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对于白鹤鸣来说,绝对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从前,他只晓得三月初三是自己的生辰。现在,他更知道了三月初五是父母双亲的忌日。
三月又正逢清明时节,所以,在临清会盟结束之后,白鹤鸣决定先带着梅慕雪回到白云山庄,为父母双亲祭扫。而忘忧则是按照梅慕雪的吩咐先回了京城,并继续暗中注意梅家堡中的动向。
三月初三,白鹤鸣二十岁的生辰是在客船上度过的,简简单单的就只有他和梅慕雪两个人。他吃到了一碗长寿面和两个白水煮鸡蛋,是梅慕雪亲自下厨做的。
见白鹤鸣将长寿面和鸡蛋吃了个精光,梅慕雪的心中十分满足。她又拿出了早就准备好了的生辰礼物,是一道她在白塔寺求来的平安符,外面是她亲手缝制的香囊。
白鹤鸣郑重地道了谢,而后,他珍而重之的将香囊贴身放入怀中,言道,自己会一直随身带着。
后来,白鹤鸣又言道,以后每年自己的生辰都这样简简单单地过就好,梅慕雪点头表示理解。
今日亦是上巳节,又称春浴日,运河沿岸的人们正在举行祓除畔浴、曲水流觞、祭祀宴饮等活动,以驱除邪气、祈求安详。
三月初五日清晨,白鹤鸣与梅慕雪回到了白云山庄,这令留守在山庄里的白耿欣喜异常。他热情的将二人让进了正厅,端茶倒水、忙前忙后。
白鹤鸣扶着白耿坐下,道:“耿伯,您先别忙了,快坐下来歇会儿吧!”
白耿道:“公子,老奴这身板儿还硬朗着呢!看到你和梅小姐回来,我高兴着呢!更是一点儿也不觉着累了!”
梅慕雪道:“耿伯您身体康健,白大哥和我才能够放心,再说,白云山庄还需要您呢!”
白耿一听这话,显得更开心了,笑道:“梅小姐你放心吧,我这把老骨头再撑个十年八年也没问题,我还要等着咱们白云山庄的小公子、小小姐出生,抱着他们玩呢!”
白耿这话说的白鹤鸣和梅慕雪都有点害羞,他们赶紧岔开了话题,又陪着白耿闲唠了几句家常。
白耿又道:“前些日子,东方仁老庄主来过了,他陪着庄主和夫人说了大半日的话,最后,也没留下吃饭就离开了。唉,没想到庄主和夫人还有东方庄主都是那么好的人,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这有的时候,好人还真的不一定有好报!”
三个人聊着聊着就到了巳时,祭扫的最佳时辰已到。白鹤鸣、白耿、梅慕雪三人又来到了白家墓园。
白鹤鸣点燃了三炷香插进香炉,梅慕雪和白耿把祭酒和贡品摆放整齐,三人一齐向白剑锋夫妇三拜。
由于白耿平日里就把墓园整理的干净整洁,并不需要白鹤鸣再刻意的修整,他只是象征性的拔除了几根杂草,并用铁锨填了三锨新土。
祭扫仪式过后,梅慕雪和白耿先行回去了,白鹤鸣则留下来陪着父母双亲说了很久的话。
白鹤鸣和梅慕雪又在白云山庄住了三天,便决定回到京城,合二人之力救出和林昊。
可当白鹤鸣与梅慕雪再次来到暗香别院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却叫二人大吃了一惊。只因,就在这短短的几日时间,不只是和林昊不见了踪影,就连那座牢房也是不翼而飞。此间香山别院,仿佛就是一处山水合悦、风景宜人的院子,只有几个打扫院落、修剪花草的下人,再无其他。
可梅慕雪却知道,这美景之下所隐藏的罪恶,因为,那都是她所亲身经历的。梅慕雪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心中明白,和林昊大概已经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了吧!
白鹤鸣上前拉住梅慕雪的手,道:“雪儿,我知道你心里已经把和林昊当成了朋友,不忍心他落得如此结局。然而,那些被和为贵及其爪牙拐卖伤害之人何止千百,他们的亲人朋友又要去何处说理?即使杀了这些人,可死去的人也无法复活,造成的伤害亦无法弥补十之其一。一人作恶,累及全家,这或许就是他们的业报吧!就是不知道那和为贵在九泉之下见到他的至亲之人,会不会感到一丝悔意?茫茫天地,芸芸众生,其实有的时候,你我所能做的也就只有‘竭尽所能,问心无愧’八个字而已!”
“竭尽所能,问心无愧。”梅慕雪重复说着这八个字,一会儿,她便释然道:“白大哥,是我肤浅了,你真是这世间难得的洒脱通透之人!”
“呵呵,彼此!彼此!”白鹤鸣脸上的笑容如春风般和煦,似乎能驱散所有的阴霾。
既然,这暗香别院对方已经弃之不用,梅慕雪与白鹤鸣索性就住在了这里,并暗中与忘忧取得了联络。
这几日,江湖上倒是平静了不少。星曜盟与百川派暂时停止了争斗,其他各门各派之间的矛盾,也都在梅思平和东方子衿的调解与斡旋下得到了缓解,现在,江湖上对二人是一片颂扬之声。
只是,梅思远夫妇已经失踪了将近三个月,仍然是下落全无,梅家堡依旧面临无主的局面。有更多的人开始支持梅思平接任堡主之位,但都被他一一否决。
当忘忧把这些情况汇报给梅慕雪的时候,她与白鹤鸣对视了一眼,喃喃自语道:“伯父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白鹤鸣更是一头雾水。
又过了几日,白鹤鸣去了云府看望舅舅一家。梅慕雪则是去丐帮打探一了下情况,回程行至半路,陡然间发现了不对劲儿。
梅慕雪发现有人跟着她,对,就是光明正大的在她后面跟着,不是跟踪。
梅慕雪猛地转过身来,看到面前之人,不由得一阵苦笑,呵,还真是熟人啊!
那人道:“发现啦?那你是自己跟我走呢,还是要我动手?”
梅慕雪心念电转,似是妥协道:“算了,不用费事了!我跟你走!”
那人笑道:“聪明的选择!那咱们这就走吧!”
当白鹤鸣再次回到暗香别院的时候,不见了梅慕雪的踪影。一开始,他还能安慰自己,雪儿只是出趟门,可能有事情耽搁了,晚一些就能回来。
可是,直到第二天的未时,梅慕雪也没有出现,白鹤鸣坐不住了。他骑上乌云踏雪,急急地冲向了丐帮京城分舵,想看看梅慕雪是不是还在那里。结果,丐帮的弟子说,梅小姐昨天是来过,可她晌午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
白鹤鸣出了丐帮分舵,此时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心里猜测着梅慕雪可能要去的地方,可能经过的道路,可能遭遇的情况,可能遇到的敌人……
白鹤鸣下了马,沿着回去的路慢慢地走着,边走边四处搜寻。果然,在一棵大榕树之下,发现了一枚蜀锦手帕,他认出这是梅慕雪随身携带之物。
雪儿果然出事了,白鹤鸣心下一紧。可是,此处并无打斗的痕迹,脚步亦不杂乱,什么人居然能让雪儿束手就擒?或者,他是雪儿认识之人?亦或是,梅家堡中人?
白鹤鸣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人,马上又排除了不少人。直觉上,他认为雪儿的出事,一定和梅家堡内部之人有关。对了,还有忘忧呢,她一直在盯着梅家堡的动静,肯定知道雪儿回没回到梅家堡。
白鹤鸣又快马赶到了梅家堡附近,联系到了忘忧。可是,忘忧却说梅慕雪并没有回来。
好嘛,梅大小姐又失踪了!尽管这些日子白鹤鸣与忘忧上天入地的寻找,却皆是一无所获。
而刚刚平静了不多时日的江湖又起波澜,先是南七省武林盟主、仁义山庄庄主东方子衿在外出的途中遇刺。
据说,一场大混战下来,东方子衿受伤不轻,若不是被一群突然冲出来的头戴斗笠、身着素衣的人舍命相救,他可就非常危险了。
当白鹤鸣快马加鞭地赶到仁义山庄,看到安然无恙的东方子衿之时,才算松了一口气。
原来,所谓的伤势不轻,不过是他放出的烟雾弹,目的当然是迷惑对手。没想到,东方义留下来的那群素衣杀手,倒是救了东方子衿的性命。
紧接着,百川派总堂主尹百川身中不知名剧毒,百川派上下倾尽全力,遍请名医,俱都束手无策,没过几日,便不治而亡。
然而,能够于戒备森严的百川派总堂,悄无声息的在尹百川的茶点中下毒,非其亲近、贴身之人绝不可得。
尹百川的两个儿子尹浩海和尹浩江像疯了一样,严刑拷问了所有能够接触到他的饮食茶点之人,发现了一个他的近前小厮眼神躲闪,不太对劲儿。
而后,他们又在那小厮的住处搜到了纹银一千两,这显然与他的收入严重不符。一顿酷刑之下,那小厮终于招认,给尹堂主下毒之事,都是受了星曜盟二当家史逸风的指使。
消息传出来,百川派上下当时就炸了。他们也顾不得什么百日休战之约了,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倾全派之力进攻星曜盟,誓杀史逸风。
史逸风当然是大呼冤枉,带领着星曜盟上下全力抵抗。并且,有心之人发现,星曜盟似乎是早有准备,百川派闪电雷霆般的进攻,非但没讨到一点便宜,反而损兵折将,元气大伤。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东方子衿与白鹤鸣讨论着当今武林的局势,那尹浩海和尹浩江头脑发热,带人与星曜盟硬拼,未必不是受了有心人的蒙蔽。而那史逸风心机深沉,捉摸不定,倒是令人不得不防。
又过了几日,梅家堡传出消息,言道,梅大小姐已经返回了堡中,并在众人的推举之下,定于六月十六日接任堡主之位。
而今,梅家堡已广发请帖,诚邀各界朋友、江湖同道前来观礼。
白鹤鸣听到这个消息,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京城。他急于弄清楚目前的状况,雪儿本志不在此,又怎会突然回到梅家堡,同意接任堡主之位。
白鹤鸣先去了离梅家堡最近的“东篱客栈”打尖休息,待天色大黑下来,又再一次夜探梅家堡。
对于梅家堡,白鹤鸣早已是轻车熟路。他很顺利地来到了倚梅阁,见到了正在准备卸妆的梅慕雪。
“雪儿!看到你安然无恙,真的是太好了!”白鹤鸣不禁上前脱口而出道。
谁知,梅慕雪的反应却大出白鹤鸣的意料之外,她随手抓起放置在兰锜上的宝剑,“苍啷”一声宝剑出鞘,指向白鹤鸣道:“什么人?胆敢擅闯本姑娘的闺阁!”
白鹤鸣先是一愣,而后笑道:“雪儿,咱别开玩笑了行吗?我是真的好想你啊!”
说罢,他就要用手去拨开梅慕雪的剑。
梅慕雪气的是柳眉倒竖,疾言厉色地道:“好你个登徒浪子!看剑!”
说着,她一剑就刺向了白鹤鸣,这一剑是又疾又狠,要不是白鹤鸣躲得快,胳膊恐怕就要见血了。
先前,白鹤鸣只当梅慕雪与他是故作玩笑。梅慕雪又连续不断地刺出了二十几剑,都被他一一躲开。而他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儿,梅慕雪可不是要跟他玩玩,而是真的想要了他的命。
“雪儿,你这是怎么了?你,你不认得我了吗?”白鹤鸣急问道。
“谁认识你这个登徒浪子?”梅慕雪气的剑招更急了。
一开始,白鹤鸣还能只挨打不还手,可随着梅慕雪的剑招越来越狠,他心知,再这样下去,自己非受伤了不可。然而,他又怎能对雪儿拔剑?不行,得先想个办法制住她,弄清楚怎么回事才好。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白鹤鸣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一咬牙,说不得,这次真的要当一回登徒子了。他快速地闪身,躲过梅慕雪那夺命一剑,张开双臂作势就要抱住她。
梅慕雪一惊,剑式一缓,白鹤鸣抓住机会,一指点中了她的膻中穴。
“你!流氓!”梅慕雪气的骂道。
白鹤鸣赶紧致歉,道:“雪儿,得罪了!对不起!对不起!”
“闭嘴!你这个混蛋,我警告你,赶紧把穴道给本姑娘解开!不然,我就把你碎尸万段!”梅慕雪气狠狠地叫道。
“嘘!雪……诶,梅姑娘,你放心,我没有恶意,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而已!”白鹤鸣看到梅慕雪那竖起的眉毛,赶紧改口道。
梅慕雪“哼”了一声,总算是没有再叫,但是也没有搭理白鹤鸣。
“梅姑娘,你是怎么回到梅家堡的?”白鹤鸣问道。
梅慕雪没有吱声,而是像看白痴一样看着白鹤鸣。
“梅姑娘?你……”白鹤鸣疑道。
“瞧你长着一副还算聪明的样子,怎么能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梅慕雪嗤笑道。
“嗯?姑娘的意思是?”白鹤鸣更加不解道。
“这里是我的家,你说我是怎么回来的?”梅慕雪反问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还没等白鹤鸣说完,梅慕雪突然倒下身来,碰倒了一旁的花瓶,并大叫一声,道:“来人!抓贼!”
“大小姐!”声音惊动了外边巡逻的梅家堡弟子,他们迅速地往此处聚集而来。
“雪儿!你……”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人也越来越多,白鹤鸣不欲与他们再起冲突,只得先行离开了梅家堡。
正是:旦夕之间,沧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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