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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审问

        昏暗的牢里半截蜡烛平静地燃烧着,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和呕吐物的气味。几个睡着的犯人在睡梦中咕哝着什么又翻身睡了过去。

        “喂,醒醒。”犯人睡得正酣脸上传来拍打声,他来不及揉一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双手就被拷着带离了囚室。

        他忐忑不安,被抓进来这已经十余天了,那些人也不鞭打和拷问他,只把他和其他人犯关到一起。

        手铐碰撞的声音让人不安,“要带我去哪里?你们这些中原猪。”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话音一出,两侧的狱守就想敲碎他的脑袋,右手边的那个狱守出声制止了,“别误了正事。上面交代别动手。”

        人犯被带到一个更大的类似审问室的房间,墙上挂着各种铁制的拷问工具。室内烛火不比先前牢里明亮多少,一进去凉飕飕的。

        那两个狱守把他烤在一个双手手腕能穿过圆圈的木桌上就关门离开了,人犯惴惴不安地转头左右前后看。

        “你在找什么?”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前面一个昏暗的小角落传来,高大的身影起身向他走了过来。

        人犯额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滴落,他咽了一下口水。

        “名字,何时来京,来京目的一一道来。”裴衍手背在身后,瞥了他一眼问道。

        “我……我叫沙末汗,上月底来的,我是一名正经胡商来你们中原作生意的。大人,我可没做坏事啊。”沙末汗紧张道。

        “认识这个人么?”裴衍把一张折叠的画像抖开呈到他面前。

        沙末汗震惊,这画像上的人是裴庆,自己本和他约定一起离开大綦,可到了约定地点他却被捆了还被安了个罪名关进了这座牢里。

        他心想,面前这个人就是裴庆说过的那个赵淑妃的儿子六皇子琰,裴庆一直想劝他离开的那个男人。

        在昏暗角落的陈平同样喉咙发紧,裴庆让自己帮忙找的这个人居然被裴衍抓到了,此时他只能盼望沙末汗别说出什么激怒裴衍的话。

        “不认识。”沙末汗道。

        裴衍默默地盯着沙末汗,忽然轻笑了一声。他转身把旁边的一个椅子拖了过来顺势坐到了沙末汗的对面。

        “你来这座牢里的前一个晚上,去城南的那间民舍做什么?你约好了和这个人见面么?”裴衍手指叩了叩桌上的那张裴庆的画像,目光死死盯着沙末汗。

        陈平暗自在心里骂了句沙末汗“这个蠢货”,城南民舍是先前裴庆的居所,现在那里被暗卫监视着,裴庆逃跑后没来得及亦或是无法联系上沙末汗,陈平知道,裴庆一定会嘱咐沙末汗不要去他的居所找自己,沙末汗为何不听?

        沙末汗摇了摇头,“我听庄宅行人说那里有屋舍在赁居,正好我来大綦交易的货物存放不便,便去了城南找寻合适的存货之所。”

        裴衍把一个纸包着的东西扔到沙末汗面前,抬了抬下巴,“打开看看吧。”

        沙末汗不停地干咽口水,僵硬着手指打开那个纸包,一看到里面的东西整个瞳孔都放大了。他正想抬头说话,头上一个凌冽的力劲把他的头“澎”地一声猛的压倒在桌上。

        沙末汗痛苦地叫了一声。

        “你还在给我弄鬼?”头顶上那个残酷冰冷的声音狠狠地喝道。

        陈平暗抽了一口气,这时候他上前出言相帮只会引起裴衍的怀疑。

        “这纸上的拂忧草是在你身上搜出来的,这东西是你给裴庆的吧。你们两个人在密谋什么主意?嗯?”裴衍问道。

        沙末汗感觉头上的那股力道快要摁碎自己的头骨,他痛苦地呜咽出声。

        “没有,我……我听说他失踪了便去找他,东西是他向我要的,说是要让你失去记忆一起离开大綦,呜……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沙末汗快吓破了胆,他终于知道裴庆为何一再谨慎行事了,他甚至悔恨起裴庆那个家伙居然把自己一起搅进这场破事里,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离开大綦。

        “东西都搜过了么?”裴衍忽然对身后角落的陈平问道。

        陈平道:“都搜过了,只有这一点拂忧草。”

        裴衍松开手劲,又坐回了对面的椅子上,“裴庆和你一定还有别的联络方式,说吧,哪个男人现在躲在哪?”

        沙末汗猛咳了一声,吐出一口血后他慢慢地抬起头来。

        他眼中充满红血丝,疯狂摇头,“没了,我和他曾约定在西市的波揭香料铺会面,可他一次都没来过。真的,你相信我……”

        裴衍皱眉,以他对裴庆的了解那个男人做事背后都会留一手,这还是裴庆教给自己的道理。没想到反而用在了自己的身上。这个沙末汗一定还藏着掖着什么。

        “不说的话,几日后从这里运出去的就是你的尸体,当然,你不用担心有人会认出你的原本面貌。”裴衍道。

        简而言之,沙末汗的尸身会被破坏到让人认不出的程度。

        沙末汗疯狂摇头,口里不停重复,“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裴衍起身,转头示意陈平,转身出了这个监室。

        沙末汗恐惧的叫声从背后响起,随后被掩盖在厚重的牢门内。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后,重重地锤了一拳在墙上,心里恨道:“为什么?裴庆应该不会不清楚自己复仇的决心,居然用这种愚蠢的手段?”

        拳骨“咯咯”作响,他拳上瞬间冒出几点猩红的血迹。

        “咚咚咚。”门口响起几声敲门声。

        裴衍稍稍平复了情绪,起身去开门。一打开门,那个清丽的身影微笑着立在门前。

        他有些错愕,片刻后抬手捂着额头,“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暮云咧嘴一笑,正欲说话。眼睛落在裴衍捂着额头的手上,只见他手背手指关节出有血迹。

        “怎么伤到的?都流血了。”她紧张地拉下那只手,放在自己的手上看。

        裴衍青着一张脸稍稍平息,只见暮云抬头问他,“你这可有止血的伤药?”

        他指了指案台旁边的架子上的匣子,暮云撇下他的手找到那个匣子拿出伤药,打开一个瓷瓶给裴衍看寻问他是不是这瓶,然后等裴衍点头后才倒了一点粉末在他的拳骨上。还轻轻地吹匀只抖落在一个伤口上的药粉,再取出布条缠紧伤口。

        裴衍默默地让她操作着,视线沿着她顺滑的发丝来到她紧锁的眉心处,不觉地嘴角清扬。

        “好了,你方才在练拳么?以后可得小心点才好。”"方才暮云在屋外听到一声巨响,她抬头朝裴衍一笑,默默收拾好桌上的药瓶放进匣子里,然后又摆回那个架子。

        “你对伤口处理倒是熟练。”裴衍道。

        暮云手一顿,她现在正背对着裴衍只轻轻嗯了一声,“以前学过点护理知识。”

        她在大学时和一个护理专业的同学是同个宿舍的室友,向她学了点护理知识。

        “深夜来访,所谓何事?”裴衍捏了捏眉心。

        她眨巴着眼睛,走到一旁倒了一杯水,余光看了一眼裴衍没注意,把裴庆给的那个青色瓷瓶的药液滴了一滴在水中,然后迅速把瓷瓶收好放在袖口,这才端了那杯水走了过来。

        “我问了能治疗头疾的胡医,你明日要一起去看看么?都说头疾可大可小,你要是违疾忌医可不是一件好事。”

        裴衍接过水杯饮了一口,暮云一直盯着他喉咙处吞咽的动作,直到那杯水饮尽。

        “再饮一杯么?”暮云故意问道。

        裴衍摇头,牵过她的手微笑道,“不是让你勿要再管此事么?这不是病痛,寻常药物不见得起效,手怎么那么凉?”

        她方才一直紧张着怕被看出,毕竟背着人在水里下药对她而言还是头一回。她心道,果然裴庆说的是真的,这既不是病那就是中毒所致。

        “哦,方才来时忘了带暖兜。”她的披风里设计了一个毛绒口袋,来时双手就捂在口袋里根本受不到风。当然,裴衍是不会知道的。

        裴衍看她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觉得那个玲珑的脑袋十分可爱。

        他讲她的双手交和捂在了一声,对着手哈着热气给她暖暖。

        暮云一笑,睁着杏眼就这样看着他。

        裴衍其实是个很温柔体贴的人,但她此行的目的除了给他解毒,也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他。

        “裴衍。”她唤了一句他的名字。

        裴衍轻嗯了一声,目光沉沉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我打算离开京中。”

        裴衍有些意外,但很快定下神来,他问道,“宫里的又为难你了?”

        暮云一默,摇了摇头,“你也说过这世上现在不太平,若是起了战事生意也不好做,我听说江南乃大綦除京中之外最繁华之地,想去那另谋出路。”

        反正都部署得差不多了,等再过着时日就能启程。她和方氏母女就此退居幕后,京中的生意不能丢都交给范晚,往后她们乘船来往京城也便利。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不适合她。

        裴衍沉默,他光顾着开展自己的计划将她忽略了,他听出生意之事并非首要让她忧虑的原因,最大的问题还是出自宫里。

        “那我怎么办?你就忍心这么扔下我?”裴衍微笑,故意问道。

        暮云红了脸,她嗫嚅道,“嗯……那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裴衍突然后悔自己这么问了,这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能不能。

        她见裴衍不答心中有些失落,本来也没指望他肯和自己一起走。于是装作赌气地嘟着嘴道:“哼,我知道,你怎舍得丢下大官不做,跟我跑去江南呢。”

        裴衍在心底苦笑,他搂过她附头在她颈侧,“再等我些时日,待我稳定了一切就去找你,好么?”

        他得把那些劲敌都一个个击败,然后为赵淑妃和赵家母族平反,这是裴衍筹谋了十几年想做的事,他不能离开也不想离开,至少现在还不能。

        暮云闭眼,轻轻嗯了一声。

        连续几日大雪,从昨夜就下到第二日午后。皑皑白雪满天飞,转眼间地上就落得老厚一层。这样的冬月,寒风呼啸冷到极致,宫人顶着大雪打扫宫殿台阶上的落雪,不由地连打着几个喷嚏,简充仪宫里燃着暖炉,她正拿着阵线在绣着那件红色的婚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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