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顾如初人已经属于他了，肚子也有两个人的结晶，那他何必自寻烦恼呢？

        “在家好好休息。我忙去了。”

        “嗯。”顾如初只顾吃着苹果，漫不经心地低头应道。

        沈默森干脆利落地整了整衣服，转身离开。

        ***

        一处格调高雅的餐馆里，在悠扬舒缓的音乐声中，朱雅彤慢悠悠地轻啜着百利甜酒，化淡妆的面孔，精致、细腻，像一副赏心悦目的画。也许是酒气上涌，她的脸颊微微红了，像新抹上去的胭脂，又像白里透红的水蜜桃，让人怦然心动。

        饶是林昊对朱雅彤早已经麻木了，但此刻在音乐声终，在酒气的微醺下，眼前这个女人，实话说，确实美丽、骄傲。

        “怎么，不认识我吗?”朱雅彤微微侧脸，这样的角度看林昊，别有一翻挑逗的意味，也别有一翻魅惑的女性魅力。

        林昊也觉得自己失态，他收回视线，抿唇一笑，扬脖子把手中朗姆酒一口抿干。

        “你这次找我，又是什么事？”他已经习惯了用这种冷淡的没有丝毫感情的口吻跟她说。

        朱雅彤已经经过千锤百炼，承受能力已经非常强。

        她笑了：“没事就不能找你？”

        像是给她耍弄一样，林昊脸色微变，厌烦一闪而过。

        朱雅彤接着说：“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这话问得很直接。

        一直以为被朱雅彤步步紧逼，林昊已经不自觉的心理反应，对她尽管说不上极度讨厌，但是也没有分毫爱意和怜悯。

        只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他，是极有素质和教养，轻易不会说出伤人心的话。

        “我们是大学同学，又曾经是亲密的伴侣，你自己在我心中的分量，你不清楚吗？”

        他才不会把讨厌人这种话说出来。

        朱雅彤眼眸微眯，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总比人家直接的我就是讨厌你总算让她有些安慰。

        但是她的心脏随即微微一缩，林昊这话，到底还是伤着了她。

        他还知道两人是大学同学，也曾经有过甜蜜时刻啊！

        “林昊，说实话，直到今天，我也没有忘记你，我的心里依旧有你。”借着酒气，朱雅彤的敏感、害怕、失望的情绪已经被在心底的角落里，取而代之的是，直率、勇敢、大胆。

        她怕过了今天，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跟他坦白。

        情话要看是从什么人的口中说出来。如果是顾如初告诉他，她的心里有他，林昊保证欣喜若狂。

        可是，面对着朱雅彤的深情诉说，林昊只有下意识的抵抗。

        “你醉了。”他拿过她手中的酒杯。

        “我没醉，我清醒得很呢。”朱雅彤娇笑着，心底真是越发的悲凉。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今天她必须把心里藏着的话都说出来。

        “你知道吗？当初在大学里第一次见你，你正在学生会的办公室里开着会。那时你已经是学生会的主席。我进去参加会议，推门而进的那一刻，开着会的你下意识地往我这边看过来。穿窗而进的阳光刚好照在你的脸上，有了一层朦胧的金光。白衬衣的你啊，那时就像一株迎风生长的白桦树，挺拔、帅气。我进去的时候，说了一声‘不好意思，来迟了’，你没有生气，对着我微微一笑，脸颊上露出浅浅的酒窝。我第一次看到有酒窝的男人会笑得如此俊美，瞬间魂魄就飞散了！”

        朱雅彤陷入了回忆当中，脸上不自觉地浮起甜笑。

        那时，她年轻，他也年轻，青春的感觉多美好啊！

        林昊目光闪动，朱雅彤的话触动了他。

        虽然他很意外自觉会给朱雅彤留下如此刻骨铭心的记忆，但对于自己能成为别人最美好的记忆，被她崇拜着，男性的虚荣和尊严，到底让他的脸色柔和起来，唇边露出一丝笑意。

        “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遇见你之后，我明白了一见钟情这词的意思，它意味着美好，意味着青春，意味着一个人情窦初开的瞬间。”

        “那时候，我就找人打探你的背景，打探与你有关的一切，想尽办法制造与你相处的机会。”

        “后来我知道了你原来已经有女朋友了，那个女朋友就是你的同班同学顾如初。那一刻我真是心死了，觉得世界塌了。”

        “但是后来一想，你们只是恋爱而已，并没有结婚。在没有结婚前，谁都有追求的权利。我就一直在等待机会。终于，给我等到了。学校本来有两个保送剑桥大学建筑系的名额，其中一个名额是你。不过你之所以能选上，只是因为顾如初的父亲是学校的副校长。可后来顾如初的父亲车祸离世，下面那一帮见高踩低的人，看到你的靠山倒了，立刻就取消你的出国留学名额。我就找我那时还在做市长的父亲，让他通过私人关系，把你重新补到名单上……”

        这事林昊知道，当初他本来意气风发准备出国到国外攻读建筑学研究生学位。世界名牌大学的顶级专业，前途无限，一片光明！

        可是，顾如初的父亲因为车祸去世了，原本就是靠她父亲关系才弄到手的名额自然没法保住，毕竟能免费出国并且有全额奖学金，下面多少人盯着，而且人家与和林昊一样优秀和有野心。

        知道落选的那一刻，他的世界完全崩塌了，陷入了疯狂和绝望之中。

        而那时的顾如初因为家里出了事情，整个人陷入悲痛之中，对他不理不睬，甚至冷言相对，更别说照顾他的心情了。

        在那种情况下，朱雅彤以温柔善良的一面接近他，安慰他，替他出谋划策，替他打点，并动用她父亲的权势，终于谋到剑桥大学留学名额了。

        但前提是，朱雅彤要求他成为男朋友！

        他爱顾如初，更爱自己的前途。

        他有欲望和野心，不甘心一辈子在平城，更不甘心大学毕业后只去建筑工地当个日晒雨淋的建筑师！

        朱雅彤给出的条件太有诱惑了。他抵挡不住。

        可是当时的顾如初不理解他，不知道他的为难以及他想平步青云建一番事业的抱负，只会骂他移情别恋、见异思迁、花心薄幸！

        “我终于得到你了，和你一起出国留学，人生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两情相悦，并且志趣相投。我知道那时你是逼于形势选择了和我在一起，但是我不介意，我想只要我们有机会相处，假以时日，就能以一腔深情感动你，让你爱上我。”

        朱雅彤继续说着，回忆往事，有甜蜜，有幸福，也有难过，伤心，痛楚。

        “可是我错了，强扭的瓜真的不甜！在出国留学的那时日子里，你不是泡在图书馆里就是参加各种社会活动，很少呆在宿舍里。好不容易回来，想跟你说两句话，你却很冷漠，拒绝我。那时候我们就开始吵架了，天天吵架，吵得两个人几乎成为仇人一样。”

        想起那段焦头烂额、针锋相对的日子，朱雅彤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她想不明白，上一刻两人还甜蜜温馨，下一刻两个人就争吵不断，恶言相对。

        相爱的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直到她无意中看到他电脑文件里写的日记，在日记里他深情款款地记录着对顾如初的思念和爱意，那一刻她崩溃了。

        直接就当着林昊的面把电脑给砸了。

        林昊愤怒得当即宣布两人分手，并且搬离两人同住的房子。

        “分手真的是我们可以解脱的唯一途径。我那么爱你，包容你，成全你，可你却对我那么冷漠，冷冷冰冰的，每天晚上我就像面对一堵墙一样，我快要疯了！”

        林昊静静地听着，朱雅彤的话同样把他拉回在英国留学那段记忆。

        当初冲着朱雅彤的家庭背景和权势而去，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出国留学机会。他本来就想着委屈一下自己，勉强和朱雅彤在一起。

        可是，出了国之后，才发现，对顾如初的思念与日俱增，尤其是午夜梦醒时，顾如初伤心绝望的眼神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让他寝食难安。

        而那时，由于他天赋极高，又勤奋好学，门门课程都得A，获得了导师的推荐，有机会进入了全球顶级建筑事物所工作。

        工作让他的自信大增，他发现，在国内行得通的政商关系，在国外完全用不上，完全凭能力工作。而他的能力出色，得到高层赏识，有了非常多的锻炼机会，也为此结识了很多人物，让他感慨自己以前渺小，也鄙视自己当初为了走捷径而放弃了一生中最单纯的感情。

        金钱、事业唾手可得，可单纯美好的爱情错过了就永远都找不到。

        心底的那个白月光啊，始终在梦里照亮着。

        可现实中，却是一片黑暗，让他黯然孤单。

        他后悔了，想追回失去的爱情。

        那么，朱雅彤自然就是累赘。他怎么可能再对她有感情？

        “我们分手了，你解脱了你轻松了，可我却想陷入深渊一样，无法自拔。我天天去酒吧喝酒麻醉自己，我以为我会忘记了，可我忘不掉啊，真的，你一直刻在我的心上，林昊，你是永远都是我心中那个白衬衣少年，那么清澈明亮。”

        朱雅彤的眼泪流下来了，她是那么高傲的人，家境优越，又是掌上明珠，深受父母哥哥的宠爱，人也长得漂亮，身边并不缺乏追求者。可她却忘不掉林昊的微微一笑，甘心情愿的沦陷下去。

        三角恋的关系永远都是，你爱我，我爱她，大家的心都放在前面那个人身上，从来不曾知道后面那个人，也一样如自己深爱别人一样深爱自己。

        或许是知道，但是不是自己想要的东西，再美丽又如何？

        以前的朱雅彤，每次找他，说话都带着戾气、怨气，并且高高在上，带着逼迫或者施舍，让他很不爽，自然而然就产生一种逆反。她缠得他越紧，他就越厌烦。

        可眼前的朱雅彤，眼泪让她柔弱无助，平日咄咄逼人像个刺猬一样，今日就是一个朵风雨中摇摆的玫瑰，他的心底突然就产生了那么一丝怜惜。

        那么深爱自己的人，铁石心肠也会触动吧？

        “我以为这次分开，我们就彻底地断了联系，可是，那时我却发现我怀孕了。”

        朱雅彤泪光闪闪的眼眸里，突然闪过一丝狠厉恨意，却很快消失，继续伤心地诉说着：“知道怀孕的那一刻，我手足无措，六神无主。我还那么年轻，我并不想那么快有孩子，可孩子是我们俩的，你得有知情权。于是我去试验室找你，问你怎么办。那时候的你导师看重，同学仰慕，正式事业有成，春风得意的时候。你自然不愿意留下这个孩子作为负罪，就让我把孩子打掉！”

        林昊也懊恼为什么没有做好措施，一次意外就有了，让他措手不及。可这个孩子怎么可能留下来，别说两人之间没有感情，就算有，他正是事业上升期，怎么可能过早地成家立室？

        在他的劝说下，朱雅彤把孩子打掉了。但是两个人的关系从此就断不了。他背着这个包袱，和朱雅彤分分合合，一直到他回国到凤城出任规划局局长，两人依旧纠缠不清。

        “对不起！”林昊郑重地向朱雅彤道歉，他的心里，到底对朱雅彤有分亏欠和内疚。

        那一句“对不起”来得太晚了，朱雅彤心头的郁结瞬间化解，那些爱恨似乎也消失了，她哭得更不能自已。

        她一直不愿意放弃林昊，是因为不甘心，有执念。可是碰壁了那么多次，她才发现，不爱了就真的不爱了。有些感情，并不是一厢情愿就能得到，也许，她得重新审视这段感情，重新找到当初那个骄傲明艳的自己。

        朱雅彤一边哭一边从林昊手中抢过酒杯，又猛灌了自己一杯酒。

        “别喝了。”

        林昊喉结艰难地滑动着，起身离开座位，把酒杯给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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