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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姑家

        遇见姑姑的时候,她满头的花白头发,脸上都是皱纹。亲热的拉着甘夜的手,“甘夜,一定要来我家做客,一定要来。”

        后来一天去了姑家,那是在一个山上,建了一栋类似于别墅那样的房子。

        去的时候里面摆了三大桌,坐满了人,表姐还在后面煮菜,她眼神凌厉、忙碌的往锅里面添柴里面炖的鸡。

        听他们说,表姐离婚了如今再婚是和叶哥结了婚,两个人属于离异再组家庭。

        甘夜总觉得赵公明把自己拉入了一个圈子里,那么多的人要怎么去处理那么多的关系,实在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情。

        姑家的儿子做餐饮,里面整框整框的包装碗筷在那边。

        吃饭的时候,赵公明和男人坐一桌,甘夜坐在孩子、女人堆里,总感觉这样很是别扭。

        满桌子的鸡、鸭、鱼、肉、海鲜,吃起来味同嚼蜡一样,旁边的二婶在边上坐着,刚好可以缓解些许的尴尬。

        简单吃了几口,便离开了饭桌,一切都是闹哄哄的,从前厌倦了自己家族这样的场合,后来去了赵公明家也是一样,如今,又认了个叔叔连带着这一大家子事情,实在是麻烦。

        那天天很热,甘夜穿着高筒靴和工装裤,上身穿了一件体恤。

        到了山上之后的夜晚,毕竟还是有些冷,她们的妯娌在那边说话,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怀孕,已经流产了三次了。” 说话的是一个胖乎乎的女人,

        “那你还身体素质这么好?”另一个妯娌直接问,

        在她们眼里,流产如同母鸡下蛋一样简单,边上的孩子就坐在那边玩手机,几个小孩在那玩老鹰捉小鸡,冰玉和他们打成一片。

        姑在菜市场杀鸡杀鸭,一双手上满是老茧。甘夜看着姑姑,即使对赵公明有什么抱怨,她们也都是可怜人。

        父亲从前在军分区上班,杀过一条很大的鱼,军区司令从湖里捉回来拿去给父亲处理,那时候,父亲看着那鱼犯了难,怎么吃完才是重要的。

        后来,父亲就分解那条大鱼,把鱼做成了炸鱼片、红烧鱼、糖醋鱼、鱼面、鱼丸等等,那个司令对父亲的手艺也是赞不绝口。

        吃的食物化作能量在肚子里,然后,人们再用那些能量去做很多事情,演绎出来那么多的戏剧供自己赏玩。

        甘夜一直觉得作家和厨师是最厉害的。

        厨师掌控一个人的胃,而作家掌控人的心。

        父亲掌控了甘夜的味蕾长达二十多年,那是属于家的味道。

        霖霖后来决定和福州男孩断绝关系,更多是因为自己和母亲之间的纽带没有被断掉,每次周五霖霖都要去她妈妈家,她的妈妈总会给她准备包馅米果吃。

        那天在山顶上别墅那边站着,不懂为什么肚子突然就疼了起来。

        痛的直接弯腰,赵公明出来了,可能他也意识到对于他们而言,自己只是一个外人。

        刚好借着肚子痛离开了那家,回头再看,一栋房子的建立凝聚了几代人的心血,因为,房子是他们占据物质世界的一块时空,而在那片时空里还要继续上演属于自己的爱恨情仇。

        人家拿你当上宾,肯定是有原因的。

        无非是天大的情分或者给予了金钱上的帮助,天底下哪有什么白吃的午餐。

        自从赵公明认识叔叔之后,便借出去几万块。而且,甘夜的朋友一直提醒甘夜,

        “福建人比较狡猾,钱这种事情最好是谨慎一点。”

        朋友之间的确是实心的劝告,赵公明的确给人掏心掏肺太快了一些,毕竟,他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最开始,会因为叔叔家借钱的事情而吵架,后来一天,甘夜睡着了梦到赵公明和叔叔家人发生冲突,直接拿着刀杀人的事情,脸上都是血拿着钱回来了。

        还一脸疯癫的笑着,“钱拿回来了,给你!”

        叔叔和姑姑在一边劝着赵公明,可是,他已经疯了。

        这个梦境醒来之后,甘夜一瞬间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从那以后,再也没有逼着赵公明去叔家要钱回来。

        甘夜和母亲说,不明白赵公明为什么非要认叔,非要拉着自己融入他们的家族里,要知道本来就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母亲说,认了就认了,可能也是缘分,要接纳一切发生的事情。

        介入更大的因果里面,的确是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后来叔家的儿子结婚,让甘夜和赵公明去,那天刚好他从外地回来之后,便得了甲流发烧了。

        第二天中午才去帮忙,福建这边乡村结婚要大摆。

        甘夜去了之后,大姐和二姐也都去了,在那边贴喜字的时候蹲在地上,甘夜想起来最小的弟弟结婚自己都没回去,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记住这件事情。

        如今在他乡给别人当姐姐,做这些事情,总觉得怪怪的。

        甘夜蹲在地上在那边贴喜字,以他者来看待这场婚礼的时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当年结婚,是怎么一回事。

        灵魂融入一个家庭,为了新生必然会产生冲突,而新诞生的灵魂必然是在冲突中产生。

        只为了俯瞰这一切,让新生的灵魂走上更高的位置。

        叔叔家的儿子小曾,不结婚的时候大家都在着急,如今要结婚了也着急,女方要二十五万的彩礼。

        最后,老两口凑齐了二十五万,给那边打过去,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甘夜想起从前自己结婚,家中只要三万,那天在新房里面赵公明怒吼着,

        “你是要让我妈去卖血吗?我们家买完房子哪还有钱?”

        甘夜在那边哭,只觉得这些年被白嫖了一样。

        三万必须有,父亲还问甘夜不然不要了,甘夜的意思无论如何这三万必须出,不然,以后结婚后那么长的时间,谁能说准什么?人心是最不可估量的东西。

        三万如约打了过去,后来,结婚的酒宴才办了起来。

        四姐病重的那一年来福建疗养,提起当年那三万,说哪怕是要三十万也得给凑齐了,要的还是少了。

        甘夜明白四姐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因此才那样说,想当初,不过是一个问题没解决另一个问题又来了,好像是一环套这一环,从没有旅顺过,就匆匆的进入了婚姻。

        甘夜知道小曾结婚后十年,等到他们的孩子出生之后依然会步入她的后尘,这不是避免可以避免的问题,这是家族的纷争和较量。

        这样一来,甘夜当年和赵公明结婚的确是匹配的,无论是家境、长相还是学历、谈吐,两个人基本上部分是差不多。

        只不过再次从婚姻里面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对照认的姑姑家,甘夜觉得自己的姑妈相比较就比较有福气。

        姑妈喜欢穿的漂漂亮亮的,而且,非常洋气,姑妈虽然会生病,但是,更多时候都把日子过的很精致。

        可能参照物出现之后,才意识到本体的原本是怎么回事。

        这样一来,跳出来看整个环境才能清晰的看清楚当时是怎么回事。

        小曾结婚的时候,甘夜去帮忙。正进门的位置那边贴了一个类似于符纸一样的东西,刚好姐夫过来,甘夜问,

        “姐夫,你看那是什么意思?”

        他摇了摇头,笑着说,“可能是鬼画符吧。”

        甘夜总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既然他们专门请人画的符纸,肯定别有用意。

        福建这边的人信风水这一块的东西,因此,他们做出来的事情也是迎合风水这一块。

        房屋正中间的位置上,摆了很多东西在那边,类似于一个供桌,放了很多瓜果拼盘。

        来帮忙的人非常多,还有一个退休的老教师在那边,她提议要做一个红枣桂圆串给新娘带上。

        婶婶说,“她不愿意带这些东西,觉得太腐旧了。”

        “这是传统的东西,怎么是腐旧呢?我们以前都是这样,带上这个等到车子到了十字路口那边,扔一点下去地上,到一个十字路口那边,扔一点在地上,最重要这是一个仪式。”老教师坚持着,

        “可是她不愿意啊,我也没办法。”婶婶说完扭头走了,

        老教师在边上看着桌子上摆放的东西,说到,

        “我们以前讲究很多的,比如,二婚的话面粉需要被装进一个篓里面,人们来一看就知道是二婚的,头婚就没有这些东西。”

        “如今根本不讲究这些了,别说二婚,三婚四婚的都有。”边上一个男人说,

        说到这边,二婶感觉被刺了一样紧皱眉头,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婶婶总是在甘夜面前说,

        “二婶当年是插足进来的,她是第三者。”

        甘夜虽然是妻子,但是清楚的知道,赵公明其实当时和一个叫余杰的不清不楚。

        这样算来,甘夜也是第三者插足,在莫名其妙中便成了小三。后来,被李丹插足也不是很奇怪。

        村子里来帮忙的人很多,到了第二天婚礼才正式开始。

        老教师看到了甘夜,带着她去装甜糍粑吃,那是沾满了红糖粉的糍粑,刚好冰玉喜欢吃。

        闹哄哄的人群中,每个人能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婶婶穿着一身红色站在人群中忙碌着走来走去,毕竟是儿子大喜的日子。

        甘夜穿着白色大衣去了,在人群中被淹没了一样。

        只是行走这个世界的时候,心一直往下掉,每一次搀扶的人都不一样。

        吃饭的时候,刚好坐在外面那边和外客坐在一起,这样让她感觉心里很不舒服。吃饭时,表姐一直在那骂自己的丈夫,如同在骂一只狗一样,只是叶哥依旧一句话都不吭气。

        随便吃了点,根本坐不下去,就这样的环境不知道待着做什么,那一刻,终于赵公明也意识到自己身处在他人的空白空间,匆匆告别,开车离开了婚礼,终于,一切恢复到了平静。

        整个冬天,先是小曾结婚,后来才是冬儿结婚。

        冬儿结婚的日子在元旦,那天甘夜给赵公明说,“冬儿让我们一家人去参加婚礼,去她们那边村子里。”

        “你自己开车去,你又不是不会开。”赵公明躺在床上玩着手机,

        “可是冬儿说了,必须我们一家人都去。”甘夜看着他,

        “我不想去。”赵公明根本不想起来,

        “好,那以后我的什么你都不要去。”甘夜往外走。

        “好好好,去就是了,干嘛那么凶。” 赵公明起身开始换衣服,换了那身西装,走到门口拿出一双皮鞋,看了看当年结婚的那双七匹狼,

        “哎呀,好可惜,都坏了,没穿过几次就坏了。” 在那边惋惜,

        “你看看都结婚几年了!九年了,怎么可能不坏?指望跟着你一辈子吗?”说完之后,甘夜意识到说的有点儿过了,一辈子那么长,重点就是死亡,说那么长做什么?

        赵公明没说话,三个人默默的出了门,甘夜拎着一个红色盒子背着包,依旧穿着那件蓝色的风衣配上枣红色收腰长裙。

        元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升温,这样子穿着并不是很冷。

        开车一个小时就到了,冬儿发短信给甘夜,

        “到了桥那边要左拐过去,可别走错了路。”

        “我都去过你家两次了,怎么可能走错路?”甘夜笑着反驳,

        这条路甘夜走过,因此,很快就到了村口那边,车子停在大樟树附近。

        门口那边已经竖起来一个巨大的横幅,上面是冬儿和她丈夫的名字。

        径直走了过去,看到了冬儿母亲,

        “阿姨好,我是甘夜。”

        “你就是冬儿的陕西朋友吧?” 阿姨穿着一身红色衣服,

        “嗯嗯,冬儿呢?”甘夜看着随礼的地方,

        “在楼上化妆呢。”阿姨给甘夜指了指地方,

        甘夜随了礼之后急忙往客厅走,楼梯上都是红色的贴纸,走过去之后急忙上楼到了二楼,冬儿一身红色的丝绒裙子正在化妆镜那边化妆。

        “冬儿~”,甘夜喊了一声,

        “哎,甘夜你来了。”冬儿回头看了甘夜一眼,

        “这是送你的小礼物,新婚快乐。”甘夜递给冬儿一个礼盒,她笑着说,

        “你总是这么客气,人来就好,我就很开心。”冬儿说,

        “傻瓜,好好化妆,我在外面等你。”甘夜拿着手机和咖啡杯走了出去,坐在客厅那边等冬儿,

        坐在客厅里,看着这间房子想起来从前自己和冬儿一起住过这儿,那已经是很多年前了。

        只觉得,一段时空被压缩了,自己凭空出现了一个女儿在身边,那是属于自己的复制品。

        冬儿终于结婚了,告别了过去的自己,如今自己看冬儿总觉得她在步自己的后尘一样。

        如果不进入到婚姻里,怎么和大世界连通起来?

        可是,甘夜并不想冬儿进入到婚姻里面,要知道里面的冲突和纷争实在太多了,多到根本应付不过来。

        当年如果和余艳艳在老家的话,估计,如今参加的是余艳艳的婚礼。

        胖子说,余艳艳结婚的那个男人并不好斗,那个男的家里有钱,胖子怎么都要去参加余艳艳的婚礼,余艳艳是他的白月光。

        想着冬儿和余艳艳,本质上是两类人。

        甘夜坐在客厅在网络上写自己对于婚姻以及爱情的感触,想到自己正处在从前所期待的未来里面,自己和冬儿两个人在比较,只是,这样子的关系中最后还是形成了一种雌竞的关系。

        所有的亲密关系中,为了形成同频,最后便成了一种较量,同频率之间为了更类似便在每个角度上都在比较,到了后来以至于用的东西、吃的食物都是一样的。

        如果他人超过自己便嫉恨,如果他人不如自己便幸灾乐祸。

        这样一来,还不如回到过去里面。

        冬儿补好了妆容,和甘夜说了几句话,化妆的那个女人头发很长一脸看不起人的样子,后来再来一个抱着孩子的妈妈,她是冬儿从前的同事,那对夫妻温文尔雅的样子的确很好相处。

        等到吃饭的点,甘夜他们依旧是没地方坐,最后和开车来的那一家人一起坐在靠门的位置那边。

        门外是一堵土墙,看着那土墙陷入到了沉思中。

        从前,奶奶家也是土墙,每每到了夏季都会担心蝎子从墙缝隙中出来蜇人。

        甘夜的冬儿要进入到他人的世界里,跟着他们家族往一个方向过去,那是冬儿的宿命,如同甘夜是一样的道理。

        女人,最后的宿命就是牺牲、繁衍、助推,一想到这些甘夜就想哭。

        到底是哭自己,还是哭母亲,或者哭所有不认识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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