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屋内,趴着一个遍体鳞伤的白衣黑裤女子,她的衣服脏乱不堪,白衣上的血迹并非斑斑点点裤子卷起,露出小腿,小腿只剩下一层皮包骨,那皮肤是白色的,苍白至极的白色。
“她是谁?”十一声音很平静,很淡定,起伏一分都没有。
克洛斯有些怔住,被她的平静怔住,他以为她会哭泣,他以为她看到这一幕她会发狂,他以为她看到这一幕她会扑上来找他拼命,他以为她会!他以为她会!可是她竟然不会,她这般神情,那眼神如看一个陌生人,那一起如问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怔住了。
程湘濡的五官即便已经看不出原来面貌,但是他们朝夕相处二十几年,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说她认不出来她,他不信……然而,她的平静,甚至气息都不曾乱一分,眼睛都不眨一下,那样冷静地面对,实在无法让人觉得她是装的!
“她是谁?你要我来看她做什么?”十一转身,目光淡淡看他,“你抓我来,就是要我看这个人?还是说你打算这样对我?”
克洛斯还没说话,十一已经随意在椅子上坐下,修长的双腿叠加,淡声道,“今天我落入你手,你想要怎么做,尽管来吧,用不着客气。”
“你真的,不认识她?”克洛斯奇怪地笑起来,指着玻璃屋内,那个不甘就此死去,挣扎着要起来的人,“看清楚。”
十一目光一斜,面无表情道,“几年不见,你的手段越发令人膜拜了,我是不是应该庆幸,当初你没这样对我?起码没让我这样恶心过……不,我不应该庆幸,因为你马上也会这样对我。”
她伸了个懒腰,微微往后仰着头,脖子弯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如玉白瓷一般的皮肤,精美如艺术品,克洛斯的眼眸微微沉了沉,她却继续说道,“我有洁癖,我只能忍受三天不洗澡,所以你要将我弄成那样,麻烦行行好,给我三天洗一次澡的恩典,否则我宁愿撕了皮肤,谢谢。”
“起来。”
“要开始了吗?我是要先上刑架还是先上鞭刑?”说着,她竟然真的当着克洛斯的面做了热身运动,拉着自己的肢体。从被抓到现在,从醒来到现在,她一直都是这个无关紧要的样子,好似面对他,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都是她的意料之中的。
克洛斯看了她半响,淡淡道,“我不会那样对你,永远都不会,既然你不认识,那就走吧,你不是说你最多忍受三天不洗澡吗?从你出发去大洋,到现在,已经五天了。”
“不,在大洋上,我每时每刻都在洗澡,那是大自然的水,非常干净。”十一站起来,当真跟着他走了。
惊变一霎。
就在克洛斯转身要走,就在十一起身要跟着他走。
一道劲风忽然从耳后直取他后心,一来一往两人交手十招。
“你果然是装的!”克洛斯平静地看着对面的忽然对他奋起攻击的十一,她招招致命,沉重不乱,没一招都包含着冲劲的内力,即便是他交手了十招也觉得这样打下去,自己是占不到上风,然而他知道她此时的体力不可能这样和自己打下去,超过十五招。
十一眼球不知何时布满血丝,脸色沉凝着,是她从未有过的肃杀,她不做声,紧紧咬着牙,再次冲上去,出乎克洛斯意料的,她十五招以后,竟然还保持着一样的力度。
他握住她的手腕,被她硬生生逼退三步,他紧握着不放,十一竟然再次加大了了力度,克洛斯道,“你持续这样挥霍自己的内力,会废了的!”
十一依旧不说话,一脚踹开他,狠狠给了他三拳,克洛斯是让着她的,但也不留情,一个错身不及,她躲避太迟,生生承受了她一掌,他的力气极大,那一掌,力度也是迅猛的。
喉咙腥甜,她尝到了血的味道。
血……血……
她目光赤红,霍然回首看到了只玻璃屋中的程湘濡,几乎要咬碎牙齿。
她怎么可能不认识她!
她怎么可能不认识她!
这是她的一生至亲,这是她与她骨血相连的人,她的痛,她的恨,她感同身受。
但是,在看到这一幕时,她的心情真的是平静的,她的梦中出现过无数次这样的画面,她梦见程湘濡在血泊之中,一遍一遍喊着自己的名字,那语气带着浓浓的的眷恋和思念,那是生命受缚,她在绝望中呼喊而出的声音。
她很疼,疼到了麻木便不疼了。
她甚至眼泪都没有,她看到这一幕的所有情绪心情,都化成了杀气,她一定要杀了克洛斯。
为她。
为自己。
即便以命换命,在所不惜。
克洛斯脚步一滞,想去看十一此时神情,但转眼间她已经来到面前,她不知哪里来的那无穷无尽的力量,她狠狠地拎起他的领子,通红的眼睛燃烧着火焰,燃烧着暴戾的火焰,两人过招数十下,十一跪在地上,口吐鲜血,克洛斯目疵欲裂,他是没想要这样对待十一,那是一个武士的下意识反击,他急切走过去,想要去看十一的情况,刚刚蹲下他立即觉得不对,女子身上的杀气一霎间升腾,他清晰感觉到,暗道不好,速度太快,他没来得及退开,便看到她那鲜血手忽然向他的脖颈间掠去。
克洛斯骤然后退,或者是说他是被人拉着后退了,否则他无法躲过了十一刺往他咽喉这致命一刀,但那刀片还是从他的脸上划过……
那个将克洛斯开拉开的人,自然不会对十一手下留情。
一拳砸出,十一再次飞了出去,一手撑着地上,手臂都在颤抖,她用尽全力要站起来,但是她浑身都是散了架,怎样都都无法起来,腹部好似有刀子在一寸寸地剜,那种疼无法想象。
胸口也好疼,如被什么上下挤压,她跪在地上,长发垂下,将她脸遮去,她知道自己现在十分狼狈,但是她更加知道,程湘濡是在他们手上被这样折磨的。
她撑着地面的手骤然握住。
她恨!好恨!
恨自己没用!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和程湘濡的一番谈话。
“湘濡,如果有一天我们遇到了我们两人联手都无法打败的人,怎么办?”
“死在一起,也好。”
“我可以死,但是我死也要拉着那人陪葬,到了地狱,我再狠狠揍他!”
“好……但是我没死之前,我绝对不会让你先死的!”
“好。
“如果有一天我被抓了,被人狠狠折磨,即便是凌迟之刑,在没有看到你安好之前,我也会忍着不死。”
“如果有一天你被抓了,被人很很折磨,我救不了你,我便杀了你,让你走的痛快。”
“好。”
那年初春江南,雨后游湖,凉亭中两个少女对话犹在耳瓣,没想到今日真的实现。
十一骤然抬起头,看向了玻璃屋。
玻璃屋内狼狈女子已经被他们打斗声音给惊醒,缓缓爬起来,一抬头便看见了她,她那暗淡的眸子突然一亮,直接扑了过去,撞上了玻璃,她还不在意,手撑着玻璃,用额头有撞击着玻璃。
“十一……十一……”
“十一……十一……”
在梦中回旋无数次,让她在梦中无数次惊醒的声音,今日清晰在耳旁。
绝望的,苍凉的,眷恋的,悲伤的。
她在呼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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