

        夜晨越是认识这宇宙，越是发现自身的渺小无知。宇宙无声寂静，不动声色，便让他渐渐放下傲慢和自负，懂得谦卑。

        ……

        闭上了眼睛，直接躺平开摆，休息之余，又觉得有些好笑。

        这是飘渺虚无啊，他一个微弱到连尘埃都不如，可有可无的存在，为什么要追求神境呢？为了满足无限增长的欲望吗？

        这一路走来，虽然见到了很多新颖别致的思想，但夜晨没有失去自己的道路。

        为欲望……当然是大错特错了，若只是为了欲望，还不如直接往幻境里一躺，因为欲望永远无法超越你的想象。

        而在幻境里，你想要什么有什么，一切，如你所愿！还没有半点风险。

        在科技文明类的虚世界里，有一个普遍现象，即当文明发展到虚拟现实技术高度普及后，就会转为极低耗能状态。

        无论是客观还是主观。

        因为虚拟世界太过美好，使现实变得不再重要而逐渐停运，或者一直处于虚拟状态中，直至现实里被毁灭。

        你想要的一切它都可以满足，是的，一切都可以，随心所欲，如你所愿。你在其中甚至不会意识到这是虚拟现实；而代价仅仅是输入能量来维持你的意识稳定。

        很难找到理由去拒绝虚拟，即便人人都进入虚拟世界后，导致没人工作。但这不重要，智能程序和机械能够维持现实社会的正常运行，以及自身的更新维护。

        保证你能长期处于虚拟世界。

        当文明中出来活动的个体越来越少，便只剩下机械程序进行能源收集，维持虚拟仓的运行。

        直到残存个体无法支撑正常延续，一个文明便永远留在了虚拟的世界中。

        个体是知道文明会因此而消逝的，但它们并不害怕，也不在意。因为那些先前的文明往往已经证明，宇宙根本无解……

        所以它们愿意在虚幻中，在快乐中，耗尽自己的一生。

        至于文明间的侵略战争，老实说，没有必要，到它们这种水平，有能力入侵的文明懒得入侵，需要入侵扩张的没那个能力。再者，智能机械会在有效范围内，评估并清扫具备威胁的扩张侵略文明。

        也有文明认为虚拟技术是创世文明的“断路计划”，妄图以虚拟世界来磨灭它们进步的动力，防止它们与其争夺资源和探索宇宙奥秘。

        可转念一想，争夺资源为了什么？探索宇宙奥秘为了什么？虚拟世界也能满足它们的这些需求。

        于是也不了了之

        再看这里修仙者留下的石碑，他们无论再怎么强大，对于整个虚世界也经常感到困惑，觉得自己不过是那漫漫江河中某只依附于岸边某根不起眼的水草上的蜉蝣。

        朝生而暮死，死亦不闻道。

        席地而坐，夜晨从空间里拿出尘封的黑色笔记本，看得津津有味。毕竟这是他岁月的印迹啊。

        “8.21穿越第十天了，妈的，我一穿越，就被抓到警察局，唉，在看守所过日子。

        8.25。铁窗里的日子结束了，两位富婆。出来碰到了一个叫欣欣的女孩，好可怜，虽然我没啥钱，但还是想管管。

        8.30。我真的没想到，真的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悲天悯人，假如我有超能力就好了，可惜我是个普通人，我不是主角啊！

        我救不了她……”

        看着看着，夜晨不禁笑了出来，自己刚开始来到那个世界也挺害怕的，找工作也不好找，都是非常久远的旧事了。

        最近的内容只有一句，是他在那个梦境中抄写的那句不完整的话。

        “……大梦初醒之时，混沌与虚无重铸，铺开……道路。”

        混沌与虚无……此刻念叨着这两个词，夜晨隐约有一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以自身去看这个世界时，他只感觉得到自己就是在无尽的混沌中，四面八方都混沌，连自己是什么都看不清。

        以生命的角度看它以外的东西，能懂一点，但是很多都不懂，甚至无法理解，代表混沌

        脱离自身，站在世界的角度去看待生命，那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并不重要，代表虚无

        由混沌与虚无(有和无)，就涵盖了某个任意世界的一切。神境应该就是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支配混沌和虚无。

        可混沌与虚无是一种对立的状态，想把混沌与虚无的统一……怎么统一呢？

        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灵感，似乎用处不大。只能说混沌和虚无是一条不错的思路。

        难不成要并入轮回吗？可轮回又能怎样？神境总不能是靠想出来的吧？

        地球上人类文明倒是有不少宗教的神，华夏也有很多神话传说，但毕竟是虚假的幻想，只能在虚世界呈现。

        夜晨有时候也会觉得，他这条路还不如先行者的路实在，至少她们在理论上能切实感受到世界与世界间的规律。

        而他呢，在星空墓殿待了十几年，认真看想了，也没见多少收获，反而还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他的视角已经可以位于方圆500万光年的任意位置，但这只覆盖了几个中型星系。

        就覆盖范围，在排行榜上估计得排个十万八千名。

        根据某位仙人在石碑上留下的自述，这个宇宙很大很大，近乎没有边界。他本人年轻时心高气傲，觉得是其他仙没有足够的耐心才测不出边境。

        所以他以十亿倍恒常光速朝着某个方向穿梭了九万余年，沉睡苏醒80多次，校正航向，借此测试宇宙边境。

        九十万亿恒常光年的近直线距离，并没有抵达边境，也没有回到原点，似乎是无限延伸…虽然没有结果，但也是一次尝试。

        ……

        这个测量，对夜晨则意味着恐惧。

        因为他知道，自己目前所处的这个宏大宇宙，只是虚宇宙的漫天星河中，某一颗毫不起眼的表象星球。

        虚宇宙一颗小小的星球，却能内化一个如此庞大完整的宇宙。

        不过也对，毕竟虚宇宙的星球可不是什么实体星球，也许它是由基本规律形成的。

        一个宇宙可分为虚宇宙和实宇宙，目前所有三维宇宙构成了大宇宙的三维层，具体数目未知。

        此外，大宇宙还有别的维度层，在那里分布着高维或低维宇宙。

        有些低维宇宙不同时存在物质，能量和意识，这三者共存的状态是第三维特有的。

        而四维宇宙会比三维多出一个特有基础，站在这个特有维度上，才能够实现对另三维的实时观测。

        以此类推，大宇宙中心应该具备所有维层的基础，接近混沌。

        而大宇宙最外围，也就是最低维层应该是可以明确的，它就是虚无。

        那大宇宙之外是否还有别的大宇宙呢？

        夜晨表示他不知道。

        只有规律才能解释如此之多的未知，毕竟所有生灵的自我意识都是规律之下的产物。

        ……

        已经离开星空墓殿，随机来到某个星球的夜晨不禁疑惑道：

        “也许规律，就是一切罢。那么，我究竟是我，还是与我所认为的质能数据生命一样——只是规律的运行呢？”

        “喂，那个小伙子，别挡着路！”

        “……”

        回过神来，他拂袖而去。再次现身，已经在高空俯瞰这人来人往的闹市。

        夜晨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又什么都不明白。这种无法言说的感觉……忽然，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已合格，请自主选择。”

        是宇宙意志吗？

        听清源说这类意志是没有固定形态的，你觉得它是什么样，在你认知中它就在某时空呈现某形态。

        但它真正的模样和状态，是很难得知的。

        因为只要是它之外的存在，对它的认知都将是自己的想象。

        而对于宇宙意志自身，它自己什么样，可能也不重要。

        说不定它无法观测自身呢。

        简单地梳理一下宇宙意志告知的信息，夜晨百感交集。

        大意就是，他已经把意识放归到最初的状态，获得它的初步认可。

        现在可以直接成为神境，但这样子，最后他可能也不是他了，而是一个毫无情感的规律新意识。

        而夜晨如果想要保留旧意识，必须找到他自己的道，才能恒稳下来。

        什么东西，追寻自己的道。何为道？单纯是规律吗？还是什么？

        宇宙意志并没有给出具体答案，只是建议他自己寻找，在某一刻，于所见所闻或所感所想中确认这“道”。

        此外，宇宙意志还给了他一本书，说是书，不如说夜晨喜欢的外形是书，其实是这是一种称为源的东西。

        它能演化包括规律在内的一切，即为源，据清源所说，源可能是上一个大宇宙纪元的神境存在化作的。

        仿佛她在暗示每一次大宇宙轮回，神境也不能幸免。

        只不过神境通常已经有足够平静的心态，面对一切完全不可抗的演变趋势，包括自己的死亡。

        就在夜晨唤出自己的书时，紫水晶手链忽然开始发亮。这是自他拿到项链，并把改成手链后首次发现异常。

        “沐沐……”

        迟疑片刻，夜晨立即用意识接触项链，在水晶内部小世界中央，那块巨大的冰蓝色透明晶石表面竟然裂开了一道缝。

        透过透明的晶质，夜晨发现水晶中心，那个蜷缩着身躯的小女孩依旧在安静地沉睡着。

        晶石破裂意味着沐沐有了苏醒的可能，也许再过不久，小家伙就能彻底醒来了。

        ……

        把书研究一番后，夜晨清楚了它的作用，还给它起了个《源之书》的名字，他一向不擅长取名。

        源之书的作用很多，接近全能，但又不是全能，它最大的作用，应该防止夜晨意外死亡，但夜晨不死，所以没啥卵用。

        “源之书，你能把我和手链一起传送吗？这里面寄居着一个灵魂意识”

        “可以。请问你要前往哪个世界？目前可以通行的世界列表如下：……”

        夜晨看了那一长串页码数字，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如今能够选择世界，但他已经无所谓力。

        “呃，随便一个世界都行。”

        “好的，即将传送，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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