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芃和沈沛安约在一家茶社见面。

        但温芃只想和沈沛安单独说说话，所以沈沛安独自上了二楼包间，林彦舟在一楼等着。

        “沈总，您坐。”温芃拿了茶水和点心给沈沛安，朝他微微笑了一下：“看得出来林医生好像有点紧张，但事实上，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沈沛安解释：“他只是比较关心我而已，你不要介意。”

        “我没有介意。”温芃摇摇头，发自内心地说：“我很羡慕你，有那么多人爱你。”

        “不必羡慕。”沈沛安说：“其实你仔细想一想你就会发现，同样有很多人爱你。”

        “是的。”温芃似乎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语调渐渐温柔起来：“我有很爱我的家人。”

        没等沈沛安回话，他倏地盯着沈沛安的脸颊，话锋一转：“但我没有很爱我的爱人。”

        沈沛安被他盯得莫名脊背发凉，依旧用镇定温和的声音说：“我有爱人也有家人，听起来似乎挺美满的，但他们是同一个人，只要有他在，我就不是一个人。”

        “可是……”温芃将双手撑在桌子上，将身体前倾了一下，用更近的距离盯着他的眼睛：“……就算你没有了林医生，你还有任栩啊……”

        沈沛安皱起眉，眸色暗淡下来，面色隐隐有些不悦：“我不喜欢你这个假设。”

        什么叫做“就算他没有了林医生”，他明明就只有林彦舟了，没有林彦舟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哪怕只是假设，他也不愿意接受。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温芃开始道歉：“我的意思是，不管怎样，任栩都会一直站在你身后，只要你回头，就能第一眼看见他。”

        “回头？”沈沛安神色抗拒：“感情的事没有回头一说，我的爱人是林彦舟。”

        温芃瞪大了眼睛，认真起来：“你敢发誓，你一辈子都不会再和任栩在一起吗？”

        “我为什么要发誓，对你发誓吗？”沈沛安感到奇怪：“你今天约我来，就是为了跟我谈任栩，谈我会不会跟他死灰复燃？”

        温芃苦笑一声：“你我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在生活上也没有交集，除了任栩，我们之间也没有其他共同话题了吧。”

        “你应该知道的，我对你没有义务，就算你曾经做过我的替身，我也不需要对你负任何责任。”

        沈沛安的语气逐渐趋于冷淡：“是任栩把我们联系在一起不错，但你我都是独立的个体，我和任栩的事你管不着，你和任栩的事我管不着，所以这个共同话题也不成立。”

        温芃承认：“我说不过你。”

        样貌，他比不过沈沛安；学历，他比不过沈沛安；口才，他也比不过沈沛安……他样样不如沈沛安，沈沛安能把他说得哑口无言，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没有要为难你的意思。”沈沛安提议：“或许我们可以好好说话，就算你要跟我谈任栩，至少也该心平气和地谈。”

        而对方刚才一上来就问他敢不敢发誓，确实是引起了他的反感。

        誓言代表不了什么，他不爱任栩就是不爱了，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

        “我嘴笨，我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才不算是冒犯到你……”

        温芃耸耸肩，突然全身放松下来，无力地摊开双手，嘴角的笑容充满了辛酸。

        “……但我现在要死了，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向你道歉，请你多多担待。”

        沈沛安眼睫颤了颤，沉默了半晌才说：“京城不乏好的肿瘤医院，你可以再试试……”

        温芃摇摇头，坦然道：“我不想活了，活着也只是给家人增添负担，太累了，太痛苦了……”

        沈沛安不说话了。

        他深知一个人下定决心赴死的时候，旁人再怎么劝都是没用的，他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早就看淡了生死，当然也不会勉强别人活下去。

        “沈总，我知道我没资格干涉你的感情，也没资格要求你在感情里怎么抉择，但我还是想求求你，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你能不能都不要和任栩在一起？”

        “他值得更好的，而你……”

        沈沛安直接把他的心里话说了出来：“任栩值得更好的，而你觉得我配不上他……”

        温芃看着他的眼睛：“至少，我所了解到的，你不是一个在爱情里，始终都坚定如一的人。”

        “嗯。”沈沛安点点头：“如你所知，我以前很爱任栩，但现在移情别恋了。”

        “原谅我的冒犯，你这样做，显得你的爱很廉价，谁知道有没有一天，你会不会……”

        温芃没有再说下去，但沈沛安却懂了。

        说来说去，温芃都是怕他再次移情别恋，回头再次找上任栩。

        “你很爱任栩，我能理解，所以你希望他能遇见一个良人，与爱人幸福美满地度过一生。”

        “你放心吧——”沈沛安承诺：“我不是那个良人，也不会再去祸害你心心念念的任栩，以后见到他我会绕路，绝不纠缠。”

        温芃：“我该怎样才能相信你？”

        “信不信是你的事，我也没办法强迫你相信。”沈沛安语气笃定：“但我有我的决心和坚持，但凡做出的承诺，就不会食言。”

        温芃沉默着，仔细思索着他的话，随即摇摇头：“这不够。”

        沈沛安不明所以：“什么？”

        “沈沛安，我要诅咒你——”温芃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眼底的怨气几乎要溢出来：“我诅咒你永远都不能和任栩在一起，否则我会永生永世纠缠着你……”

        沈沛安脊背发凉，倏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在他惊愕得注视下，温芃僵硬着手臂，缓慢从桌子底下抽出了一把锋利细长的剔骨刀。

        “你干什么！”

        只是一瞬间，沈沛安的脸上就褪去了所有血色，浑身颤栗起来，连声音都走了调。

        眼看着温芃把刀尖对准了自己，他连呼吸都忘记了，立马转身小跑着冲向门口。

        可是门被锁住了，他没有权限打不开。

        “温芃，你别冲动——”他指着房间右上角的位置：“这里面有监控，你这是犯法的，你难道要让你家人眼睁睁看着你去坐牢吗？！？”

        温芃眼尾发红，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一样，目光死死钉在他身上，双手紧握着刀柄，机械般地朝他逼来。

        雪白的刀刃折射出清冷的光，映照在沈沛安惊恐的瞳孔深处，面对锐利的刀尖，他彻底慌了神。

        “别过来——”

        “我发誓，我发誓行吗——”

        “——我永远都不会和任栩在一起——”

        “你别杀我，我不能死——不能失去林彦舟——”

        “你放开我——！”

        “……你干什么——！？？！”

        “——温芃——不要——！！！”

        “——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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