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能帮得了什么？

        身份摆在那里，辈分摆在那里，最重要的是，他的心里，现在只有顾如初一个。

        “大嫂，每月我都会让秘书准时打几万欧元到你的账户上，虽然大哥不在了，你照顾小孩确实也辛苦，但起码这些钱能让你过上优越舒适的生活，请一两个保姆照顾是完全没有问题的。那边的保姆没有干活吗？”

        陆晓瑾本来想通过诉苦来引起沈默森的怜惜，可现在他反问却让她一愣。

        是的，沈默森每月付的几万欧元，换算成人民币几十万了，足够她在法国过上奢华的生活，她确实也请了两个保姆在照料，还有私人司机管接送呢，平常日常起居，她都扔给保姆照料，童童生病也是保姆送医院，她哪里辛苦啊！

        虽然她明白事实是什么，却不能说出实情，眼珠一转说：“有保姆又怎么样，她们的照料哪里像我那样细心体贴？童童这些年成长不容易啊，现在还上学了，学校里布置作业写我的一家，他回来就问我爸爸呢，爸爸去哪里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沈默森心里微微一沉，叹了口气，说：“小孩子比大人更懂事，瞒他是瞒不住的，你只能告诉他真相。”

        “所以我就告诉他，你爸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有可能回不来了。不过，家里还有一位叔叔，他跟你爸爸长得很相像，你可以把他当成你爸爸。”陆晓瑾小心翼翼地看看沈默森，“阿森，我这样说，你应该不介意吧？”

        “他是我的侄子，是我哥哥的儿子，我怎么会介意？何况哥哥不在了，我作为弟弟，必须承担起照顾他的责任……”沈默森缓缓地说。

        门外的顾如初听到这句话，呼吸突然收紧，心脏像被一只手揪着，难受得让她想吐。

        本来沈默森让她留在房间，可心里始终悬挂着，一是担心沈童是不是摔伤严重，二是不知道他和陆晓瑾单独相处时，两人会生出怎样的情愫，毕竟陆晓瑾穿着睡衣啊，就算她相信沈默森对陆晓瑾没有想法，但沈默森可是喝了酒的，而且喝了不少，“酒后乱性”这一词可不是随便说说，那是有过很多案例才得出的经验总结，万一陆晓瑾存在了挑逗、诱惑之心，沈默森一时控制不住欲念，做出了违背人伦的事情……顾如初不敢往下想象，她是女人，也曾与沈默森深度独处过，两个人心里若是有意思，一个挑逗，一个有酒精刺激，干柴烈火的事情就很顺理成章……

        基于对人性弱点的考虑，也基于对两人的不放心，顾如初就悄悄地来到陆晓瑾的门外，打算敲门进去，便在此时，听到了沈默森话，心里立刻沉下去。

        陆晓瑾说让沈童认沈默森为父亲，她以为沈默森会拒绝，毕竟侄子再亲，也亲不过自己的骨肉啊，可是沈默森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那置她肚子的小孩于何地？

        在她没有怀孕前，出于对沈童丧父的同情，如果那时沈默森说愿意照顾沈童，甚至愿意当沈童的父亲，顾如初都不会拒绝，反而会怜爱之心泛滥，愿意和沈默森一道照顾沈童。

        可现在她有了自己的小孩，欢天喜地地憧憬着做母亲，一心一意为自己的小孩计划着光明幸福的未来，可现在被兜头一盆冷水泼醒。沈默森不仅仅为自己小孩的父亲，现在还额外增加一个小孩。那么，从此以后，她小孩拥有的东西，沈童也拥有；她们一家三口出去玩，享受天伦之乐，而陆晓瑾也可以堂堂正正地带着沈童参加……

        她顾如初的心胸虽广，却也无法容纳第二个小孩进入自己一家三口的生活之中！

        顾如初的心情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沉重，沉重到像是珠穆朗玛峰都压在她胸口上，让她呼吸不过来。这时，她的肚子里隐隐传来胀痛，她伸手摸着肚子，心想：也许是小孩有心灵感应，不愿意与别人分担父爱。

        沈默森的性格她清楚，她自己的性格也清楚，有些话，不需要说出来。

        她也做不到冲进房里，像个泼妇揪着沈默森问个清楚，大吵大闹的，弄醒整个别墅里的人，然后让沈默森下不了台，让左碧君借题发挥责难，让陆晓瑾暗地里高兴。

        她能做，就是默默地转身，慢慢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去……

        房间里的沈默森，并不知道顾如初在外面倾听着，也不知道顾如初已经失望地离开。

        哥哥早已去世了，摆在面前就是沈童的成长问题，不仅是身体的成长，还有心灵和精神的需要和照顾。作为弟弟，他是责无旁贷，哪怕很多次他其实也知道陆晓瑾在打什么主意，可他也必须去面对。毕竟陆晓瑾背后就是沈童，对于沈童的一切，他从来都是着紧在乎，不仅仅出于血缘关系，更在于对哥哥的愧疚啊！

        那一份沉重的愧疚，是他一辈子无法挥去的梦魇。

        “童童现在不缺物质，也不缺教育，唯有缺乏父爱。我瞧他最近的表现，温顺内敛，也不爱动，有不同于同龄人的成熟，也是没有父亲的角色在引导，导致他这么成熟。我愿意在他成长过程中给予父亲般的关怀，引导他变得更阳光、阳刚、坚强、活泼……”沈默森顿了顿，继续说：“可是，我终究不是他父亲，无论我怎么做，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我能做的就是在物质和精神上给予更多的照顾和关心。这个道理，希望大嫂你能明白。”

        陆晓瑾本来是欢喜地听着沈默森说话，慢慢地，脸色转为冷重。

        沈默森的话她能不明白吗？

        可她要的是却不是给予，而且沈默森这个人！

        假如两个人重新在一起，他做沈童的父亲就理所当然了。

        夜深人静，静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也能闻到他说话间的清浅酒气。

        那股气味，宛如黑夜里的烟花，一瞬间的璀璨，唤醒了久沉于心底的甜蜜时刻。

        曾经，她伏在沈默森宽敞温厚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感受到他强烈的气息，也闻到他口气中的酒香……

        曾经，两个人温柔地缠绵着，说着甜得入心的话语……

        曾经的曾经，沈默森是她的世界，是她的光亮，是她的一切，是她锦绣年华的刻骨铭心。

        可时光流逝，世事变化，如今他静静地站在面前，尽管看着她，幽深的眼眸里却没有温度，只有距离和客气，那些话语，疏离得如同春天的天气，虽然看着鲜花满枝，吹过来的风却寒冷彻骨。

        “阿森，其实，你可以做到，你能做到父亲这个角色……”心底的渴望，静夜的放松，让陆晓瑾失了约束，她紧巴巴地仰望沈默森，眼里盛满了哀求，“只要我们还在一起，你不就是童童的父亲吗？”

        沈默森脸色一变，眼眸瞬间就闪过震惊、恍然、失望以及冷漠。

        他移开视线，目光落在客厅茶几上摆放的沈如海的一幅相片，相片的哥哥，意气风发，笑容灿烂，看背景是凤城地标明珠塔的观光餐厅，那应该是他和陆晓瑾公开恋爱关系后拍。

        “晓瑾，夜深了，你累了，我也累了，大家各自回房休息吧。”

        沈默森仿佛没有听懂陆晓瑾的话，转身就想走。

        一股羞辱流遍全身，陆晓瑾全身发冷，突然就冲上前抱住了沈默森的腰身。

        她刚才说出的那些话，天知道她是鼓起了多大勇气？当年她可是被沈默森捧在手心上，同时身边也围绕着几个富家子弟的追求者，甚至他哥哥沈如海也在有意无意地献殷勤。只有她想要的，从来不会得不到，也造就了她骄傲清高的脾性。

        她现在低头哀求，沈默森却没有回应，顾左右而言他，明知道她的意思，却有意忽视，这比甩她以巴掌更难受！

        骨子里的倔强骄傲，让她必须要拦下沈默森，问个明白清楚，否则她的颜面何在，她的尊严何在？在感情上，从来只有她俯视，而在沈默森面前，却只能仰望，她受不了！

        “阿森，你知道吗？这些年我好后悔，后悔当初不敢任性冲动，大吵大闹！更不应该为了报复你而接近你哥哥，最后导致事情无法挽回！可是，我的心里始终有你啊！七年了，我一直忘不了你啊！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我知道，你哥哥的车祸让你无法面对我，所以我选择了定居法国，就是希望我们之间能冷静下来，让时光冲淡被”

        陆晓瑾突然熊抱，沈默森身体马上僵硬，脑里一瞬间闪过很过记忆片段，却又在瞬间消失。

        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永远失去，不是一滴眼泪，一个拥抱，一声呼唤就可以唤回来。

        比如感情。

        沈默森没有回头，冷冷地问一句抱他的女人：“你这样做，有意思吗？”

        “阿森，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陆晓瑾涕泪俱下，双手紧紧地箍着沈默森的腰，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永远离开一样。

        其实，她心里面也清楚，如果此刻不唤醒沈默森往昔的记忆，不唤醒曾经的柔情蜜意，不让他动心动情，接着下来，两人面对时，只剩下难堪、屈辱、憋屈。她只有奋身一搏，孤注一掷。

        “我只说一遍，放手。”

        沈默森声音不大，却蕴含威严。

        陆晓瑾微微一惊，沈默森生气时，从来都声音平静，但平静之中，却藏着巨大的阴沉。

        但是，她管不了那么多，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只能勇往直前。

        “我不放，阿森，让我们回到过去好不好？你哥哥已经不在了，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好吗?就算你不需要我，可童童需要你，你难道忍心看着他成长在一个没有父爱的世界吗？”

        “从前？从前我们是怎么样？”

        沈默森心头猝然尖痛，他伸手掰开陆晓瑾的手。

        陆晓瑾箍得很大力，但沈默森力气更大，他一根一根地掰开，每掰一根，陆晓瑾就冷一分，直到十根手指掰开，陆晓瑾整个人像沉在冰窖里。

        她绝望地抬头看着沈默森。

        沈默森和她拉开距离，居高临下，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她。

        “我不管从前怎么样，自从你和我哥在一起后，你我之间就是叔嫂关系。如果这些年让你有所误会我很抱歉，但现在你听好了，我不管现在还是将来，我和你从来都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有顾如初，我最爱的人，你有童童，你是我大嫂，永远都是我大嫂。”

        “不，我不想做你大嫂！我要做你爱人，你最爱的人！”

        陆晓瑾疯狂地喊出来，头发散乱，眼神凄厉：“我从来都没有爱过沈如海，我爱的是你！我当初和他在一起只是为了报复你！而我的报复，纯粹是因爱生恨啊！”

        沈默森神情倏地地严肃，厉声喝道：“你不爱我哥，可我哥爱你！”

        陆晓瑾被吼得一愣，眼泪都差点逼回来，她有点怯生生地看着沈默森。

        沈默森冷冷地看着这张梨花带雨的脸蛋：“你以玩弄、报复的心态接近我哥，你对得住他吗？他可是对你一往情深！”

        “可我根本不爱他，我只爱你啊！”

        “收起你的爱，我承受不起！更承受不起我哥喜欢的女人喜欢我，这让我恶心！”

        陆晓瑾低头细细咀嚼他的话，突然心底一片光亮，充满期待地说：“阿森，你是妒忌吗？妒忌我爱你哥吗？”她想上前拥抱沈默森。

        沈默森却往后退一步，仿佛她是个疯子一样，冷笑两声，说：“陆晓瑾，你错了，我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我也不会妒忌我哥，更不会因你而争风吃醋。你听好，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是现在这样，这跟我哥无关。”

        “你骗我！”陆晓瑾心如死灰，难堪让她哭得更凄凉了：“你如果不爱，为什么每个月给我打那么多生活费？你妈已经安排人每月付我生活费了，你还安排专门人每月定期付一笔生活费给我，平常还安排人购买了很多女人衣服、包包邮寄给我，甚至我生日还送我tiffany钻石手链？那可是我最爱的饰物啊！你做了那么多事情，你敢说你心里没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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