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萧离用战争的思维,去揣测明善的选择,许多事情就能找到合理的解释。也更明白,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渊后永远做不到这一点,因为他不懂战争。
三千魔卫尽出太平镇,战马换成骆驼,带足了干粮,饮水。穷寇莫追,明善向来不这么看。这一点他和其父明将军一样,赶尽杀绝,才是最好的办法。
他从不认为这是一场争斗,而是一场战争。
战争,就是要用最佳策略赢得对手。他的最佳策略,不是伤好之后,再找两人拼个死活。那是江湖人的想法,他是个军人,是个将军,知道不能让敌人得到喘息的机会。
铁门关上的黑甲军,穿过戈壁,占据河口,那里是沙漠到凉州唯一的通路。
沙漠本就是个地狱,明善要把两人追的像一条狗,最后累死在黄沙中。不过他也算漏了一点:黑甲军把控河口,金奢狸岂会得不到消息,又怎会不心生疑虑。
或许他不是没有算到,而是根本不在乎。
沙漠的月光,亮的把夜变成了白色。
渊后露出肩膀,陨星弩的伤还在往外渗血。
萧离说:“这弩箭上的纹路,既是风线,也是血槽。难怪血流不止,九公这老头,还真是个天才,能设计出这种东西来。”
渊后说:“道门的奇技淫巧,多是阴损。如果不能拔,那要怎么取出来?”
萧离把她衣领往下拉。
“你做什么?”
萧离说:“您老这个年纪,还在意看不看的么?”
渊后说:“可我这身体如花似玉,纯净如雪,而且她还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处子之身,你还真看的下去。”
萧离不出声,忽然一掌拍在弩箭上。
弩箭透肩穿过,没入黄沙。
渊后疼的深吸一口冷气:“你报复我?”
“渊后总说一些不该说的话,提一些不该提的事。我见到的青萝一直是你,那一点点兄妹之情早就淡了,可你总是提醒我,她是死在你手上的。”
渊后冷笑:“她死了么,那你面前的人又是谁?”
“你是渊后,我分得清的。”
“真的?”渊后低头贴近他的脸,萧离能感受到她呼出的热气:“既然分的清,也就是说,我在你眼里,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萧离把头侧过去:“那是当然,只不过是个老女人罢了。”
渊后妩媚一笑,腰上还有一支弩箭。她背过身去,褪去上衣,整个后背露了出来。
若说这样的身体不好看,那就是不客观。如果没有半点诱惑,萧离就得否认自己是个男人。她告诉自己这是青萝的身子,可心里却知道,眼前这人是渊后。记忆中本就没有的亲情,怎抵挡生命最原始的诱惑。
渊后笑道:“看来,我这个老女人,也能让你心神荡漾。把另一支弩箭也拔出来吧。”
萧离伸手去摸,她腰间的肌肤细嫩紧致,散发着青春的力量。不过一支弩箭透腰而入,没入大半。这才是棘手,总不能从前边小腹穿出来吧。
“怎么还不动手!”渊后问。
“比较麻烦,若是往外拔,就要撕下好大一块肉来。若是穿腹而过,伤到了肾,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渊后冷哼一声:“你还真是啰嗦,知道人为什么会左右为难么?不是选择艰难,而是狠不下心。”伸手握住羽箭,用力转了一圈,猛地拔出。
鲜血一下喷了出来,正如萧离所言,不但带下好大一块肉,原本的伤口也变得更大。
他想不到渊后对自己也这么狠,但疼就是疼,不会因为你修为高,疼就会弱上许多。
渊后差一点晕过去,趴在沙子上喘着粗气,光滑的后背一阵抖动,往外冒着冷汗。
萧离用手按住伤口,血就从指缝里流出来。把体内真气堵住,才渐渐止了血。
“你是否从未受过伤?”萧离问。
“你觉得呢,我堂堂渊后,怎么可能受伤。”
难怪。萧离心想:她怎么知道,身体外伤其实最严重。内伤的话,还可以真气滋润,短时间康复。但是外伤,像这种缺了一块肉的,疼起来那可是真的难熬。
渊后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痛的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恨恨的道:“明善,我绝不留手。我要送他去见师兄,让师兄看看,他生了个什么样的儿子。”
萧离说:“你就先别想这个了,也许先见到明将军的是你我。”
渊后想站起来,可偏偏伤的是腰,一动就钻心的痛。萧离把霓裳盖上去,碰到伤口,渊后立刻叫了起来。
就这样,萧离对着一张美背,夜色下,显得更白,白的泛着光晕。更恶心的是,能从侧面看到侧乳的线条,而这人却是个快一百岁的老妖怪。
萧离突然想:如果现在杀了她,日后会不会麻烦少一点。随即立刻抛弃这种想法。两人好不容易有了信任,如果此时动手,那之前做的,不就白费功夫。
渊后忽然问他:“我们还有多久?”
萧离说:“也就这一晚安生吧。三千魔卫要进沙漠,不是个简单的事。战马不行,得有骆驼。只是靠两条腿,魔卫跑不过我们。何况他们是追,我们是逃,沙漠本就能遮盖住痕迹。”
萧离叹息着:“若是我来猜,准备足够的骆驼,粮食,水,起码要大半天的时间,所以至少我们今晚是安全的。沙漠之中最易迷失方向,但对明善应该不是问题。天上有星,观星可指南……”
渊后问:“明善怎会知道我们的方向……”
“当然是猜的,而且我敢肯定他一定猜得到。如果靠的近了,以心神之力感应。所以,我们要与他拉开足够的距离。”
渊后扭头,牵动伤口,痛的眉头皱起来,好一副让人心疼的可怜样:“他既然猜到,那我们何不反其道行之……”
萧离说:“以明善的心计,必然已经堵住了所有退路。所以反其道行之,正好落入陷阱。这里是沙漠,生命禁区。他不需要真的追上我们,把我们一一杀死,只要我们不停,没吃没喝,最终会死在黄沙中。”
渊后冷哼道:“让你说的,好像无路可逃一样。”
“你以为呢,他绝对不会让我们停下来,有时间恢复功力。”萧离长叹一声:“而且现在的你,伤的不是一般的重。不过路在前方,只要摆脱这一波追逐,便是新的天地。”
渊后不明白:“什么意思?”
萧离说:“在这沙漠里,四条腿的骆驼,也不比两条腿的人快多少。我们只要比明善快就行了。我们现在就走,把距离拉的越远越好。”
渊后看看自己的伤,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我背你!”
渊后妩媚一笑:“不会是想占我便宜吧?”
明善只有一点没有算到。他不了解大涅盘经,尤其是其中空灵一式,能够凝聚天地之气,强纳入体。这一式能让萧离功力永不枯竭。虽然此时重伤,用来逃命足够了。
运转空灵,天地之气入体,化作涅盘之力。看着天空北斗星的位置,转而向北。
在沙漠狂奔,比走山路还累人。望山跑死马这句话,在沙漠里依旧有用。两个沙丘,相隔不过百丈,但要翻过去,好像有十几里的距离。
渊后说:“向北行,我也想过。明善会猜得到么?”
“会,不过向北有两处可去,一是西域诸国,就在沙漠之中。这也是首选,明善第一个便会想到此处。”
“那么另一处呢?”
“翻山越江,去草原。”萧离说。
“那我们要去草原么?”
萧离没有回答,他现在考虑的不是去哪里,而是能否走出沙漠。他能想到的,明善也能想到。向西,茫茫沙漠,不知何处是尽头。向南,高山阻绝死路一条。那么只能向北而行。
明善和他都很清楚,关键不在于是否追得上,逃得脱,而是能否活着出沙漠。
渊后不知道这一点,可她终究会知道的。
天亮,太阳升起来。阳光洒向沙漠的那一刻,温度骤然升高。
萧离以燃烧生机为代价,强行运转空灵一式,一夜之间,狂奔百余里。草原上最好的马,也比不上他的速度。
生机过度消耗,终究有个极限。
沙漠的温度升高的时候,他也到了极限。人往沙子上一躺,刻意放慢呼吸,凝聚一丝真气出来。
渊后的伤好了很多,但走路依旧是个问题。不过待在萧离背上一夜,功力倒是恢复了些,气色见好,脸上又现出妖媚的狠厉。
她赤着背,身前只有一个肚兜,横看成岭,侧看成峰。七彩霓裳系在腰间,上面还有殷殷血迹,好像新绣上去的桃花。
“要休息多久?”渊后问。
萧离还没有回答,就听到驼铃的声音,翻起身子来看。只见不远处,一个驼队排出两里长的样子。
萧离沉吟道:“怎么在商道上?”
沙漠也有路,其实无论什么地方,人走的多了就会有路。
沙漠也是一样,最好走,最安全的线路,最终会变成行商之人的通道。
渊后似是很奇怪,问:“这种地方,还能看到人。”
萧离说:“这是通向凉州的商道,我们远离雪山,是和凉州相反的方向。此处有行商,说明离西域诸小国不远。”
渊后沉吟片刻,妩媚一笑:“不如混在商队里,我们回凉州。”
萧离说:“你最好不要这样想。我早说过,明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封了我们的退路,我们只能向前。这就是一场战争,他以全局谋之,会将可能出现的漏洞全都赌上。”
渊后有些不信,但萧离说的如此坚决,却也不敢冒那个险。
等驼队行到近前,原来是胡人行商。
渊后这个德性,他们眼睛都看直了。即便是在西域,这么大胆的女子也不多见,何况渊后是中土人的面孔。那种美,有着让人赞叹的精致。
几个胡人咕咕啦啦的不知道说什么。萧离不用猜,只看他们眼中的光彩,就知道他们的心思。都是男人,在某些事情上,会有同样的感觉。
一个大胡子的胡人,骑着骆驼奔到近前,斥责似的喊了几句。用生硬奇怪的腔调,对两人说:“你们——马匪,遇到了?”
萧离摇头,好歹有个会中土话的。便说:“敢问,此处到凉州还有多远?”
胡人伸出四个指头:“一路的,跟我们走?”
萧离说:“我们不去凉州。”
胡人奇怪:“大羌?你们怎么到这里来的,大羌去不得,二百里,渴死人的……”
渊后一笑:“你们怎么来,我就怎么去。”她确实伤的很重,可还没有变成废物。解开七彩霓裳甩出去,像一团彩色的云,将那胡人卷到身边。
渊后玉臂一伸,掐住他咽喉:“我要骆驼,喝的,吃的……”
那胡人想不到一个这么漂亮的女人,却是个不讲理的马匪。此时驼队后面,有人哇哇尖叫,胡人大惊:“来了,马匪……”
果然十几匹快马,扬起黄沙冲到驼队,有人大声斥问:“有没有见过一男一女?”
萧离心头一动,大感不妙。冲上前,一脚踢晕那个胡人。拉过渊后,就去扯她身上的肚兜……
渊后眉头皱起,正想还手。
却听一匹大马奔驰过来,大喊:“干什么的?”
萧离大骂:“他妈的,哪条道上的,坏小爷的好事儿。”
十几匹马围了上来,这些人都黑衣打扮,腰间挂着刀。萧离一眼就看出来,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刀。一样的刀柄,一样的刀鞘……
为首的马匪是个年近六十的老头,身子单薄,但气息凝实,竟是个还虚巅峰的高手。
“年轻人,你是哪条道上的?”
渊后不解其意,但知道萧离不是个有恶搞趣味的人。
萧离看着众人,转过身来,挡在渊后身前,变得很有礼貌:“三百里戈壁讨口饭吃,去大羌办点事儿,不是来做买卖的。”
老头了然:“是戈壁滩的朋友。年轻人,不做买卖守规矩,可欺负姑娘不够道义呀。”
萧离说:“老爷子误会了,这是我家婆娘。一副好身段,听说大羌那里,中土女子吃香,带着婆娘去谋个出路而已。”
西域诸国的事,他听金奢狸说过。把持着商道,中土最大的买卖就是贩卖女子过去。
老头一听就明白了,也没多说什么。虽然看不上这种事儿,但道有道的规矩。这时又有十几匹马追上来,对老头说:“查了,整个商队都没有。”
老头说:“两人重伤,应该不会这么快。告诉兄弟们,沿途商道盯紧了,死的活的,都要找到……”
勒马一转,一群人疾驰向东。萧离看到人走远了,抱起渊后上了一头骆驼,嘟嘟的向北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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