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雨修的护卫,是奉天司安排的,全是渊氏一族的高手。当萧离说出这句冰冷的话时,他们猛地紧张起来。可看到萧离,就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雪山西坳,他们永远忘不掉那个杀神似的人。
莫雨修没有惊恐,也没有欢喜。
陶新睁大眼睛,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萧离看他一眼:“怎么,你是不认得我,还是不敢认我?”
陶新立刻低头弯腰,抱拳拱手:“末将见过王爷!”
萧离一笑:“我还以为多年不出世,便再也没有人记得我。”
“末将不敢!”
萧离看向莫雨修:“莫大人,别来无恙!”
莫雨修脸色铁青,憋了半天才说一句话:“你是谁?”
萧离哈哈大笑:“您诓骗南风出太平镇,如今我站在你面前,你竟然不敢认我。五年而已,这五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你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不是个爱财之人,是权利?也不是,你若恋权,看到我应该更欢喜才是。”
莫雨修喊道:“来人……”
“不要白费功夫了。”萧离说:“军中行令,唯有主将。即便你是当朝大员,公主近臣,他们也不会听你的。还有你这些贴身护卫,修为不错——”冷声问那几人:“渊氏一族的?”
这几人把头低下,那种绝世高手散发出的无形压力,他们比所有人都更有感觉。
“她对你不错。”萧离说:“难怪,你会这么替她卖命。我只是有件事想不通,大人可否为我解答?”
莫雨修只是静静看着他。
萧离说:“你我多年友谊,交情深厚,当年你上京所需的一千两银子,还是我骗来的……”
“那是苏怜给的。”莫雨修说:“苏怜怎么死的,我到现在还忘不掉。”
“所以你恨我?”
“没有。”
“那这是为什么?”萧离说:“你明知花惜母子身处圣京,看起来光彩,却不过是别人的棋子,却任由事态发展至今。你和花惜幼年相识,也曾费尽思虑助她脱离苦海——”
“我当然知道。”莫雨修说:“所以我想了公主摄政的主意,平衡朝局,限制武威侯权势,这也是为她们母子好。可花惜在朋友和父亲之间,抛弃了朋友。当年她若听我的,垂帘听政,何至于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那么南风呢?你用我的安危,诓骗她出了太平镇,你可知道,这样很可能害死她?”
莫雨修微微一愣,显然不知道后果的严重性。
“怎么可能,她只是想念南风,想让南风入宫陪她几天。又担心南风不愿,才想了这个必然打动南风的说辞……”
“她?”萧离轻笑:“公主青萝?呵,原来你不知道她是谁。”又看向那几个渊氏族人:“你们知道公主青萝是谁么?”
几人疑惑的神情,已经说明了答案。
“你什么意思?”莫雨修听不明白:“公主就是公主,我想公主没有害南风的心思,因为没有理由。她只是想找个故人倾诉一下内心的郁闷。她没有朋友,很是孤独。如果有,就只是南风一人。”
“她?你用了她这个字。”萧离说:“我以为你是臣服了权力,原来你是臣服了欲望。”
莫雨修竟然大怒:“你胡说什么?”
萧离说:“我该替你高兴,起码你不再为苏怜痛苦。这些年来,我明白一个道理。女人的归宿是孩子,男人的归宿是女人。”
“你胡说什么?”莫雨修有些慌张:“你消失五年,世人皆以为你已死,为什么这个时候出现?若是五年前,我一定很高兴,但现在,你不该……”
“不该?那我是不该活着呢,还是不该让别人知道我活着。”
莫雨修说:“如今局势已乱,你的出现,只会让局势更乱。就像眼下,坊城内外,一个要进城,一个要守城。乱,正是因为有太多选择,你的出现,只会更多一个选择,只会更乱。”
“我倒不这样看。”萧离说:“陶新将军,开城门!”
陶新抱拳拱手:“末将遵命!”
“你看,事情解决了。既然我回来了,他们便无需再选。”萧离说:“回去告诉青萝,她敬爱的哥哥回来了。也顺便通知圣京里满朝文武,凉王回来了,让他们把大街扫扫干净,打开城门,等着我王者归来吧!”
莫雨修再不言语,转身离开,走出两步,又回头说:“萧离,你不该回来。我了解你,你想要的是自由自在,但这里只有一条条枷锁。局势已定,别说是你,就算是明浩鸿活着,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萧离冷笑:“你不说我还忘了,去告诉我那漂亮的妹妹。我活着,他也没死。敌人是谁,她自己心里明白。所以,不要为难南风,也别想着用什么人来威胁我。把我逼急了,我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青萝公主可是你的亲妹妹……”
“那是你的想法。”萧离说:“莫大人,好自为之!”
没有杀戮,没有流血。城门大开,凉州骑浩浩荡荡的开进来。除了莫雨修略感遗憾,其它人皆大欢喜。
金奢狸很满意萧离的表现,既然他不再隐瞒身份,往后的事情就好办太多了。
论皇室正统,哪一个比曾经的凉王萧离更加正统,即便是明浩鸿也比不上。若论声望,就更不用说了。当年短短时间,两位先帝驾崩。天下谁人不明白,只要凉王想,奉天殿那把椅子就是他的,只是他愿不愿意罢了。
有那么一段时间,街井市闻,谈乱为何凉王不谋位。最终还是江湖人给了答案:我若有凉王的境界,还会稀罕那把破椅子?
“等我大军稍作休整,再调集龙骧和博毅所部,就以坊城为基。”金奢狸说:“圣京虽大,可之前守卫圣京的京畿大营,已被武威侯带走了。北海三卫和幽云精锐,都南下花园河谷。这个时候,圣京是最脆弱的,随随便便就能拿下。”
萧离看了她一眼,这女人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好像刚高潮过似的。
“阿狸!”萧离说:“圣京,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它远比你想象的可怕。”
金奢狸当然不信:“若是此时不动手,以后就很难有这个机会了。小镇上遇到草原骑兵,真的让明善猜对了。他兵分两路,一路攻幽州,另一路若是还取圣京,正好与幽云精锐和北海三卫撞上。我想图鲁奇定然会出河谷向东,避开锋锐。所以,这是我们最佳时机。”
萧离想了想,摇头说:“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吧。”
“为什么?”
“因为有些人可怕的超出你的想象。”萧离说:“翻手之间,就能灭你十万铁骑,而这个人很可能就在圣京。”
金奢狸更不相信,但萧离说的严肃,也不像骗她。可这种话说出去,没人会信,世间绝不会有这样厉害的人。那还争什么,尊他为帝就是了。
萧离知道这女人还是不死心,便说:“等我先去圣京查探,我没回来之前,你切不可妄动。”
金奢狸冷哼一声,笨蛋才信他的话。去圣京查探,分明就是去找南风的。这个男人,最在意南风,最欢喜花惜。当年若不是自己主动,估计他这一辈子都不会碰自己一下。
想到这里,心里有些凄凄。
“好吧。”金奢狸说:“我听你的。”
如今坊城也在自己控制下,呼应秦关。进可攻,退可守,又是难得的时机,怎能轻易罢手。说归说,做归做,她和萧离之间想来如此。
萧离想到了什么,柔声对金奢狸说:“阿狸,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可以再要一个孩子的……”
金奢狸抿嘴一笑:“你是不是吃药了?大白天的,何况刚入坊城,还有许多事情安排,我可没那个心情。”
萧离不禁叹息:阿满始终是个祸端,如果最终他要变成明浩鸿。那么说不得,自己只能大义灭亲,先废了他。想着:如果金奢狸再有一个孩子,或许到时候她不会那么痛苦。
金奢狸看他神情失落,也不忍心,便说:“你先去房间等我……”
萧离啊的一声悲呼,纵身一跃离开坊城。
秦岭大山,阿满连打了几个寒颤。南风赶紧伸手摸他额头,还好,并不是发烧。
阿满一笑:“你很关心我?”
“因为你是孩子。”南风说:“孩子不能生病,不能乱跑。一点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你还敢一个人跑到山里来,你母亲得多着急?”
“不会的。”阿满说。
“世上就没有做母亲的,不紧张孩子的。”
“可她不知道我一个人跑出来了。”阿满说。
“一天一夜了,怎能不知道?”南风冷冷看他一眼:“我伤好的差不多了,这就送你回去。”
阿满笑道:“我母亲一定不知道我跑了出来。因为你走之后,她像疯了似的召集所有凉州骑,出关去了圣京。”
南风讶然:“原来是这样,那我更应该送你回去,然后去找你母亲。”
阿满摇头:“我也想去找母亲,待在秦关太无聊了。”
“你个小孩子,能知道什么是无聊?”
“可我长这么大,母亲从我离开过我。这是第一次,她为了一个男人,把我抛下。”
南风说:“那男人是你父亲!”
阿满摇头:“这不是理由。你们都说那是我父亲,可自他出现之后,好像一切都变了。我更感觉,他像个仇人。他看我的眼神,也像个仇人……”
南风更加内疚,这些年若不是逼的萧离留在太平镇,这孩子就不会长成现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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