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KFC人不算多，三人到了之后找个地方坐下来。

        陆晓瑾看着沈默森，说：“我要先上个洗手间，阿森，你点餐吧，好吗？”

        沈默森看着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没有抬头，只是唔了一声。

        陆晓瑾走开了，沈童马上凑近沈默森：“叔叔，是不是我吃什么都可以？”

        “是啊，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我要新奥尔良烤鸡翅、要草莓雪糕，还要牛肉汉堡包！”沈童嚷着。

        “你能吃得了那么多吗？”沈默森笑着问。

        “可以的，我的身体不是在发育吗？如果我吃不完，叔叔你也可以替我吃呀，不浪费。”

        “好吧，你这个家伙。”沈默森宠溺地看他一眼。

        下了单后，沈童看看周围，忽然很认真地对沈默森说：“叔叔，你相信我吗？”

        “怎么了？”沈默森觉察到他的认真和祈求。

        “其实，今天早上送我出门时，妈妈真的反复叮嘱了我说要在西门等她。所以我才会在放学后绕到西门去。”

        沈默森看着他黑亮纯真的眼睛，宛如天上的星星，明净得让人柔软。

        他心念微动，这个年纪的小孩，一般不会撒谎。既然他没有撒谎，那就是陆晓瑾撒谎了.......

        一想到这里，沈默森心里掠过一丝不安。

        他俯低身体，认真地看着沈童：“童童，你确定你妈妈真的这样说？”

        “叔叔，我为什么要骗你啊！妈妈跟我约好在西门等。我当然要去西门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她会去正门等的。但是看见妈妈找不到我后的发疯样子，我很害怕啊，也许是我听错了吧？”

        说到后来，沈童自己也怀疑起来，小小眉头皱着，一脸的忧愁。

        沈默森伸手舒展了他的眉头，温柔地说：“既然你那么肯定，叔叔相信你。也许，是你妈妈真的记错了。现在找到了你，这件事情就过去了，你也别放在心上，今天我们就好好玩乐，好吗？”

        “好啊，叔叔，吃完KFC，我要去儿童乐园玩！”沈童欢喜雀跃。

        看着他的兴奋到手舞足蹈的样子，沈默森不觉有一丝疑惑：“原先在法国时，你妈妈没带你去吃KFC和游乐场所吗？”

        “妈妈一直都没空，一直说忙，经常半夜才回来，我都是保姆阿姨带着，保姆阿姨为了安全，不许我到处跑.......”

        沈默森心头一跳，脸色渐渐凝重，这时，陆晓瑾从卫生间出来，含笑地向他走过来。

        沈默森移开视线，对沈童说：“好吧，以后有空再跟叔叔说说你在法国好玩的事情。等会叔叔就带你去儿童乐园，今天就玩个够！”

        “谢谢叔叔。叔叔，我爱你！”沈童非常开心，还凑过来给了沈默森一个大大的吻。

        陆晓瑾看得心花怒放，在沈默森对面坐了下来，娇笑着嗔怪沈童：“童童，怎么能如此没礼貌！”

        沈童一听，胆怯地看了陆晓瑾一眼，缩回手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认真地坐着。

        沈默森说：“没关系，童童你爱怎么亲我都可以的。”

        陆晓瑾说：“这个家伙，老是没大没小，希望阿森你不要介意。”

        “大嫂你言重了，小孩的天性都是活泼爱玩，何况他挺亲我，就让他亲个够吧。”

        陆晓瑾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沈默森，眼神柔软得如同湖水里悠悠飘荡的水草。

        沈默森感觉到怪异，别过头，看着沈童。

        “阿森，”陆晓瑾轻叹一声，“如果天天你都能陪着我们，多好啊！”

        沈默森的视线仍然停留在沈童身上，话却是对陆晓瑾说：“周末有空我会陪陪童童，但是平常我得工作。大嫂如果觉得苦闷，可以找个朋友逛街购买去。”

        “我不苦闷，我不是这个意思......”陆晓瑾还想解释，点的餐送到了，沈童欢喜的叫道：“哇，太好了，有鸡翅吃啦。”

        “别急，有点烫呢。”沈默森没理会陆晓瑾说话，忙着照顾沈童去了。

        一丝失望爬上陆晓瑾眼角，转眼又消失。她的视线在沈童和沈默森之间来回切换，唇边挂着温婉微笑，心底却是掠过狠厉：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我有足够的耐心能融化你这块硬冰！

        ***

        “顾小姐，沈先生让我送你回家。”

        司机老傅已经把奥迪车开到西门，绕到车身拉开车门，对呆若木鸡的顾如初做出了让她上车的姿势。

        顾如初心不甘地收回视线，转身默默地坐上车，默默地靠在窗口，默默地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眼泪也默默地流下来……

        她悄悄地抹去眼泪，偷偷地瞥了一眼司机老傅，发现他在认真地看车，没有留意自己的表现，这才暗暗地松口气。

        这个老傅是沈家的御用司机，为沈家工作有三十多年了，左碧君几乎把他当成家人一样对待，沈默森对他也是非常客气，所以，顾如初不敢在他面前有太多的神情流露。

        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行了；有些情绪，只能自己化解。

        无人可说，无话可说，这才是真正的悲哀。

        她摆弄着手机，心中憋屈了那么多的情绪，却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也找不到可以宣泄的途径。

        此时此刻，悲凉一片。

        她开始认真思考，她和沈默森之间，是不是出了问题……

        当初以为有爱就可以，以为有他的呵护就能抵抗一切，现在发现，呵，这种想法真是太幼稚了。

        一路想得太多，以至脑袋昏昏沉沉的，仿佛要爆裂一样的痛。

        顾如初进门就往二楼楼梯方向走。

        “现在脾气大了，回家见人都不叫！”

        一把声音阴阳怪气的响气。

        顾如初回过神来了，一侧头，看见左碧君端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脸色冷冽，淬满不满。

        “妈，是你？”顾如初揉揉额头，说，“不好意思，刚才想着事情，没看见你。”

        “你是真的想着事情，还是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你自己心里清楚。”左碧君冷冷地说。

        话都挑得这么明显，顾如初知道左碧君肯定在找她麻烦了。

        她不得不强打精神，向她走近两步，恭敬地轻声地说：“妈，这怎么可能，我真的是看不见，真的不好意思。”

        “你的话说得真漂亮啊，谁知道你心里是不是已经在咒骂我了？”

        左碧君斜睨她一样，精光暴涨，宛如利刀一样，简直要刺透顾如初的身体。

        顾如初忍着气，没有吭声。她知道，左碧君对自己看不顺眼，无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被挑刺，索性沉默应对。

        左碧君本来想继续挖苦、数落她，偏偏顾如初竟然沉默着，倒让她一时没法再讥讽她了。

        她呼口气后，冷冷地说：“以后没我批准，不许跟你那边的亲戚接触，包括你那个烂泥扶不上壁的叔叔！”

        这语气，这口吻，完全是在下达命令，并不需要咨询顾如初的意思就限制了她的人身自由。

        顾如初脾气再好，再忍耐，也受不了，错愕中带着激愤：“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问问你那个叔叔做的好事！他炒股炒亏了，还借了很多高利贷，限制欠了高利贷上百万的债务，都闹到公司来了！”

        “怎么可能？我叔叔那样老实的人，怎么会借高利贷欠了那么多钱？”顾如初吃惊地问。

        左碧君白了她一眼：“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叔叔都闹到阿森那里了！还威胁他借款，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顾如初震惊得无以复加，叔叔借了高利贷，她不知道，闹到沈默森那里，她不知道，现在连左碧君都知道了，几乎全部人都知道了，为什么就她不知道？

        “妈，我真的不知道。我马上打电话给我叔叔问个明白。”顾如初说着，拿出手机想打电话了解。

        那天午睡醒来，看到好几个叔叔的未接来电，她打了过去，叔叔却说只是想看看她最近过得怎么样而已。

        她就没放心上，也许那天他找自己，就是为了借钱恶而来的。

        “不用了?，这事阿森已经处理好了。”左碧君真的很讨厌顾如初那副委屈懵懂的表情，自己儿子有财富有地位，人还长得那么帅气，走到哪里，都是女人花痴的焦点，那么多白富美他不要，偏偏选了顾如初这种市井人家出生的人，还带来一群市侩、算计亲戚，拖累了沈家的声誉和发展。

        她站起来，虽然身高不如顾如初，却在气势上居高临下地俯视顾如初：“我们沈家虽说不是顶级富豪，起码是身处上流阶层，有教养，有素质，有财富，有地位，你那个赌徒似的叔叔迟早会拖累我们沈家，这次我们帮他渡过了难关，难保不会再有一次，赌徒从来都戒不掉赌瘾，我不想我的小孙子，有这样一个烂赌亲戚！你自己好知为之！”

        她说话，一甩手，转身回房了。

        留下顾如初，站在那里消化她的不满、讥讽、厌恶。

        她想了很久，回到房间就打电话给蒋振南。

        一开始蒋振南不愿意承认自己借了高利贷，但在顾如初的逼问下，终于承认了。

        他也自觉羞愧，央求道：“如初，叔叔知道错了，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有下一次了。我其实也不过是为了赚更多钱让自己下半生不用担心金钱，同时不想老是要你接济，才会孤注一掷投入股市，哪知道这个股市就像扶不起的阿斗，一直往掉，我才被套路在其中，没办法的情况下才借款的，我也不想的啊！”

        “叔叔，当初给了你那么钱，你怎么能全部输光？输光了还找沈家要钱，你让阿森的母亲怎么看我？”顾如初真的要一口血吐出来了，她平时对蒋振南极为尊重，此刻急怒攻心，说话语气都极为严厉。

        “放心，放心，叔叔现在还请债务，不会再骚扰沈家了。”蒋振南向她承诺。

        “你说话得算数！”顾如初没好气地挂电话了。

        摊上一个这样烂赌的叔叔，也难怪左碧君对她没好脸色。其身不正，就别怪别人责骂。

        只是，为什么她才是最后一个知情者？

        想到沈默森对自己的隐瞒，顾如初心里就堵得很，一股火儿无法发泄，让她快要爆炸了。

        晚上九点时候，沈默森和陆晓瑾还有沈童回来了。

        一进来，沈童就扑进左碧君怀里。

        “奶奶！”

        “乖孙。”左碧君慈爱地抚摸着他的脸颊，笑眯眯地问：“怎么那么晚才回来？饿吗？奶奶给你留了饭菜和汤。”

        “不饿。”沈童摇摇头，手舞足蹈地说，“我今天去吃了肯德基，然后去游乐场所玩波波球，玩过山车。过山车好惊险刺激……”

        “好，好。”左碧君含笑着听着。

        沈默森看见祖孙俩聊得开心，他就往楼上走。

        “阿森，你回房吗？”陆晓瑾紧跟上去。

        沈默森唔一声，沿着楼梯拾级而上。

        “阿森，你没发觉吗，童童今天玩得可开心了，谢谢你。”

        “陪他玩，这是叔叔的责任。”沈默森声音不徐不急。

        “如果，以后都能有这样的陪伴，对童童的成长必定有帮助，因为，我很少看到他有今天这样的笑容。”

        “我如果有空，都会挤出时间陪他，但是作为母亲，你也应该花更多的心思在他身上，陪他玩，陪他成长。”

        沈默森已经走到了二楼楼梯口，转身对正在上来的陆晓瑾说，目光沉沉，似有所指。

        陆晓瑾微微一愣，说：“那个自然，他是我儿子，没有人比我更疼他了。”

        她离沈默森还有两个台阶时，突然间脚下踩空，整个人受到惊吓，不自觉地伸手扯着沈默森的衣服。

        沈默森反应很快，担心她真的会摔倒，立刻伸手揽着她的腰肢。

        陆晓瑾借着他的力量，趁势躲在他怀里，说：“吓死我了。”

        沈默森等她站稳后，把她从自己的怀里拖离：“好了。”

        一转身，突然就发现顾如初正站在走廊上，壁灯映照下，她的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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