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进到达辽南基地后的第六天，刘霭带着武家账房就到了，随后便开始了账目核查。第十日时账目还没核查完成，从京都赶来的天使也到了，武进亲自迎接并陪同参观了战堡中的各处要点。会议室，全体武家军将校官在天使细腻的嗓音下聆听了皇帝诏命，武家军正式收编为靖边军，各级受敕封官员都得到了朝廷兵部发放的任命和铜、铁制腰牌。从此后都成了吃皇饷的

        一天下来天使十分满意，一边是对圣人交给的任务完成的满意，军堡的各方面都已经超出了预想的情况，等于在辽人的心上插了一把宝刀，随时一动就可以要了契丹皇帝的命。一边是武家上下对他非常客气，尤其是武太保不仅要求一切礼仪都顶格进行，还许了其他不少好处，金银等俗物自不必说，只给陛下献贡的神仙草就有一小箱，千金都不换。

        当晚，崔帅找到武进，讲了下最近军中不少人主动向他示好，希望能既往不咎。武进笑说：“四哥，这件事本就不算什么，些许钱财我更没放在眼里，之所以要大张旗鼓做这篇文章也是给有心之人看的。军中之事早有耳闻，也起过严管的想法，但是思来想去还是没做。武家近几年的准备陛下早已得知，我也没侥幸到想要瞒过，五军被收编也不意外，只是不知为何如此突然。”

        “陛下一直对你信任有加，甚至几万兵马屯驻在京都郊外都由你掌握，所以此事是另有文章？”

        “自古君王都是孤家寡人，对臣子的信任再多也有限度，有些风吹草动时做着调整实在正常不过。陛下雄才大略，可也心细如发，要不如何掌控万里江山，如何看透臣子的心念，如何权衡各方直至今天。我获取了大量战备资源，又组建了几万人的私军，消息早就传出去了。我猜之所以一直没有点破，只能说陛下始终认为我的这些准备都是为了早日收复燕云之地所作的打算，才能一直隐忍不发。”

        “陛下就没问过你？”

        “换作我也不会问，有风险直接打掉就好，如果暂时安全，大可适当放任，顺水推舟就好了，待瓜熟蒂落直接取果就好了。”

        “所以你来后不久天使便到了辽南？”

        “是啊，要不然以我二品大员的身份为何要讨好一个宦官。虽然此次三堡、五军被陛下收编为靖边军，但是同样神机军四万余人也全权交给我指挥，也可以看作是陛下与我所作的一次交换。五军中穷奇军与一般轻骑并无区别，只是装备的弓弩更强才在与契丹骑兵对战中占了绝对上风，其战力与神机军中的重骑比起来还是不够看，也只是逃得更快罢了。豪彘军也差不多，凭借得不过是弩车之力，从几次千余临敌就用了上万箭枪看得出来训练成效一般。当康军无甚战力，建城是好手，布雷是技能。五军中倒是颙军和犼军是我得意之作，也是神机军的有益补充。”

        “这个容易，待我将其中好手唤出来，你回京都时带去就好了。”

        “四哥，那可不行，录事参军已经将情况记录，再做调整可有欺君之嫌。组织这两军最近集训一次吧，我瞧瞧那两种新军器能发挥多大战力，以后需要再用改进版就是了。”

        “这不成问题。”

        “我现在最头疼的是庙岛，好在只是作为居住地开发，没有建城，否则岛上的密洞和囤积的煤炭、火药和钢铁也就不保了。”

        “这个放心吧，白甲五千余人信得过，况且他们从来都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行吧。保险起见还是要重新找个地方，最好再向北一些的无名岛，靠近苏州为最好。”

        “老八，你可知两岛上囤积了多少物资？只怕用巨舰运送十几次都运不完，动静是不是太大了些？”

        “有那么多？看来这几年还真是没少攒。行吧，那就先寻找替代方案，等时机合适时再搬运。”

        “也好，有备无患。靖边军这一改，这些人没有调令是不会有人回去了，可是三堡主事不在此次封赏之内，今后如何管理啊？”

        “当然不能在，那三人都是我武家培养的掌柜，如此容易就被朝廷收了去岂不亏大了。新配军械先不要下发了，得再进行几次评测再说。哎，现在就再也不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了，都变成了公事。”

        “老八，我们前前后后在辽南可是投了几百万贯，陛下不能说收了就收了吧？怎么还不得给点补偿？”

        “给了，说辽南以后归武家，成立辽南都护府，还想我做辽南大都督，可以收税。四哥你可别以为这是又给我封了大官，好好想想北面都有谁？契丹、鞑靼、女真、黑水靺鞨、铁骊，其实就是留在北面变成大门，守住燕云门户的无形大门。也就是说八弟我成了给圣人看北大门的。”

        “不是，这个就有点不仁义了吧？”

        “慎言啊！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让你干啥就干啥。可以心里不认同，但是身体必须老老实实去干活！”

        “你就真准备放弃了中原的生意和好不容易得来的权势、爵位？”

        “当然不能。所以辽南大都督我只能兼着，实际上这边可能还是你来照顾，做副都督。其实我也有个想法，嫂嫂带着孩子在京都过得也不怎么顺心，不如都过来，过一阵我岳父母和梅儿、孩子也会过来。至于其他兄长，暂时先不动，要是以后起了变化咱们再一起汇聚在这，这个长远谋划还是保持不变。过几个月争取在各地掌柜述职的时候哥几个再议议。”

        “我们都听你的，还有什么必要议什么。”

        “还是商量下，真到了关键时刻还是自己来决定更妥当些，省得后悔。以前总是我来决定，兄长们去办事，我想总是会到那一天，兄长们做决定而我去办，这样也挺好。”

        “咱们弟兄九人是向天起过誓的，不能同生但求同死，以后都分开过还算什么兄弟？”

        “也不能这样讲，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各自安好也不错。当然，能一起就更好了，老了咱们还相互有个伴。”

        “老铁回京都了？”

        “是啊，家里总得有人照顾着。等什么时候没有这份牵挂了，我们哥几个就带兵驰马塞外，也过一过写意人生！”

        “哈哈，那多好啊，那才是真活法。”

        “四哥，过几日刘大掌柜查完账，还是要有所处理的，不能有始无终。整肃了那几只猴子，我也能安心回京都备战。神机军是我们的牙齿，辽南就是血肉身躯，此处仍要你来支撑。不会太久，最多两三年我便来帮你，这段时间你还要辛苦一些。”

        “自家兄弟不说这些话，你需要四哥守多久，四哥就会守多久。”

        两兄弟四只手紧紧相握，久久没有放开。

        再过五日，大掌柜刘霭带着七八个银号管事终于查明了账目，其中问题不少，记满了整整一个大本。武进再次召集会议，罕见的在会上发了火，将那一大本问题重重摔在桌上。

        “想过水至清则无鱼，有点小毛病也没什么，可是没想到之前的靖边军里的水竟然浑成这样：台上讲规矩，台下走关系，嘴里喊正义，心里盘算利益，表面一身正气，暗地里花天酒地。真是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

        环视了一遍会场，武进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我命令！”

        所有人员起立，表情肃穆，身姿挺得笔直。

        “从即日起，战堡中除在籍军士外不得容留任何人！胆敢有违此规者，斩立决！任何晋升均需逐级上报，必须有推荐人，晋升者犯错推荐人连坐。军中设立军法院，专查不法事，院丞由陛下指派，每三年轮职一次。除此以外，其他事宜由崔帅主持，结果报兵部审核。”

        宣布完武进黑着脸离开会场，只留下一种刚刚得了军职勋位的各级指挥官面面相觑，不知此次到底是得了机会还是遇了难关。

        事情大概已经处理差不多了，剩下的选人还是交人，或是整人的活交给四哥就好了。武进特意叮嘱，又从白甲中选派了些好手接到军堡，嘱咐一定要注意四哥的安全，才带人离开了苏州，悄悄潜入铁州。

        铁州要办的事情并不多，主要是重新建立的检校司分布需要些新鲜面孔，武进也只是顺带着办了这件事。商队中不少伙计都是选派出来的，在铁州便分别循着路线去了。见了些契丹风物，又谈了几场生意，武进等从铁州水路上了商船，回到渤海湾后再由巨舰接应直奔沧州。

        路上又是一个月，武进终于返回京都。这一次路上时间很长，正巧给了他足够的思考时间，让他对即将到来的征辽大战做了细致计划，也对几家未来在辽南的发展有了新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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