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惜只是哭,一句话都没有说,像是要把这些日子所有的眼泪全都哭出来,洒在萧离怀里。
哭,是件很费劲儿的事,即便是最擅哭泣的女人也不例外。花惜哭的眼泪都干了,肩头还是一高一低的抽动着。她终于没了力气,在抽泣中睡去。萧离轻轻将她放下,腰有点痛。
南风早就出了小屋,水潭边山峰掠过水面,泛着粼粼的波光。她感觉到冷,从心底深处到骨子里的冷。
“对不起!”
南风回头,萧离像个犯错的孩子似的站在那里。她苦涩一笑,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
萧离坐在她身边:“如果我们还在太平镇,从来没有发生过那些事,那该多好。”
“那你就不会遇到花惜。”南风说。
“那她也不会有今天。”萧离说:“如果苏怜活着,我会杀了她。”
南风看着他:“那晚究竟发生什么了?”
萧离说:“不重要。我曾答应过你,不会伤害苏怜,我不会忘,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杀她。”
他不说,南风也能猜出大概,明浩鸿得到天龙十八式,肯定脱不了干系。突然觉得人生很苦,心里的两个男人,都变得那么陌生。
一阵山风吹来,南风缩起脖子。萧离伸手想把她揽在怀里,手刚碰到她肩膀。南风像触电似的抖动,把他的手臂甩开。
“你从来不怕冷的。”萧离问:“和你把功力传给明浩鸿有关?”
“你心里还记得这件事?”
萧离点头:“可我没有怨你的意思,而且你看我现在,神游上境,人间至尊,给个皇帝都不换。我从来不觉得失去一身修为,是多么了不起的事。让我崩溃的,是失去你。”
南风明白他的意思,轻声说:“一切都是错误,从你与血玲珑合而为一那一刻起,我就有种感觉:我们终究走上不同的路,越是向前走,离的越远。”
“我们不该这样。”
“我们已经这样了。”
“不!”萧离说:“方才花惜在哭,你一声不吭的离开,那一刻我的心很乱。”他握住南风的手,南风抽了一下想要挣开,但萧离握的很用力。
萧离说:“我功力尽失,心里确实埋怨你。未曾拥有过的人,永远不明白失去有多么痛苦。所以,我想离开,忘了你就不会怨你,就不会痛苦。”
“我相信你能做到。”南风说。
“我也相信。”萧离说:“可后来才发现,我最痛苦的不是忘不掉你,而是害怕真的把你忘了。”
南风的心揪了一下,这不是一句感人的情话,可她能很清晰的感觉那种痛苦。
“我们走吧。”萧离说:“离开圣京,不去管这些是是非非。之前,我不敢这样跟你说。因为那时,我连自己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都不确定。但现在不同了,我相信谁也挡不住我。”
南风的心软了,却猛的把手抽回来。她说:“你还能和花惜回到从前,可我,已经不能了。”
“因为明浩鸿?”萧离问。
南风没有说话。
“好吧!”萧离说:“那我就留下来。”
南风吃惊的看着他。
萧离说:“以前的日子,我永远也忘不掉,所以后来拼了命的要把你找回来。一路入京,心里没有一点寄托,还好花惜在身边。她像你一样,让我觉得自己并不是孤独的。如果你让我在你与她之间选择,我做不到。”
南风眼中含光。她看着他一路上京,几次生死,只是因为自己的欺骗。
萧离又说:“所以,在我与明浩鸿之间,我也不应该让你选。”
南风鼻子有点酸,她把脸转过去,不愿萧离看到她想要流泪的眼睛。她轻声冷笑,表示:不会再信你的鬼话。
萧离又说:“而且我也不愿留你一个人在京中,明浩鸿是个疯子,我不能让你留在疯子身边。”
“他没有疯。”南风说:“他只是没有一般人的情感……”
“什么意思?”萧离问。
“为了修成大金刚神力,要么大爱无疆,要么绝情绝性……”
萧离不禁惊问:“至极之道?”
原来明浩鸿选择了和胖屠一样的路。
南风摇头:“我只知道他没有朋友,再不能爱,不能像个正常人那样,爱上一个姑娘,他唯一的情感就只有我这个姐姐。”
萧离心里想:至极之道,那是杀道,难怪他这么疯狂。
南风又说:“都是我的错。当年他想要血玲珑,我没有答应。他便设局重伤了苏怜,又被你救起。他明知我一定会用血玲珑救她,想要趁机夺走。只是阴差阳错,血玲珑最后融在你体内。他故意把我困起来,就是等你破境合道。我既要救你,就要从你体内取出血玲珑,就不得不吸掉你一身功力……”
“所以他才可怕。”萧离说:“你知道我最恨的是什么?”
“我知道。”南风说:“你怪我吸干你的功力,又传给了他。”
“那倒也不是。”萧离说:“取走血玲珑,你也是为我好,我心里明白。可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而是迷奸我。”
南风顿时无语,迷奸这个词,实在有些不好听。
萧离低头沉思,南风也不知道说什么。过了许久,萧离才问:“是大智救了花惜?”
南风说:“是!她到京中不久,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萧离一怔,问:“我的?”
“难道还是我的?”南风说:“那时候我就后悔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做,莫雨修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做。我们都像着了魔,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跑到大悲寺,找到大智禅师,心中无限懊悔。也就是那个时候,大智出手救下花惜,把她安置在这山谷之内。”
“后来的事,你也能想到。她因自己脸上的伤,不愿见你。若不是怀了孩子,她可能没有活下去的动力。”
“就是这么简单?”
“本来就不复杂。”
萧离沉思道:“确实,倘若是怕我见到花惜,而后知道些什么,大智救我之后,也不会把我放在这山谷里。”
南风说:“是我求大师不要说的。”
萧离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想不通。从花惜失踪,羽林卫死在一剑五式之下,再到通政府……
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明浩鸿推测的合情合理,却也只是推测而已。花惜失踪的时候,若只是为了要挟自己,半路就可把人劫走。能使出一剑五式,轻而易举就能做到。何况有这样的高手在,为何还要如此麻烦的通过明浩鸿达到目的……
他的脸色渐渐惨白,南风关切的问:“你怎么了?”
萧离自语道:“她不是去杀人的,她是去救人的。”
“你说谁?”
“我和明浩鸿都错了。”萧离说:“从一开始就错了。”他看着南风:“我们都太自大,其实那人设计掳走花惜根本不是因为我。”
南风莫名其妙:“这件事就是我和莫雨修的主意,与第三人无关,也和浩鸿无关。”
“不,和明浩鸿有关,因为就是冲着他来的。”萧离说:“我和他都忽略了一件事,花惜的身份。”
“凉王侧妃?”
萧离摇头:“她不止是凉王侧妃,还是武威侯之女,当今皇后诸葛白露的姐姐,从一开始我们就都忘了这一点。如果谋划之人不是冲我,那一切都能够解释的通。”
“莫雨修掳花惜进京,如果花惜死了,武威侯绝不会善罢甘休,即便他对花惜一点父女情都没有,也会借这个机会杀掉莫雨修,除去这个权争中的对手。杀女之仇,没人敢说什么。可武威侯却坏了明浩鸿的大事。倘若他追究,武威侯只得退出朝堂。倘若他不追究,武威侯心里也会落下一根刺。”
南风不是很明白。
“无论哪一种情况,武威侯都不敢再对明浩鸿有什么寄托。一个人一旦拥有过权利,就像生命一样,再也不能失去。武威侯只有一条路,给皇帝找一个敌人。厉王最合适,朝中有班底,军中有亲信。”
“是厉王?”南风疑惑:“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一切又怎会与他有关。”
“他也只是颗棋子而已,他惧怕明浩鸿,但若与武威侯联手,那就不一样了。诸葛惊鸿虽死,可还有五龙真人,还有天一道士,明浩鸿再自大也不敢动诸葛家。”
南风更加不解:“即便如此,又有什么好处?”
“这只是一步棋而已,后手的变化,要看明浩鸿的应对。以明浩鸿自大孤傲的心性,一定会设法将这两人摆平。”
“说了这么多,目的是什么呢?”
萧离愣住了,他从另一个起点出发,猜测也合情理,但唯独想不出动机。
南风说:“没有人会为了好玩,费这么大的心思。”
萧离灵光一闪,说:“一剑五式!我明白了,我破入神游,让这局棋有了新的变化。”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雪山一战,老康王败死。不老怪极力主张血祭遮天阵,所以就有一剑五式杀掉逃到京中的羽林卫,让我误以为是小桃花源下的手。”
“我到京那日,循着线索,只要猜到是莫雨修,就一定能找到通政府。而那个时候,就是花惜死的时候。那将是个完美的结局,比之前设想的更加完美。诸葛惊鸿加上厉王,加上凉王,能把整个朝廷翻过来。”
“但是为什么呀?”南风觉得他越说越离谱。
“原因也许很简单,为了阻止血祭遮天阵,或者说拖得越久越好。”
南风又说:“可花惜遇险,你还未到京中。”
“因为那人并不是去杀花惜的,而是去救花惜的。”萧离说:“我和明浩鸿都已猜到,通政府杀了羽林卫和下人婢女的,就是渊月。她是第一个知道我破入神游的人。而且‘一剑五式,点点桃花。’这样的绝技,除了小桃花源就只有天都渊氏才使得出来。”
萧离抬头看着星空:“除了这谷中的人,就只有大智,渊月,你和明浩鸿。你觉得谁最有可能?”
南风忽然笑道:“你这话里有矛盾。她既然要害你,为什么还要去救花惜?”
“因为她知道,倘若我死了,萧离永远都不会原谅她。”花惜醒了,不见两人,便戴上面纱走出小木屋。
花惜看着萧离,说:“她让我告诉你:有多远,走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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