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晓瑾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为了寻回一点尊严。

        “每月定期给你汇款，是兑现我哥的承诺。他临走时叮嘱我，一定要替他好好照顾你。他还告诉我你喜欢的东西，你喜爱的饰物，你最爱吃的食物。如果这些年来我所做的事情让你误解了，我在这里跟你说一声抱歉。但是，有一件事情你得清楚，你是我大嫂！”沈默森一字一顿地说，眼神凌厉，没有温度。

        陆晓瑾彻底崩溃了，她大喊着：“不可能！不可能！一定你是在掩饰自己的内心，你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你怕对不起你哥！”

        “随你怎么想。”沈默森冷冷地说，“你现在的状态很不稳定，我觉得你需要冷静。而且大家都睡下了，尤其是童童，你最好声音小点，被他知道自己母亲心里想着第二个男人，并且不忠于自己的父亲，你知道他心里怎么想？”

        “随他怎么想！我难道还不能有自己感情需求吗？都是他，我恨死他了！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跟沈如海结婚，你又怎么会那么决绝无情？”陆晓瑾不假思索地喊出来。

        沈默森突然觉得心寒，眼前这个女人头发凌乱，面容扭曲，眼泪鼻涕一把，仪态尽失，完全是一个疯妇样子。亲生儿子在她眼里，竟然成了怨恨对象，这让他害怕。

        “晓瑾，童童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现在这样说他，你还配为母亲吗？”他本来还想警告她，假如她敢对童童做不好的事情，他一定不会放过她。

        但是看着情绪失控，估计这些警告的话她未必听得进去。

        两个人谈下去，难保陆晓瑾不会因爱生恨，情绪崩溃而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家里有老人，小孩，还有孕妇，他不想刺激她了。

        “我觉得你现在最好去洗把脸冷静一下，我们之间还是不要再谈下去了。”

        说完，沈默森没有犹豫地拉开大门走了。

        陆晓瑾呆呆地看着紧闭的大门，心里那股憋气、屈辱犹如喷薄而出的火山一样，如果可以，完全可以把整个沈家都燃烧起来！

        她恨，恨死沈默森！

        这个男人，既然今晚撕破脸皮都求不回头，那就别怪她狠心毁掉他！

        她得不到的，从来都会让给别人，只有毁灭！

        想到这里，陆晓瑾目露阴冷光芒，扬起脸哈哈大笑。

        ***

        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来时，柔和的光芒洒进客厅，落下一地明亮。

        沈默森早早起来，走下二楼时，意外发现陆晓瑾穿戴整齐地坐在餐桌前。

        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对着沈默森微微一笑，轻声唤道：“早啊，阿森。”

        她脸色平静，眼神温和，妆容精致，卷发拨在一边，用餐的动作姿势又特别优雅缓慢，一点都看不到昨晚疯狂失控的痕迹。

        沈默森稍微愣一下，随即应道：“早，大嫂。”

        “阿森，过来吃早餐吧。”

        “不用，我早上约了人。”

        “对了，童童呢？”沈默森又问。

        “还没起床，他爱睡懒觉。”

        “唔。”

        两人间的对话很稀松平常，昨晚那一幕好像没有发生过。陆晓瑾的疯狂、她的眼泪，哀求，统统都抹去了，而沈默森的冷漠、决绝也只存在印象中。眼下的两个人，客气、相敬如宾，在外人看来，就是叔嫂相处的那种。

        可只有他们才知道，如今的平静下面，曾经藏着汹涌的暗流。

        沈默森想，既然陆晓瑾能平静面对，那说明她后来想通了。既然想通就好，那大家还是一家人。有些事情，只要不当众说破，他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切如常。

        于是，他放心地出门去了。

        陆晓瑾看着他的背影，原来的笑意渐渐冷冻成冰，愈加阴冷凌厉……

        顾如初随后下楼。

        陆晓瑾当没看见她，低头自顾自地吃早餐。

        顾如初客气地叫道：“大嫂，早。”

        “早。”

        顾如初落座，陆晓瑾这才抬头看她：“昨晚没睡好吗？黑眼圈好大。”

        “是吗？”顾如初淡淡地应道。昨晚睡得好才怪，还不是拜你所赐。

        “没涂眼霜吗？”

        “没，怕化妆品影响小孩。”

        “revive的眼霜能抗皱去黑眼圈，又不含化学物质，适合你。”

        “哦。”顾如初低头喝了一口燕窝粥。

        “你没听过这款眼霜把？”陆晓瑾看着她的神色，猜她肯定不知道这款眼霜，那可是全球最贵的眼霜之一。这就让她有了足够的点来讥讽奚落顾如初了，“阿森也真是，以前眼都不眨地买几瓶给我，现在怎么忘记买给你了？”

        顾如初心头火气又升起来了，这个陆晓瑾，每次都挑人家的痛处来说！她是故意让自己难受的吧？

        “对，我是没听过这款眼霜，但是他曾经提议买给我，但是我不需要。阿森说，就算我有黑眼圈，在他眼中也是最美的。”

        顾如初嫣然一笑地回击，看着陆晓瑾的脸色暗了暗，她心底有了些快感，叫你讥讽我！

        她喝完燕窝粥后，说：“大嫂，我有事外出。中午不回来吃饭。”

        “哎呀，你怀着身孕，阿森怎么不陪你去？他怎么做丈夫的？”

        “男人嘛，要忙工作，我又不娇气，事事处处都需要人陪。再说，只要开口，他肯定陪，只是我想要些私人空间，毕竟老是被他粘着，很烦的。”

        顾如初毫不客气地怼陆晓瑾，怼的时候还笑脸如花。

        陆晓瑾被噎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心中的怨恨更强烈了。

        顾如初没有叫家里的司机送自己，而是打了台网约车。她要去市中心购物商场逛逛，透一透气，再憋在沈家，她要疯了。

        许静怡此刻还在青岛，没人陪她，沈默森也要上班，她只好一个人去逛街了。

        幸好她素来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一个人逛街倒不觉得闷。

        逛商店，买衣服，买包包，喝饮料，吃最爱吃的小吃零食，看人来人往，看车辆川流不息，看蓝天下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看玻璃窗外明艳阳光照射下生机勃勃的翠竹青松，顾如初忽然觉得这种生活挺惬意舒适。

        她现在身处商场的咖啡馆里，悠闲地喝着橙汁。中午时分，咖啡馆里人不多，她一个人就占据了落地玻璃窗前的座椅，距离她三米远的一个桌子上，有个男人面向她而坐，正在边和咖啡边看报纸。

        在智能手机普及的年代，还有人能静下心来看报纸，顾如初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不看还好，一看就发现那是个让人无法挪开眼睛的男人。这个男人大概三十来岁，理着平头，脸型硬朗，五官端正，古铜色的肤色，咋一眼看过去，真是一个雄性指数爆表、魅力四射的男人。瞧他所传的黑色西装，质地上乘考究，连袖口的纽扣工工整整、闪着金属光泽，里面露出白色衬衣、衣料高端，这身打扮显示出了那个男人不凡的品位。他看的是金融类报纸，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报纸，左手手腕处，戴的是黑色金属IWC手表，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成熟自然的商业精英气息。

        也许是一个企业负责人，又或许是一个金融高管。

        顾如初看了两眼就收回视线，再帅再好看的男人，都不如她的沈默森，其他男人嘛，仅仅是欣赏。

        她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橙汁，然后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甜品。

        美食当前，时光悠闲，真有岁月静好的美好感觉。

        顾如初心里一阵感慨。

        过了一会儿，她喝完了橙汁，就扬手把服务员叫过来:?“服务员，埋单。”

        服务员走过来，打出了一张清单：“小姐，麻烦结账188元。”

        顾如初拿出钱包，从里面取出200元。

        “小姐，您稍等，等会我给您零钱。”

        顾如初点点头，就站起来收拾桌椅上的购物袋，打算等服务员给她零钱了她就离开。

        这时，她面前正在喝咖啡的男人，突然手一抖，手中咖啡杯就掉下来，“哐啷”一声，碎了一点的瓷片，而褐色液体也溅了一桌面，还有几滴溅到她白色的棉布长裙上。

        顾如初看着裙子上显眼的咖啡色色块，眉头微微一皱，正想开口提醒那个男人，却见那男人软软地瘫靠在座椅上，脸色扭曲痛苦，翻着白眼，五官挤在一起，刚才的帅气俊朗全不见了，手脚不受控制地抖动，歪着的嘴里发出“啊呜啊呜”的怪异叫声，样子十分吓人。

        顾如初受的惊吓不小，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又听到一下沉闷的声响，那个男人就从座椅掉到地上，身体卷曲在一起，手脚抖得更厉害了。

        周围的食客都被这个男人的举动吓坏了，纷纷逃离座位，躲在一旁去。

        有胆小的女人在“啊啊”的尖叫。

        胆大的男人就站在一边，紧张害怕地看着。

        连服务员也吓得跑到一边，不敢上前。

        顾如初本来也想跑的，可这时看到那个男人嘴里开始吐出白沫时，就知道不妙。

        她曾在大学时进修过护理学，知道这个是癫痫发作的表现。

        旁边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天哪，这个男人是不是吸-毒了？怎么会手抖？”

        “有可能是，太吓人了，不如我们报警吧！”

        “不要多事，如果是吸毒了，更麻烦，我们还是躲远点吧。”

        “好像不是吸毒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们又不是医生，哪里知道？”

        “要不上前班帮帮他？”

        “别随便帮人，万一人家事后醒来，说是我们推倒他的，要赔偿，那可怎么办？这年头，做好人有风险。”

        ……

        顾如初看见那个男人手脚一直在抖动，嘴里白沫也越吐越多。她本来也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心存的善良让她战胜了恐惧，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蹲下来，看见他神智并不清楚，只在无意识地抖动着，显然不具备攻击性，心里稍微镇定些，就用力扶着那男人的头，让他侧在一边，同时解开他的衬衣，好让他呼吸通畅。

        这个男人已经处于无意识的状态中，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叫着，牙关上下摩擦，好像是冷得发抖那样。

        可学过急救知识的顾如初知道，如果这时不把东西塞进他嘴巴，只怕会把自己舌头咬伤。

        但身边一时找不到可以塞的东西，情急之下顾如初把自己的手塞进了他嘴里。

        那个男人狠狠地咬下去，一阵钻心痛，顾如初的眼泪几乎飚出来。

        她忍着痛，对围观的人群说：“大家帮帮我，帮我打120！他不是吸毒，他癫痫发作！”

        既然是癫痫不是吸毒，大家害怕紧张的情绪稍微缓和。有人上前协助顾如初，有人拿出手机拨打医院电话。

        很快，120救护车赶到。

        可是顾如初的手被那个男人死死地咬住，怎么都拨不出来，而这个人已经失去了意识，硬拔怕拉伤顾如初的手，救护人员只好把顾如初也带上救护车。

        在救护车的途中，救护人员感动地看着顾如初，说：“这位小姐，你对你男朋友真好！敢把手塞他嘴里让他咬。”

        顾如初哭笑不得：“不好意思让你误会了，这不是我男朋友。我只是路人而已。”

        救护人员大为惊讶：“这年头很少见到这么热心有爱的人了！你真善良啊！”

        “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顾如初笑笑回应。

        到了医院，在专科医生的救治下，顾如初的手终于脱离出来了。

        看着手掌上五个深深的牙印，救护人员都投来了感动的目光。

        顾如初却谦逊地笑笑，小小痛楚，跟救了一个人想比，不算的了什么。

        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做了一多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只是出做人的善良而已。

        由于这个男人还在昏迷中，医生不清楚他的情况底细，而救治又需要钱，顾如初只能好人做到底，替帮你了入院手续，并交了5000元的押金。

        她在入院单上，填名字时，本来想写自己的名字，但微微犹豫之后，就写下“热心人”三个字，手机号码就故意把最后一位数字填错。

        举手之劳，不需要让人知道。

        付出是不需要回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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