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看过苏源如此凝重的表情，沈默森心头一凛，眼皮一抬，说：“我什么风浪没见过，你说。”

        “如初现在在医院里，医生说她需要调理几天。”

        “她发生什么事情了？”沈默森脸色一沉，声音都变了。

        “我也是接到电话才知道，说她出了点事情，孩子……保不住了……”

        沈默森心头猛地一痛，全身血液似乎倒流，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苏源轻声说：“具体细节我并不清楚，医院打来的电话，说她现在需要住院观察，孩子是保不住了。”

        “她现在在那间医院，马上过去。”

        苏源依言掉转车头，直奔医院。

        沈默森握紧了拳头，极力控制着情绪，他不明白，为什么就短短的十几天时间，事情竟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天晚上他扔下陆晓瑾，打顾如初的电话又不接。假如只有他一个人回别墅，只怕家人会起疑心，猜到两人吵架。于是就去了公寓休息。

        谁知道快天亮的时候，就有两个警察上门，说他涉嫌强奸陆晓瑾，要他回警局配合调查。

        到了警局他才知道，原来他离开后，陆晓瑾就被人强奸，并被打伤至昏迷，还在ICU抢救着。

        尽管他讨厌陆晓瑾，但是知道她的遭遇后，心里未免闪过一丝愧疚，到底是自己扔下她，她才遭遇强奸。

        但是，后来所有证据都对他不利，视频监控丢失，而陆晓瑾被人发现时，处于昏迷状态中还喊着他的名字，就是这点，使他成为了嫌弃犯，当然，他没有做过，自然坚定地不认罪。

        警察也没有为难他，就是把他晾着，好吃好住好款待。

        终于等待陆晓瑾苏醒，出来作证还了他清白，也还了他自由。

        他一出来就迫不及地地想见顾如初，却没想到迎头就一棍闷敲，顾如初的孩子竟然保不住！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目光凝重，紧紧地看着窗外。

        很快就到达医院，不停车停稳，沈默森就拉开车门冲出去。

        顾如初在三楼住院部，他一进病房，意外地发现韩峻在场，而顾如初则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右手放在被上，缠着纱布，打着点滴。

        韩峻看见沈默森，非常意外，眉毛挑了挑，眼里滑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但是没有说话。

        “韩总裁？”沈默森淡淡地打声招呼，他的妻子，怎么是他来照顾？

        韩峻却竖起手指，作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轻轻说：“顾如初刚睡着了。”言下之意就是不要打扰她。

        沈默森脑里闪过一丝怪异的念头，有那么一刻的恍惚，好像他才是无关重要的人。

        他不理会韩峻，快步走到病床前，低头看着顾如初。

        顾如初头发散乱在枕边，双目紧闭，嘴唇青白，脸色十分憔悴，整个人虚弱无力，跟原先的明丽清亮恍如两人。

        “如初！”沈默森忍着心头的悲痛，轻轻叫着。

        顾如初睁开眼睛，一眼看见是沈默森，眼神猝然疼痛怨恨，随即别过头，一行眼泪从眼角滑落。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沈默森心头一凛，顾如初的反应太反常了，他忐忑地问：“如初，你现在怎么样了？咱们的BB还好吧？”

        顾如初没有回头，却对韩峻说：“韩总裁，能麻烦你出去一下吗？我想和沈默森聊几句。”

        韩峻欲言又止，似乎在担心，深呼口气后，说：“我去给你打杯热水来。”

        他走出了病房，带上了房门。

        顾如初挣扎着要坐起来，沈默森赶紧扶着她，顾如初却很大力地打了他的手，嗡声说：“不用，我自己来。”

        那个打手的姿势让沈默森凉了半截，他不明白为什么顾如初会突然对他怨恨起来。

        他猜是小孩保不住，顾如初悲伤过度，想到这里，他忍着悲痛，想得到确认似说：“如初，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

        顾如初靠着床头，抬眼看着他，这个曾经让她痴迷和疯狂的男人，他冷峻大气的面孔，闪动着温柔神情的眼眸，此刻在她看来，只觉厌恶和恶心！

        她抓紧床单，极力控制着情绪，冷冷地说：“原来你只是关心着你的孩子！”

        沈默森一怔，顾如初陌生的神情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从前那个温顺柔婉的顾如初哪里去了？

        他伸手想摸顾如初的额头，以确定她是不是发烧：“如初，你怎么了？怎么这样说话？我今天刚获得自由就赶过来看你了。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发生什么事情了？都跟我说吧，有我在，绝对不允许别人欺负你。”

        “我没什么，我很好。”顾如初还是冷冷淡淡的，一想到沈默森就是害死自己父母的凶手，并且隐瞒了那么久，日日睡在自己身边，她心里就浮起了怀疑，甚至怀疑他现在说话的真实性。

        “如初，孩子保不住，没关系，你还年轻，还可以拥有，但是你得调整心态，不要太难过，你难过的样子我会伤心难受。”沈默森很想了解孩子的情况，可是眼下顾如初这样的冷漠疏离甚至带着怨气的表现，让他不得担心起来。

        “我难过你会难受吗？”顾如初觉得这话很刺耳，眼睛猝然红了，她问：“阿森，你真的会在意我的感受吗？”

        “你在我心目中，再也没有谁能代替。”沈默森凝望着她，郑重地说。

        “如果我在你心目中那么重要，那你敢发誓，你从没骗过我？”顾如初含着泪问。

        看着她的眼泪，沈默森心里一怔，难道她还在生他那晚和陆晓瑾纠缠在一起的气吗？

        想到这里，他认真地说：“如初，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我是真心实意喜欢你，爱你，那天晚上我和陆晓瑾根本就没发生什么。”

        顾如初定定地看着他，他说得一脸真诚，仿佛是把心掏出一样真诚，可是，他越是这样真诚，顾如初的心就痛，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她凄厉地叫道：“沈默森，到今天这个地步了，你为什么还要骗我？为什么？”

        “如初，你究竟怎么了，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为什么不相信我所说的话？”沈默森也是无奈，他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变得不可理喻。

        “那我问你，七年前我父母遭遇车祸，你能帮我把肇事司机找出来吗？”顾如初逼问沈默森。

        沈默森倒吸一口冷气，一个可怕的念头迅速涌起来，他全身忍不住轻微抖一下，看着顾如初，并没有回答。

        “以你沈默森的财力和实力，要找一个人，应该不难吗？你能帮我找出来吗？”顾如初提高声音问。

        沈默森沉默好一会儿，各种念头电光石火般掠过，一个不好的预感逐渐清晰，但他还在做最后的抵抗，无比艰难地说：“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只怕想找也未必能找到吧……”

        顾如初看着他心虚似的表情，忍不住冷笑道：“都到了这种地步了，你骗我还有意思吗？沈默森，当年的肇事司机就是你！”

        沈默森脸色一变，心头有根弦在铮铮作响，仿佛是暴雨打在瓦顶上，又像是狂风呼啸则横扫过来，他呼吸屏住了好一阵子，只是失神地看着顾如初，并没有说话。

        “不敢说话了，是不是？沈默森，你害死了我父母，你害欺骗我那么久，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啊！”沈默森的沉默等于是默认了她的指控，顾如初这几天疯狂的执念终于找到了出口，整个人崩溃起来，大哭起来，“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骗我！我爸爸妈妈给你害死了，你还和我结婚，你日日看着我，你心里有过一丝愧疚没有？”

        沈默森艰难地呼吸着，脸色暗沉黯然，他低声说：“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能把我爸爸妈妈从地下叫回来吗？我当年多么幸福的日子，就给你一手给毁了！你活得好好的，而我却已经成为孤儿了，这是什么世道啊！”

        顾如初哭得要背过气一样，这些郁积的怨恨、伤心，悲痛全部在此刻倾泻出来。

        看见她崩溃绝望的样子，沈默森眼圈也红了，他说：“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你。你如果觉得难受，就骂吧，使劲骂我吧！”

        “我还想杀了你！”顾如初指着沈默森，眼睛迸出可怕怨毒的光芒，几乎要穿透沈默森的身体。

        沈默森不曾见过她如此怨恨的样子，心里也是打了个寒颤，他心里黯然，低声说：“当年的事，是我不对，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父母，我已经尽量在弥补了……”

        “所以你就拿钱来塞住我叔叔口，让他不把事情告诉我是吧？还把我取回家，作你心里愧疚的弥补，是吧？”

        面对着顾如初的指责，沈默森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沉默。

        他的沉默等于间隔承认，他其实并不爱他，只是出于愧疚和弥补心理才和她在一起。怪不得当初面对陆晓瑾的各种小动作，小心思，他一点都不在意！

        这个认识让顾如初彻底心凉，她已经愤怒、失望、憎恨到极点，整个人反而是绝望般颓然。

        “沈默森，你的心思真的好毒，好深沉，跟你在一起，我觉得很可怕，我不敢想象下半辈子和你睡在一起，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折磨和煎熬。”

        沈默森心里一惊，紧张地问：“如初，你到底想怎么样？”不等她回答，接着又说，“如初，就算你再恨我，也不要在现在立刻做决定，你才刚刚流产，最需要就是修养，调理好身体--”

        “调理好身体再帮你生小孩吗？”顾如初斜睨着他，嘲讽地说，“你到底是多想要儿子啊！”

        她忽然想到什么，有些怨恨地笑起来：“你知道吗？我流掉的那个孩子，是男孩。”

        沈默森心头震动，呼吸差点停住，他痛苦地看着顾如初，哑声问：“你把我儿子打掉的吗？你至于这么恨我吗？”

        顾如初怔愣一下，脸上表情复杂，随即似乎做了一个决定，冷笑起来：“对，我就是这么恨你。我想啊，你杀死我父母，我也杀死你儿子，让你尝尝失去至亲的痛苦！”

        沈默森紧握着拳头，痛苦地咬着牙齿，挥手在半空狠狠地舞动一下。

        顾如初她竟然把孩子打掉!

        “孩子是无辜的！你恨我，甚至一辈子都不见我，没关系，你为什么要拿孩子出气？那是一条生命！”

        “你儿子是一条生命，那我父母呢？那两条生命怎么说？”顾如初眼睛红红的，盯着沈默森。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难过悲痛的样子，她心里一点报复的快感都没有。

        沈默森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他能掌控商场上的方方面面，能把几千人的集团管理得井井有条，所做的决策无人敢质疑，但是，眼前的顾如初，他却无法掌控，那种无力感，那种愧疚和悲痛交织的复杂情绪，让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开口哑声说：“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对于你父母，我真的很抱歉，无论如何，都是我的错。如果能让你原谅我，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顾如初激动地大叫着，父母双亡带给她的伤痛，那是一辈子挥之不去的噩梦！沈默森能做什么事情来弥补吗？“你能赔我父母的性命吗？”

        沈默森呼吸艰难，避开她的目光。

        是啊，错就是错，已经造成了，再也无法弥补。

        谁曾想，一次酒驾，就毁了别人一个完美家庭，再多的金钱，再多的物质，都无法弥补。

        更何况，她就是自己的爱人！

        想到这里，沈默森觉得胸口疼痛欲裂，如果可以，能否让时光倒流？他不愿意看见她的眼泪，她的哭泣，她的悲伤。

        “我知道我说什么话都没有用。过错已经造成，我不知道该怎么弥补。孩子的事情，我虽然难过，可是，也没有办法。你现在状况不稳定，要不就在医院观察修养着，等身体好了，再回到家里，好好调整。”

        “沈默森，”顾如初摇摇头，脸色悲凉黯然，“你觉得我们还有在一起的可能吗？你让我怎么面对你？”

        “如初，你想怎么样？”沈默森猛地一沉，心里慌乱，他预感即将失去顾如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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