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站在一边看了许久，等到审讯员出来，她拉住审讯员问，“林美凤会被判什么刑？”

        “按照供词，林美凤属于过失杀人，并不是故意杀人，所以应该不会被判死刑，但是具体看到法院的判决。”审讯员简单地说了几句便离开。

        十一走到顾楠面前，沉默地看着她，其实她今天会来听审讯，其实也没有别的原因，只是想要来看看，这种包庇家人犯罪，亲眼看着家人被送入监狱，到最后把自己的前程都给断送的人，会是一种什么心态。

        顾楠低着头，沉默了许久，忽然她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个苍白到悲哀的笑容，对十一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坏？一直喊着伸张正义、秉公执法，却还去包庇杀人犯？”

        十一微微蹙眉，看着她这种自嘲的笑容，心底忽然腾起一股凉意。

        如果因为母亲是杀人犯不忍揭发选择包庇就算是坏的话，那么她这种手染了无数鲜血，无数条性命葬送在自己手下的人，又算什么？

        顾楠自嘲地笑起来，可是眼泪也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落下，顿时让她泪流满面。

        “你哭什么？哭你大好前程就毁在这里？还是哭你最终还是保护不了你的母亲？”十一问。

        “我知道我自己不配当一个警察，但是我真的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我的母亲进监狱，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顾楠用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中滑下。

        十一摇摇头，如果换成是她，要包庇某个人的话，她一定会把知情的所有人都永远封口，她从不滥杀无辜，但是也不代表她就是个好人，就比如五年前，程湘濡遇到的那件事。

        就在此时，一个警员推门而入，提醒她们时间已经到了，十一必须离开了。

        十一离开警局，顾楠虽然拒绝了帮项天阳贩毒，但是她知法犯法包庇了杀人犯母亲是不争的事实，虽然这个罪名不至于让她付出什么惨痛的代价，但是失去职位是一定的。

        回到名城公寓，封晔在书房对着三台电脑，似乎在分析什么情报，十一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进去，打算转身离开，身后却响起了男人的声音，“十一，过来。”

        十一回头，看着男人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用食指抵着太阳穴，眼尾含着些许复杂的神色，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眼神微冷。

        十一抿唇，推开虚掩的门走进去，在刚才回来的路上，她甚至想要为顾楠向封晔说情，虽然她和顾楠素不相识，但是对于一个从小就正义感十足，一直坚持自己除暴安良的梦想的人，突然间自己也走进了监狱，这对她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想起她那抹苍白到悲哀的笑容，她真的觉得，这件事一定会彻底毁了她的。

        “有话和我说？”封晔挑眉，唇边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十一坐在电脑桌上，和封晔面对面，“顾楠……你能不能保全她？”

        封晔眼底掠过一抹意料之中的神色，稍纵即逝，她握住十一的手腕一拉，让她跌坐在他腿上，十一蹙眉，却没有挣扎。

        “我早就猜到你会和我说这件事。”封晔把下巴抵在十一的肩膀上，十一偏头，“你怎么知道？”

        “你早上想要去听审讯的时候我就知道。”封晔回答。

        十一放松身体，弯起唇角，懒洋洋地说，“那你是帮，还是不帮呢？”

        大手抚上十一的脸颊，封晔唇边含笑，“你难得求我一次，我哪能不帮？”

        “谁求你了？”十一瞪了他一眼，转了一会问，“这么说你是愿意救顾楠？”

        “顾楠怎么说都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当然会帮她。”唇角一勾，封晔有些神采飞扬，“要不是她抓了楚南枫，我也不会想到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

        “那你要怎么做？”十一问。

        封晔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褐色的牛皮纸袋给她，“把这个交给沈河，他就会知道应该怎么做。”

        十一挑眉，看着牛皮纸袋上‘绝密’两个大字，有些好奇地看着封晔，然后打开文件袋拿出里面的文件看了一眼，就如封晔所说，顾楠抓了楚南枫，才让他们顺藤摸瓜揪出了项天阳和唐启明，现在唐启明在逃，让顾楠戴罪立功去把人抓回来，这样的说法也是合情合理。

        当然这一点还不足以让顾楠逃过一劫，封晔还顾楠包庇林美凤是杀人的事情说成，她是为了配合封晔找到唐启明犯罪的证据，才假装被唐启明和项天阳威胁，因此没有揭露林美凤杀人的事情。

        虽然文件上写的和事实不符，但是封少校出面，这当然就成了无懈可击的完美事实。

        十一放下文件，看着封晔一会儿，最终给了狡猾两字评价。

        封晔啄了啄十一的唇，“这个叫做计谋。”

        这个男人到底是给自己面子帮顾楠也好，是想要继续利用顾楠为他做事也罢，十一都不在意，看着手上这文件，有点傲娇地想，她只是给自己积功德而已，才不是想要当好人。

        十一最终就拿着这个等同于尚方宝剑的牛皮纸袋去了北城警局，把文件给了沈河。

        沈河看了文件后，便打了几个电话确认了文件真假，再用了半个小时去处理一些移交手续，十一玩了几盘斗地主后，就成功地把前一秒还是犯罪犯人的顾楠，摇身一变，变回了缉毒队大队长。

        不，事实上应该说是缉毒处的副处长，因为她大难不死出来还升了职。

        只是这个升职一说却不是出自封晔，而是沈河做出的决定，因为他想的是，能让封晔出面保的人，或许身份还不一般，稍微关照几分是应该的，简单来说，其实也就是一种变相的示好方式。

        这种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感觉，让不知所以然的顾楠有点吃不消，心情忐忑地坐在新办公室里，看着对面从容淡定的十一，再看看一边显然有些拘谨的沈河，表情更加无措。

        “怎么升职了还这种表情？”看到顾楠不知所措的表情，十一有些好笑，偏头对沈河说，“沈局，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好好，你们聊，你们聊。”沈河笑了笑，又对顾楠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才的转身出去。

        顾楠抿唇，看着十一问，“是你帮我的？”

        十一耸耸肩，不置与否。

        而就在顾楠办公室外面，十几个同事围在一起开始窃窃私语，内容当然也是针对顾楠这次升职的事情，闲言碎语很多，都是在说顾楠一定会有后台，不然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不当不受处罚居然还升职。

        “我就说这个顾楠手段不少，这缉毒处多的是人才，怎么都轮不到她当副处，现在看，原来是有后台啊！”

        说这话的人叫做吴莫，和顾楠是同期进来的，只是没什么能力，只是背景还不错，父母在B市做皮料，家境殷实，毕业后就靠着家里的关系进入了北城警局，在这里管理档案资料，也就是个闲职。

        而事实上吴莫会让父母把她安排在缉毒处其实完全就是为了当初在警校时认识的一个学长，而如今也是成了她的未婚夫的缉毒处正处，孙毅。

        而她不喜欢顾楠的原因也是因为自己的这个未婚夫，孙毅对顾楠一直照顾有加，现在她成了副处，和孙毅接触的机会就更多，她当然是吃醋不满。

        “吴莫，你这么说你有什么证据吗？顾楠这些年立了多少功，她的能力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谁不服她啊？你要是有本事，你也去破两个案子给大家看看啊。”反驳吴莫的人是一直跟在顾楠身边赵明，他一直跟在顾楠身边打下手，当然不爽吴莫在这说风凉话。

        “赵明，你怎么就这么护着她啊？难道你……”吴莫故意把话说一半，而且还嘲弄地笑起来。

        赵明因为吴莫这故意说半句留半句的话憋得一张俊秀的脸通红，他的确是对顾楠有意思，这几年他一直跟着顾楠也没少表露心迹，但是顾楠都是婉言拒绝，如今被吴莫这样说出来，正好是戳中他的软处，让他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我只是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罢了。”

        吴莫冷笑，对赵明的话分外不屑，“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自己心里清楚，顾楠那女人天生就长着一副狐媚样，对男人的本事至少不小，你会被她迷得颠三倒四也不能怪你。”

        就在外面还在上演着唇枪舌战时，办公室里的气氛也一度陷入压抑。

        十一万万没想到，顾楠对项天阳的感情竟然深到了这个地步，在听到项天阳的死讯后居然会痛哭流涕起来。

        十一在一边分外无语，这个项天阳就是个人渣，到底有什么值得顾楠爱的？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是还是象征性地安慰一下，“那个，人死也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

        虽然她和顾楠不熟，但是她还是觉得顾楠值得更好的，项天阳这种一无是处的人怎么都配不上她吧，但是顾楠接下来的话，却解开了十一的这个疑惑，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的顾楠会爱上项天阳。

        “在你们眼里，我知道项天阳是哥很糟糕的人，可是没有他，也不会有现在的我。”顾楠颤抖地说着。

        原来在顾楠十几岁的时候，曾经被一帮混混堵在暗巷过，若不是项天阳经过，听到她的呼救，她一定会被这些混混欺负而死的，而项天阳当时还受了伤，在医院躺了几个月，也就因为这次英雄救美，顾楠理所当然地喜欢上了他。

        只是没想到，在之后几年，项天阳居然染上了吸毒的恶习，顾楠劝阻无用，才去读了警校，想要帮男友重新走回正道，只是生活不是励志剧，到最后却落了一个这样的结局。

        听完顾楠讲完她的我往事，十一真的觉得，生活真是好大一盘狗血，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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