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天无绝人之路。
这是骗人的。
如果真有老天,他也从未想过给谁留一条活路,就是半条也不会有。
萧离没有老天,可今晚,他有渊月。
一张桌子从酒馆飞出来,千钧一发的时刻挡在萧离面前。同一时刻,他像被什么抓住,一下被扔回到小酒馆里。等他落地,衣领已被渊月抓在手里。
桌子并没有挡住箭矢,它们射中木桌,只是略微缓了速度。然后竟直接射穿,钉在青石板的路面上。有的箭矢射穿了墙面,钉在酒馆内的柱子上。
渊月听说过这些弓弩的可怕,却也没想到会这么厉害。
“陨星弩!”渊月冰冷声音响起:“明家这么霸道了,天都的人也敢动。”
箭矢破空的声音再次响起,渊月提着萧离飞身冲破酒馆屋顶。小酒馆被射了个千疮百孔,若不是渊月反应的快,这一下萧离就真的成了刺猬。
再看街上,先前的那些亲兵都已不见。只有一匹马,马上端坐着一个将军。萧离看不清他样子,但能感觉出这人的威严与恐怖。
手上沾满鲜血的人,都能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天都?”将军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感:“多少年了,这两个字早没有以前那样可怕。我有三千魔卫,此时此刻此地,让谁生谁生,要谁死谁死。”
渊月冷笑一声说:“魔卫再强,也不能横行天下。更遑论与天都为敌,否则当年明将军也不会退隐太平镇。难道老将军没有告诉过你,狂妄是要付出代价的。”
将军哈哈大笑:“狂妄需要资本,有资本才有资格。试问今日的天都,还有那份睥睨天下,脚踏众生的资格么?渊月呀渊月,今时今日,就连神宫的主事也要脱离天都自立,天都又能奈何?”
萧离心道:原来他们是认识的,原来她叫渊月。
将军看向萧离:“明浩鸿敢假传我的命令,调动魔卫来杀你,可见他多么恨你。你们之间的过节我知道,所以他日后若再找你麻烦,你可以把他打成残废,但不能要他的命。太平镇,不许杀人。”
最后这句话,显然说给渊月听的。
“太平镇不是天都,苏万全也不是圣京的陛下。上次是苏万全求情,你们才安然离开。但这一次,就算是圣京的陛下亲来,我的刀也不会迟疑。”
渊月没说什么,她只是看着将军离去的背影。马蹄踩在青石的路面上,却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没有,说不出怪异。
萧离看到了她唇角的冷笑,也看到了她眼中的杀意。
他悄悄往后挪动脚步。
这些大人物的事,跟他这个小人物可没什么关系。他们什么仇什么恨什么怨,尽管随他们玩去。
“你这就要走?”渊月好似脑后长了眼睛:“是不是忘了还有什么事要做?”
萧离尴尬的噢了一声,走回到她身边。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他把渊月撩起的黑纱重又放下来,遮住她额头的疤:“其实你的样子,就跟你的名字一样美。”
渊月挑一下眉毛:“你以为明善说不能杀人,我就真的不敢杀你了?”
萧离心里咯噔一下:刚才那个将军是明善,那不就是明浩鸿的爹。他说什么来着,可以把明浩鸿打成残废,这可不像是亲爹呀。
渊月突然掐住他咽喉,顿时连痛呼声都发不出来:“刚才那些魔卫是杀你的,而我救了你。我本也是要杀你的,却救了你。所以你欠我两条命。”
说完把萧离扔了出去,狠狠地撞在墙上。
幸好是屁股先撞上去的,如果是脑袋,恐怕此刻已经晕了过去。等他站起身,渊月已经不见了。脸颊处突然感觉到冰凉,伸手指一摸,却是一片雪花。
萧离急慌慌跑回家去。
此时,阴暗的巷子里走出两个人影,正是胖屠与明儒。
方才发生的一切,两人都看在眼里。
胖屠瞧着破烂的酒馆,无限感慨了一声。多好的地方,现在全是窟窿。
“心疼了?”明儒说:“我会赔新的给你。”
“魔卫是你安排的?”胖屠问。
明儒点头。
“我想也是。你那傻侄子,顶多就是个流氓无赖。要报复萧离,最多也就是找几个流氓无赖。想到用魔卫这么狠的手段,他还没有那脑子。他可能都不知道魔卫是什么,真以为他们只是明将军的亲兵。”
明儒说:“我就是要让魔卫逼渊月动手。只要她手上沾血,今晚我就要试试,自称神之后裔的天都人,是否真如传言中那般厉害。”
胖屠说:“你还是恨她杀了小雅,你难道忘了她是小雅的姐姐。还有萧离,若不是渊月,萧离今晚说不定死在魔卫手里。他可是南风的弟弟。”
明儒奇怪地看着胖屠:“你若在乎那小子,方才出手救他的就不是渊月而是你了。我虽不知道这小子的来历,可想来无关紧要,不然你这胖子早冲出去了。”
梆、梆……
是九公的梆子声响,原来已经到了二更天。
夜空突然一阵轻微的晃动,那些隐隐可见的云层,肉眼可见的扭曲着。连本就被遮住的月亮,这时也露出一角。月光倾泻而出,夜空一下子变得干净明亮。只是片刻,这片明亮变成了微微的红。
明儒和胖屠对视一眼,两位都不是一般人,自然发觉夜空中的怪异。
夜空越来越红,终于成了血红色。附着云层扭曲,就像泛着波纹的血海。
血海中央一个黑漆漆的洞,恍如深渊。血红色的云流进去,瞬间被吞噬不见。
胖屠嘿一声:“天象异常,你学过道门方术,这有什么讲究么?”
明儒说:“什么天象异常,它第一次出现我就该猜到了——血玲珑。”
话没说完,人便如离弦之箭直飞夜空。在同一时间,胖屠也看到别的方向亦有两个黑影飞出。
他们目标一致,就是那个深渊似的黑洞。只是那黑洞眨眼间便消失不见,夜空重又恢复平静。
明儒落下来,喘着气:“果真是血玲珑,就和传说中的一样。我能感受到那股杀伐血腥的气息。”他文胖屠:“传言血玲珑为天都所藏,怎会出现在这里。”
胖屠说:“既然是传言,那多半都是假的。”
明儒不在乎传言是真是假,他只想知道血玲珑为什么会出现在太平镇,又在谁的手里。
据说百年前曾有人拥有血玲珑,那人几乎覆灭神宫。神宫向天都求救,过程怎样不为人知。只是许多年后才有传闻:神宫主事,护法,以及当时天都派出的十大高手尽皆陨落。此事真假难辨,但此后神宫与天都便低调了许多。
自此,血玲珑再未现于尘世,它被收于天都宝阁。
但也就是那个时候,有人说了句震惊世间的话:天都上人,神族遗民,不过如此。
说这句话的,正是明儒的老师。一个一百多岁的老怪物,而且直到今天也还活的好好的。
哪怕是今天,天都也是个令人恐惧的字眼。人们相信这个世界是有神的,因为无数的岁月里天都一直存在着。没人知道天都在哪里,更没人知道如何去往这个地方。
因为那是神的故乡,居住着神的后裔。
既然这世界有神的故乡,有神的后羿。那理所当然是有神的。
在尘世间,神宫代表着天都的意志。朝代更迭,帝王袭位,甚至一个普通人的生死,神宫的力量无所不在,更遑论远在虚无缥缈处的天都。
直到百年前血玲珑的出现。
传说中的血玲珑是殒神之心,有起死回生的力量,是天都一族的圣物。但百年前参与那场风雨的人,第一次见识到了血玲珑,才明白它到底是什么。
原来这东西,不单是起死回生的圣物,也是血腥杀戮的魔宝。而他们也见识到了天都的力量,比想象中的强大,却没想象中那么可怕。
明儒看着胖屠,那张油乎乎的满是横肉的肥脸上依旧带着莫名的笑容。
“渊月他们来到太平镇,真正的目的不是南风,而是血玲珑?”
胖屠不否认,也不承认:“我不在乎什么血玲珑,世人都以为那是个宝物,其实却是个害人的玩意儿。只要南风安好,其他我什么也不管。这是答应小雅的,而你没有给她任何承诺,却伤了她。”
明儒瞬间陷入自责与悲伤当中。
那一年,他不在太平镇。
所有过往的想要遗忘的事重上心头,他和渊月一样,在某个时候都被无尽的后悔折磨着。
方才他冲向夜空,冲向血玲珑的时候,他看到了渊月,也看到了耀晨。
血玲珑再现,而且近些日子便出现了两次。想来不出几日,太平镇便各路妖魔群聚。
“血玲珑是不是在她手里?”他突然有一个可怕的想法。
胖屠却说:“倘若在她手里,我又何必担心那么多。而且方才你没有看到持有血玲珑的人么?”
他确实没看到,这才是最可怕的。
他,渊月,耀晨,就在三人将要接近血玲珑的时候,头顶突然出现一个巨掌,那是天地元气幻化而出的虚影。三人同时被那掌力震了回来。
天榜高手,他很自信。渊月和耀晨是天都的人,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究竟是谁,拥有这么恐怖的力量。
他想到一个人,那就是父亲。
如果太平镇有一个人能如此这般强大的话,那就只能是父亲。
明儒转身离开,一晃便不见了人影。
胖屠看着他消失,沉声说:“他走了,你还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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