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森按下座机，拨打了项目部吴芮的分机号码：“吴芮，你给我马上把这一年来西子湾所上报给国土部，规划部，还有工商，税局的文件整理出来，然后复印一份，拿上办公室给我。”

        吴芮冷不丁地接到这样的电话，心里起了狐疑，不过大总裁的话不得不听，就说：“沈总裁，这么多文件要整理和复印，没半天时间我办不下来啊。”

        “办不下来也得办。一个小时把所有文件复印件放我桌上。”沈默森态度非常坚决，不像开玩笑。

        “好的。”吴芮无奈，心里一边骂娘，一边翻箱倒笼地把陈年旧月累计起来的报批文件一份一份地找出来，再复印，忙得人仰马翻。

        最后终于在一个小时内，把厚厚一迭文件复印完毕，然后捧上了总裁办公室。沈默森拿过资料后，挥手让吴芮出去。

        吴芮一眼看到办公室里有两个人西装男人，气质不凡，派头不少，心里就嘀咕了。不过总裁让她走，她当然识趣地赶紧走，走的时候还把门给关上。

        吴良明拿到资料后，说：“沈总裁，我们也只是例行审核调查，并非是有针对。盈天集团是上市大企业，一举一动影响非常广，调查期间我们不会对外透露任何消息，等调查完了，有结果再做进一步处理。”

        “谢谢吴书记。”沈默森感激地看着吴良明。确实，盈天集团被调查项目审批是否合法性的信息一传出去，会引起市场胡乱猜测，造成不可预估的影响和后果。

        盈天集团不能再遭遇这样的打击了。

        送走吴良明他们后，苏源紧张地说：“老大，怎么办？”

        “能怎么办？眼下样样事情都冲着我们来，既然吴良明都说明了，那就只能暂停项目开发，等这一波风头过去再继续动工。但是西子湾项目因为手续需要重新审核这个小心必须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外界胡乱猜测，对集团震动很大，甚至会导致合作伙伴信心大失。”

        “我自然知道当中的利害，放心吧，我绝对不会透露半点。”

        苏源向沈默森保证着。

        没想到，这个小心很快就被正大集团知道了。

        正大集团的总裁助理张国平打来电话，说听说西子湾项目暂停开发，接受国土部和纪委的审查，正大集团无法接受这样的变动，要赢天集团必须给出合理而充分的解释，否则就按合同违约处理。

        苏源瞬间觉得头大了，他跟对方总裁助理张国平说：“发生这种事情，并非我们盈天所能管控的，是政府主管部门要求，这是不可抗力。”

        张国平冷冷地说：“不可抗力？苏助理似乎理解错了不可抗力吧？不可抗力是风雪、洪水、地震、甚至是社会动乱。我们现在地震了吗？社会动乱了吗？没有！那就不是不可抗力！这是你们的事情，与我们无关！总之，必须继续动工，如果动不了工，就解除合同，由于是你们原因，那就一切按合同约定的违约条款执行。”

        面对着合作前对方的拳拳诚意，现在有变动了，对方却立刻翻脸不认人的作法让苏源无法接受，他说：“我们公司只是暂停，配合调查，并非是犯法。稍微延迟一点点都不可以吗？你们那么大的集团，就不能通融变通吗？项目执行不了，不止我们有损失，你们也有损失！”

        “你也知道我们有损失了？”张国平冷笑一声说，“现在项目停止了，无法按进度进行，你可知道我们有多大的损失？我们原本按合同要求，在规定时间内打了10亿首期款，你们就应该在规定时间内动工，现在审批和手续出了文件，那就说明这块土地并不符合法律法规，没有合法，何来正当经营？”

        “张助理，我们的地块并非不合法，一切手续文件备全，现在只是上级部门再次审核而已，我相信过几天就能有一个结果了。”

        “我不管你们那边怎么处理，我现在就知道是项目停止开发，不能动工！等于是违约。违约的后果相信你们比我们更清楚！一个随时都能违约的大集团，如何让客户对你有信心？如何让我们跟你们愉快合作？”

        “张助理，话不可能这样说……”

        苏源忍和脾气，还想解释，结果对方把电话挂了。

        他憋着一肚子气，正想着该怎么跟沈默森交代时，总裁办的文员就慌慌张张的进来。

        “总助，我刚收到一份律师函传真，您赶紧看看是怎么回事吧。”

        苏源拿过来一看，竟然是正大集团传真过来的律师函。

        上面写着由于盈天集团未能提供土地手续齐全证明，违反了合同规定，必须承担违约的法律责任，除了退还前期的10亿资金，还应偿付定金一倍的违约金，如若不赔，将向法院起诉。

        “妈的！”苏源捏着律师函，忍不住骂了出口。

        转而进沈默森办公室，把律师函放沈默森面前：“老大，你看看，正大集团太过分了！居然要求我们赔偿一倍的违约金！亏他们做得出来！”

        沈默森拿起律师函细看，眼睛眯了眯，正大集团好大的胃口，要求赔偿定金的一倍，那就是20亿！

        “我们被调查的消息根本没有对外透露，纪委那边也跟我保证了不会公布，正大集团怎么那么快就知道？”

        沈默森心里猛地涌起狐疑，眼神眯了眯，闪动着阴森的光芒，直盯着苏源。

        苏源也皱起来眉头，侧着脑袋思索着：“我也觉得奇怪。这么敏感而重大的消息，我怎么可能对外泄露，可正大集团怎么知道？难道我们内部有内鬼？”

        他想了想，又猛地摇摇头：“不可能，这事就我们俩知道，那正大集团究竟从什么途径知道这个消息？”

        不过，不管正大集团从哪种途径获得这个消息，盈天集团赔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追究谁泄露根本于事无补，怎么应付才是关键。

        这边要应付国土局的重新审查，那边的合作伙伴突然变卦，并遭遇巨额赔偿诉求，饶是久经风浪的沈默森也不禁眉头蹙起来，深深的川字让他的脸上蒙了层凝重，

        如果是平常，合作方说一拍两散就一拍两散，转头找新的合作方，一样能把项目推进下去，可盈天集团前阵子因为涉嫌强奸，引起股价波动，下跌很厉害，虽然现在慢慢止跌站稳，但到底元气大伤了，资金非常吃紧，没想到正大集团来了这么一出，一下子要赔偿20亿，盈天集团哪里有这么大笔现金？

        大部分上市公司市值动不动就成千亿，资产几百亿，那都是固定资产，实际上现金流没那么富裕。

        前阵子不就有媒体报道，有家几百亿市值的上市公司亏损，账上的现金就剩几百万了，差点到了被ST的境地，幸好把两套商业地产卖了，套现几个亿，才逃脱被ST的命运。

        盈天集团一直走多元化路子，有房地产，有旅游地产，还有物流、运输等产业。只是最近很多项目铺开了，资金缺口很大，一下子被正大集团追讨违约金，一旦处理不好，盈天很有可能有倾覆危险。

        沈默森第一次感觉站到悬崖边上，脚底是深不见地深远，耳边是强劲的呼呼大风。

        往前一步是深渊，退后一步是野兽！

        “老大，正大集团怎么能这样出尔反尔，说告咱们就告咱们！前阵子明明还跟咱们称兄道弟，谈笑风生，现在咱们这边一被调查，他们马上就转变态度了？”

        苏源气愤地嚷起来。

        “生意场上，并无兄弟，只有利益。”沈默森冷笑一声说。

        “老大，现在咱们资金吃紧，正大集团前期打进来的10亿首期款，由于项目已经动工了，各项开支花得七七八八了，如果算双倍违约金，咱们一共要还30亿！这是咱们半年的利润了！等于要了咱们半条命！要不，跟正大的韩峻谈谈，让对方给予时间等待事情的进一步转机？”

        “张国平的意思其实就是韩峻的意思，估计找韩峻也未必能有转弯的余地。”沈默森脑里闪过韩峻那张言笑晏晏的面孔，那双锐利的眼眸，似乎随时都能闪动着野兽般凶狠的光芒，心头就微微一动。

        他突然觉得这样眼睛像是在哪里看过，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既然对方走法律途径，咱们也依法应对。他说违约就要赔偿，我记得合同里没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沈默森心里起了疑惑。

        苏源动作麻利地调出了合同。

        沈默森目光如电，如同扫雷一样一行一行地在合同上慢慢扫过去，突然间，他的眉头皱起来，抬头看着苏源，手指敲着文件，脸色暗沉，声音严厉地说：“苏源，这里怎么会有这样一句？我曾经看过合同，压根就没有这句话！”

        苏源心头一跳，赶紧凑上前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段话：如果该项目地块因为手续不齐全不能保证合法性而导致停工或者暂停开发，视为违约，按首期款双倍金额赔偿违约金，乙方并有权单方面解除合同，且无须承担法律责任。

        “这到底怎么回事？谁改的？！”沈默森厉声问着，胸口气血翻涌，脸上淬满了寒冰。谁这么笨，签了这种丧权辱国的协议？

        他的记忆力非常强，记得当初那份合同根本没有这句话，怎么就改了？而且还是他不知情的情况下？

        苏源也是吓得够呛的，捧着合同的双手都哆嗦起来。

        法律部的人一时审批不严，给公司造成了无法挽救的损失！天哪，一共是30亿赔偿啊！

        他大脑迅速回想着当时签约的情形，突然间恍然大悟：“老大，我想起来了，当时以为你被传言说涉嫌强奸，被警察叫去了问话和调查，那时老太太就出面负责集团的运营管理。合同就是老太太签的！”

        沈默森倒抽一口冷气，胸口剧烈跳动，拳头紧握着，手掌上青筋尽现：妈怎么会如此失策！

        这么丧权辱国的条款合同，妈怎么能签呢？

        他马上打电话给左碧君，问她与正大集团所签的合同事情。

        “妈，我现在看到和正大集团所签的那份合同，压根就不是我当初拟的那份，里面改动得比较多，尤其是增加了一条关于项目用地合法性的违约约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默森怕吓坏母亲，尽量心平气和地问。

        左碧君正在午休，接到沈默森的电话，想了好久才想起来，说：“哦，我记起来了，那时你被警察带走调查了，集团风传不好，很多合作伙伴都在观望着。为了振奋集团的声誉，挽回大家对盈天的信心，我就接手与正大集团合作的这个项目，当时和正大的韩骏签约。合同是韩峻改的，这个项目用地合法性的违约约定，我也看到了，不过想着咱们的项目土地报批手续齐全，并无不妥，又因为集团急需跟大集团合作来提升信心，所以就急急忙忙跟对方签了。怎么了，不妥吗？”

        沈默森心头一片荒凉，整个人陷入一种震惊之中。这个条款是对方改的？对方怎么那么有先见之明，知道项目有可能存在手续不齐全的风险，提前拟好条款好规避好风险？

        “怎么啦？阿森，你怎么不说话？”左碧君听到电话那头一片沉默，她感觉到了不对劲，连声追问着。

        “没有，只是刚好看到这个合同，发现有些条款不不对劲，和我原来拟的不一样，所以就找妈了解清楚而已。没事了，妈你继续休息吧。”

        这事不能怪左碧君，也不是她看合同不仔细，而是在沈默森被警察带走调查、集团震动的情况下，正大集团提出尽快签约，给了她挽救集团的希望，别说是丧权辱国，就算是项目使亏损的，为了集团的前途和声誉，左碧君也会不顾一切地签下来。

        沈默森不敢跟左碧君解释太多，怕她担心，就让她赶紧休息。

        “哦，那行。”左碧君稍微悬起的心放下来。她想了想，又说：“阿森，这几天你不在家，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情。顾如初前两天回来，把她的东西给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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