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芝芝饿了好几顿了，看见有颜色的肉，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直接就往上面冲了。

        “你慢点吃，可别把自己噎着了，没有人和你抢。”黎簌喝了一口粥，和许芝芝说道。

        许芝芝将红烧猪脚握起来，另一只手捏着筷子已经夹好了菜，回头问道：“大人，您真的不来点儿？”

        “我这得听医师的，吃不了。”黎簌又抿了一口粥。

        “牛啊牛啊，不愧是能做大官的人，这个自律能力真是没人能比的，那您就看我吃吧，我不客气了。”

        许芝芝吃得大快朵颐，顺带着把酒也喝得酣畅，酒饱饭足之后，她打了一个酒嗝，回头看向黎簌，浑身都是酒气。

        “大人，我尊敬的、敬爱的、可爱的、挚爱的黎大人！！！”她拎着酒壶，摇摇晃晃到了黎簌的身边，“今儿是您大喜的日子，我恭贺您喜提儿子！！”

        “你喝醉了，芝芝。”黎簌笑着接过她手里的酒杯，放在了桌子上。

        “哎哎哎，大人，我没醉，我清醒得很，否则我怎么能认出我亲爱的黎大人呢？来来来，来了就是客，有奶就是娘，此情此景，我敬您！！”

        说着，许芝芝将酒倒在酒杯里，塞到黎簌手中，“我……嗝……我干了，您随意……随意干！”

        “我不能喝，等我身体彻底好了，就陪你一醉方休。”黎簌将酒杯再次放到了桌子上，顺手给许芝芝夹了一块醋溜鱼排，“你也别喝了，吃点东西吧。”

        “我不吃！大人，您这些日子，哎，我心中痛啊！我都替大人您委屈，这事情，压根就不怪您，都是他们的错！！”许芝芝摇晃着酒壶，一副老酒鬼的样子。

        “我的事情太复杂，你不明白。”黎簌将许芝芝手里的酒壶也一并收走，将她两只乱挥舞的手也一并按下。

        “大人，其实，你一定也感觉委屈得想哭吧？这些日子您一直硬撑着，现在就咱俩，也没别人，咱哥俩好好哭一场，我给您起个头！

        呜呜，呜呜呜……”许芝芝哭哭啼啼就开始了。

        “这事情……”黎簌放下手里的筷子，神色落寞，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看着已经醉得不清醒的许芝芝，缓缓开口，像是对牛弹琴，却也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我有百种心肠，可唯独没觉得委屈，那名单就是泄露了，一定是我的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也是我大意了，所以，我没有什么可委屈的。”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去，“我获罪，是应该的，只是那些被无辜牵连的人，才是最委屈的，而圣上如此圣明的新政，也因为我的疏忽，而无法推行。

        这其中原本能受益的百姓，更是委屈！此事原本可以福泽千秋，可如今却到了这般田地，实在是可恶！”

        黎簌气恼，手也紧紧握成了拳头，重重捶在了桌子上。

        许芝芝依旧摇摇晃晃喝着酒，完全听不见的样子，背对着黎簌，嘴里还哼着小曲，可目光却是清醒着且若有所思。

        “大人您呀，也别气了，”她一笑，脸上又恢复了痴痴傻傻喝醉了的样子，回头拉着黎簌的胳膊，“说不定是谁的无心之举，他也不是故意的呢。”

        “不，”黎簌摇了摇头，“做错了事情，就是要承担后果，若是用这种无心之举的理由就能搪塞过去，这世道还有什么法度可言？

        而且，这事情已经涉及到那么多百姓，他无心之举，百姓何其无辜？实在是可恶！！”

        “那说不定是大人亲近之人呢，大人也不会原谅他么？”许芝芝醉醺醺问道。

        “我连自己都无法原谅，亲近之人又如何？难不成我能决定这世间新的规则和道理？”黎簌连连摇头。

        面前的粥也不喝了，他懊恼地扶着自己的额头，口中呢喃着，“都怪我，都怪我……”

        “大人您别多想了。”许芝芝劝了一句，就背身回去继续喝酒了，她的手抖得厉害，几次咬牙克制，才勉强撑过去。

        虽然表面还在饮酒，可她已经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黎簌的话，越听心里越冷。

        这事情，绝对绝对不能被他知道是自己做的，否则，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是恨不能把那人挫骨扬灰了。

        而且……许芝芝干脆偷偷掐了自己一下，清醒点呀，不要被这两日的表象给迷惑了。

        他可是个杀伐决断的人，官场如此险恶，他年纪轻轻就能到从前的位置，可见心肠也不是软的。

        如今被逼到了绝境，他对泄露信息的人，是得多恨，许芝芝都不敢细想。

        “大人，我好撑啊……嗝……”许芝芝也不知道是打了个饱嗝还是酒嗝。

        “我知道你心里难过，苦闷。”黎簌看着许芝芝，缓缓说道，“你醉一次，虽然伤身，可也比平日绷着伤神的好。”

        “大人您说什么？什么上身？鬼上身？大人别怕，我这就给您念个咒语，保证鬼不敢上您身！”

        许芝芝一个回身，两手在身前乱比划，最后一脸认真念出了咒语：

        “玛卡巴卡，阿卡哇卡，米卡玛卡，呣！

        玛卡巴卡，阿巴雅卡，伊卡阿卡，噢！

        哈姆达姆，阿卡嗙，咿呀呦，玛卡巴卡，阿卡哇卡，米卡玛卡，呣！”

        “哈，你这咒语……还挺绕口的，确定鬼听得懂吗？”黎簌脸上有了笑意。

        “哎呀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犯忌讳的！我再给您驱驱邪。”

        “哈……”黎簌任由许芝芝闹着，他默默看，嘴角时而微微扬起，时而长长呼气，脸色也好了许多。

        “大人，其实有的人在这世上，有许多的不容易，许多的不得已，许多的后知后觉。”许芝芝又喝了一口酒，带着酒脸说得煞有介事。

        “不是有的人，是所有人，”黎簌缓缓说着，“人生在世，哪有容易的。”

        “大人您说得是，我觉得，我可太不容易了，求大人疼我！”许芝芝一把扑在黎簌身上耍起了酒疯。

        “我还不疼你呀？我可从来没有这样对过其他人。”黎簌笑着求饶，却任由许芝芝两手环着他的腰，紧紧抱着他。

        “大人骗人，大人也是从年轻过来的，肯定有过年少的感情，让我想想，大人会是什么样呢？肯定也是才子佳人吧？就跟话本里一样。”

        许芝芝话刚说完，感觉自己环着的黎簌竟然一僵，她瞬间清醒，想起从前自己看到的那些信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话本里的故事，都不作数的，你傻乎乎的，居然信那些，这世上哪有什么圆满的才子佳人。”

        黎簌说着，许芝芝抬眼看他，却见他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吃饱了，就回去吧，景玉，扶我……景玉？”

        黎簌被许芝芝抱着抽不了身，回头看向门口，景玉却并没有进来。

        “景玉？”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并不是景玉，而是一个雅致端庄的女子。

        “大人，景玉被我派下去备车了，时候不早了，大人身子要紧，还是早些回府吧。”

        女子说着，目光落在了许芝芝拥着黎簌的两条手臂上。

        许芝芝下意识松开，她的目光大气又沉稳，看得她发慌。

        “贵人安好，”许芝芝收回，起身妥帖行礼，“这位贵人是黎大人的朋友吧？方才失仪还请见谅，不知这位贵人怎么称呼？”

        黎簌看了一眼，“她是梁尚书的女儿，你可以称她一声，大夫人。”

        “大大，大夫人？”许芝芝倒吸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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