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思安主动请缨,带着白鹤鸣去见梅慕雪,二人路过“观风亭”的时候,迎面只见一个下人推着轮椅走了过来。
梅思安紧走了几步,上前向轮椅上的人见礼道:“大哥!多日不见,一向安好!”
轮椅上那人只是“嗯”了一声,便再无二话。
白鹤鸣心道:“原来,这就是梅家堡的大爷梅思平,果然是和传闻中一模一样!”
梅思平五十岁出头的年纪,消瘦的身形下穿着一袭青灰色的长衫,外罩墨狐皮大氅。他面色苍白,几乎全无血色,浓眉下一双暗色的眼眸,方口高鼻梁,薄薄的嘴唇,透露着一股冷峻无情之意。他又极擅商道,号称“今世陶朱公”。
见梅思平不欲多话,梅思安便要带着白鹤鸣离开此处。这时,梅思平却突然指向白鹤鸣,开口问道:“安己,他是谁?”
梅思安稍显诧异,然后很快为双方介绍道:“大哥,这位是雪山派的白鹤鸣少侠!白少侠,这位是我大哥,名讳上思下平!”
白鹤鸣抱拳道:“梅大爷!久仰威名!”
梅思平淡淡地道:“白少侠!幸会!”然后,他一抬手,下人就推着他离开了。
白鹤鸣没觉得怎么,梅思安倒不好意思道:“白少侠,你别介意,我大哥就是这个性子!”
白鹤鸣笑着摇头,示意无妨。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梅慕雪的居所“倚梅阁”。抱琴和忘忧早已在门口候着了,二人上前见过了梅思安与白鹤鸣,就把他们带到了“琴舍”。
梅慕雪正端坐在琴案前,优雅的旋律从她指下淌出。她弹奏的是一首《迎客曲》,“独幽”琴声悠扬委婉,绵绵不绝。
案上琴炉里焚着罕见的龙涎香,袅袅的青烟,随着浊浊烟气的上升,一股股缥缈的香气沁人心脾。
梅思安与白鹤鸣都没有上前打扰她,而是停下脚步静静地聆听,一曲罢,二人一齐鼓起掌来。梅慕雪嫣然一笑,请他们坐下来,抱琴给二人奉了茶点。
梅思安笑道:“小雪儿,我今次可是沾了白少侠的光,才听到了这悦耳的《迎客曲》,喝到了这上好的君山银针,尤其是,还吃到了你亲手做的梅花糕!”
梅慕雪一撇嘴,道:“小叔叔!好的曲子是要给懂得欣赏它的人听的!好的茶点也是一个道理!您老人家俗事缠身,武痴一个,有空理会这些么?”
梅思安佯装气的直瞪眼,道:“小叔叔?老人家?混丫头,我哪里小又哪里老啦?”
梅思安与梅慕雪虽然是叔侄关系,可二人的年龄仅仅相差了八岁,小时候一起学过武习过文,其实,更像是一起长大的兄妹和朋友。
私下里,两人的相处模式也是没大没小,插科拌嘴更是不在话下。抱琴与忘忧显然是习惯了二人的相处模式,都在那里偷笑,白鹤鸣则是有些始料未及。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梅思安与梅慕雪的斗嘴也差不多了,梅思安才正经起来,道:“小雪儿,三叔我多日不在家,就是想过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现在看也看了,我就不打扰你和白少侠叙旧啦!喏!这次出去偶然得到的小玩意,给你吧!”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了一柄折扇,递给了梅慕雪。
梅慕雪双手接过,打开来一看,原来竟是本朝书画大家唐伯虎所画的《观梅图》真迹,此物价值何止千金。这个礼物梅慕雪自是非常喜欢,她亦上前正经的给梅思安行了一礼,道:“多谢三叔!”
梅思安走了,抱琴与忘忧也很自觉地退下了,琴舍内只剩下了白鹤鸣与梅慕雪两人。一时间,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互相凝视着对方。大概,一眼万年就是这个样子吧!
不知什么时候,白鹤鸣与梅慕雪拥抱在了一起。许久,白鹤鸣才道:“雪儿,我想你了!”
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句“想你”,梅慕雪心中很是愉悦。
久久没听到梅慕雪答话,白鹤鸣有些急了,道:“雪儿?你……”
梅慕雪从白鹤鸣的怀里挣出来,拍着他的脑门,笑道:“傻瓜!君心似我心!”
平时,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机灵劲儿的白公子,此刻只是呆呆地“哦”了一声,就又把梅慕雪扯进了怀里。
许久之后,白鹤鸣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了梅慕雪,然后酸溜溜地道:“雪儿,我的礼物没有你三叔的贵重!你,可会喜欢吗?”
梅慕雪有些小惊喜,她直接打开了小盒子一看,是一枚碧绿色的玉质梅花簪,雕工精细,栩栩如生。
“谢谢白大哥,它我是很喜欢!”说完,梅慕雪直接对镜把簪子插在了头上。
临近正午,梅慕雪带着白鹤鸣到了客舍,二人简单的用过了午饭。午茶之后,梅慕雪又带着白鹤鸣在倚梅阁的四处转了转。
倚梅阁除了有梅慕雪的居舍和客舍之外,还有“琴棋书画”四舍,这里也是整个梅家堡景色最美的地方。花草树木,相互映衬,亭台轩榭,各有千秋。在后院,是一大片的梅林,各色品种的梅花应有尽有,而且,有不少都是梅慕雪亲自动手栽种的。
冬春时节,梅花盛放,于“听雪亭”中赏梅观雪、煮酒烹茶,是梅慕雪最喜欢做的事。
其实,倚梅阁中还有一处隐秘的所在,就是汤池温泉。梅思远夫妇为了爱女可谓是煞费苦心,斥巨资从梅家堡后山上引流下来的温泉水,全部经由暗道,直通倚梅阁后院梅林旁的假山之中。
假山是中空的,里面是一个很大的汤池,除了能享受一年四季的温泉浴,最重要的是,里面还有一条通往梅家堡外的密道。这是梅思远为了以防万一,而准备的一条逃生通道,除了梅思远夫妇和梅慕雪,没有别人知道。
晚饭是在梅思远夫妇所在的主院“百梅园”中用的。因是简单的家宴,桌上也只有梅思远、上官子宜、梅思安、梅慕雪、白鹤鸣等五个人。梅思平是从来不参加这种宴会的,除非极有必要,他甚至都很少出他的居所“落梅轩”。
席间,白鹤鸣被梅思安灌了不少的酒,好在,他的酒量不差,又学会了任平生的独门内功五阳功,才没有当场醉酒。后来,梅思安在梅慕雪眼神警告下,也就只得作罢了。梅思远夫妇看了心中暗笑,复又直摇头。
白鹤鸣再次简单说明了来意,梅思远便言道,他明日辰时有一些空闲的时间,让白鹤鸣到映雪堂一叙。一顿饭下来,白鹤鸣与梅慕雪一家人倒是熟络了不少。
宴后,梅思安笑道:“白少侠,听闻你们雪山派的‘落雪剑法’独步武林,不知比起我梅家堡的‘望梅剑法’又是孰上孰下,孰高孰低?不若趁此机会,你我二人切磋一番,如何?”
白鹤鸣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要试他的身手啊,自己可不能给师父和雪山派丢了面子,于是,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百梅园演武场四周围观了不少人,梅思安与白鹤鸣都已经亮出了剑,梅思安手持武林十大名剑之一的“纯钧剑”,对上了白鹤鸣手中的“扶光剑”。二人均已展开了剑法起手式,而后各自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霎时间就斗在了一起。
一开始,梅思安心存试探之意,是以未尽全力,用的招式看似狠辣,实际上都是花里胡哨的虚招。
白鹤鸣与梅思安已过了多招,自然也能看的出来。他少年心性,暗道,我非让你拿出真功夫来不可,也正好让你们瞧瞧我雪山派的本事。
想到这儿,白鹤鸣的招式变快,攻势也变猛。少顷,梅思安也收敛心神,剑势一变,这才是一场真正的龙虎之争,双方都拿出了自己的十二分本事。
其实,落雪剑法与望梅剑法有许多共同之处,它们都讲究轻灵飘逸,虚实相间,出其不意,而且极具美感。
场外观战人员也都是聚精会神地看着,梅思远暗暗点头,梅思安的武功是他亲授的,一招一式,尽得真传,纯钧宝剑施展开来,几乎不露半点破绽。
再看白鹤鸣,梅思远则是暗自震惊,他小小年纪剑法竟能有如此造诣,雪山派果然是不可小觑。老三的天赋在年轻一辈来说,也算是极高的了,可是,他在白鹤鸣这个年纪,剑法绝没有如此成就。这白小五天资高绝,果真是后生可畏呀!
场中梅思安与白鹤鸣已经拆了六百多招,白鹤鸣已渐渐落了下风。其实,他现在的对敌经验见识差了梅思安许多,又有年龄上差距,此番又非性命相搏,他最后败在梅思安的剑下是必然的。
好在,自白鹤鸣出道以来,所遇者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大都是武林高手之辈,经验见识增长不少,他才能与梅思安缠斗这么久。又撑了二百余招,梅思安一剑直刺白鹤鸣眉心,这一招他是万难躲开,只得罢手认输。
白鹤鸣抱拳道:“梅三爷,在下认输了!不过,这都是我生性愚钝,学艺不精,非是我们雪山派剑法不及你们梅家堡的剑法!”
梅思安一笑,道:“能与我过上八百多招,放眼整个江湖,能有几人?白鹤鸣,你的武功是真的很不错!二哥二嫂,你们觉着呢?”
梅思安边说边朝着梅思远夫妇和梅慕雪挤眉弄眼,意思是你们未来的姑爷很不错,小雪儿的眼光也不错!
其实,不止是梅思安这样认为,梅思远夫妇也是深有同感。而梅慕雪已经见过白鹤鸣出手多次,早就心知肚明了。
梅思远道:“你们雪山派的剑法和我们梅家堡的剑法旗鼓相当,老三的年龄比你大,经验见识又比你丰富许多,白小五,你并没有输给老三多少,现今的江湖后生,也没几个人能比的上你!况且,今日你们只是比试切磋,倘若你们二人互为仇敌,以性命相搏,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听到梅思远这么客观地评说,白鹤鸣忙谦虚道:“梅堡主,不论何种缘由,输了就是输了,梅三爷的武功确实高出晚辈不少!江湖之上,良才辈出,晚辈又岂敢自命不凡!今后唯有剑不离手,日进有功!”
梅思安却道:“你也不必谦虚,我二哥他平时极少许人,今日你能得他一番称赞,靠的是真本事!”
“多谢梅堡主、梅三爷夸奖!”白鹤鸣也不矫情,抱拳道。
梅思安又笑道:“鹤鸣,叫什么堡主啊、三爷啊这么见外!虽然是门派有别,但你叫我二哥、二嫂一声叔婶也是应当的。至于我嘛,虽然大不了你几岁,可也实实在在是你的长辈,你就随着雪儿一道,叫我一声三叔吧!”
上官子宜也开口道:“是啊!鹤儿,今后不必见外!”
白鹤鸣一听,未来丈母娘都开口了,只得老老实实道了一声,“是!”
梅慕雪心中也极是高兴,三叔和娘亲这么说,显然是认可了白大哥的身份!爹爹虽然没有说话,想必心里也是赞同的。
天色渐晚,梅思远吩咐道:“来人!带白少侠去客院休息!”
梅思安接口道:“二哥,不用了吧,鹤鸣他又不是外人,让他住我的‘三弄居’就行了,闲来无事,我们还能多切磋一下!鹤鸣,你呀,一定要多住些日子才好!”
说完,他又瞅了一眼梅慕雪。半晌,梅思远才道:“那就这样吧!”说完,率先进屋去了。
就这样,白鹤鸣住进了梅思安的居所“三弄居”,其余人等也都是各回住处休息。
翌日天明,白鹤鸣洗漱过后,梅慕雪就派抱琴过来说,让他去倚梅阁一起用早饭。梅思安看的直酸,心道,这俩人还真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粘在一起!
其实,梅慕雪之所以这么早要见白鹤鸣,绝不是梅思安所想的那样。而是因为,白鹤鸣早饭过后就要去见梅思远,她想和白鹤鸣一起去,听一听九华山之会的事,又不愿私自做决定,遂让抱琴先把白鹤鸣请到倚梅阁,好知会他一声。
白鹤鸣与梅慕雪吃罢了早饭,就一齐去了梅家堡的正厅“映雪堂”。梅思远倒是比他们两人来的还要早,他的生活作息一向极有规律,这一点,让现如今许多的年轻人都自叹弗如!
白、梅二人给梅思远见了礼,下人上茶之后,就全部退了下去,宽大的映雪堂内只剩下他们三人。
梅思远问道:“鹤鸣啊,你来找我,是要问什么事情?”
白鹤鸣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梅二叔,我想知道的是,二十年前九华山之会的具体情形!”
听到这话,梅思远站起身来,震惊道:“你,怎么会知道九华山之会?你,又到底是谁?”
白鹤鸣道:“白云双剑夫妇,正是在下的生身父母!可是,我才刚出生两天,他们就都去世了!所以,我想查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
梅思远心中百感交集,激动地道:“你,居然是白剑锋之子?你,就是当年那个孩子?你,居然还活着!真是苍天有眼哪!罢了,你当然有权利知道当年的事情,我就把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吧!”
正是:望梅问道,追根溯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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