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四起,到处都是爆炸声。
这隆隆炮响,将普特曼斯吓的惊慌失措。
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场面,如此恐怖的爆炸,恐怕只有天上的惊雷才能与之相比较。
在这种火力的轰炸之下,他不觉得自己的这些人能够将热兰遮城守住。
城门已经被炸塌了,现在炮台也出了问题,要是再不做出相应的打算,恐怕就要葬生在这里了。
普特曼斯这么多年以来赚了很多钱,对于他来说,他的人生还长着呢,总不可能将性命丢在这里。
他从城墙上逃了下去,带着几个随从,来到了港口上。
港口上还停靠着几艘尚且商船,在慌乱之中,坐着商船离开。
普特曼斯这一走,热兰遮城中的那些残余兵马几乎全都放下了武器。
一些来不及跑的红夷士兵们,急忙去开剩下的商船。
那些没有赶上商船的人,跳入冰冷的海水中,朝着商船游泳。
风帆战列舰刚才是郑成功的重点打击对象,现在几乎全都被打的破烂不堪。
只剩下那些商船还比较完好。
至于剩下没来得及跑的,也都投降了。
领导都跑了,除了投降还能干什么?
别指望这些人能够拼死相抗,以命相搏。
这些人根本就没有那个心。
“进城!”
随着郑成功一声令下,士兵们跟随着走进了热兰遮城。
至此,热兰遮城被郑成功收复。
依靠着强大火力,收复热兰遮城不是什么问题。
这里的事情,很快被张海传到了孙杰那里。
收复热兰遮城是一件好事,先让郑成功在那里慢慢的发展着,等以后再直接接手过来。
......
普特曼斯在海面上逃亡的胆战心惊,生怕郑成功追上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郑成功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将热兰遮城拿下,也万万没有想到,郑成功能够拥有这么强大的武器。
这些武器的厉害程度,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一想到那遮天蔽日的炮火,他心里就慌乱。
在海面上漂泊了不久,停靠在了巴达维亚。
这个港口繁茂无比,各地的商船在这里汇集,财富也在这里汇集。
普特曼斯下了船,直奔总督府。
热兰遮城失守极为重要,一个不好,将会影响整个东方局势。
那里位置险要,是遥控大明和倭国的好地方。
占据了那里,利润就不会断。
总督府中,范迪门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普特曼斯,脸色阴晴不定。
“你知道热兰遮城对在咱们来说有多重要吗?你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吗?”范迪门大声呵斥。
普特曼斯解释道:“这一切都和我无关啊,这一切都和我无关啊。
是他们的实力太强了,实在和我无关!”
普特曼斯生怕范迪门将这事情算在他的头上,便急忙将这事情解释了一遍。
即使这样,范迪门也不是很相信。
“你说的这些东西,谁会相信?热兰遮城是一座坚城,这么多年以来没有出现任何事情,怎么突然这次就不行了?
还有你说的那些武器,简直就是在胡言乱语,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可笑至极,可笑至极!”
范迪门大声呵斥。
前一阵子,他派出了杰斯瑞,前去查探情况,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传回来,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件事情让他极为担心,现在又发生这种事情,更让他心里忐忑。
范迪门没有和孙杰交过手,也没见过郑成功使用的武器,自然不相信普特曼斯说的这些话。
在他看来,这些事情都是在胡言乱语。
人对超出自己想象的东西,往往会有着无比固执的想法。
现在的范迪门就是如此。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谁家的火炮威力能够这么大。
就算有这种火炮,也应该在西方世界,而不是在这个已经没落的东方帝国。
现在的范迪门被热兰遮城丢失的愤怒充斥着脑海,根本不愿意细想。
普特曼斯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先行离开。
......
为了验证普特曼斯说的那些话,范迪门重又派遣了一艘风帆战列舰,前去热兰遮城看看。
这艘战船刚刚到达热兰遮城外面的海域上,就遭到了城中的炮击。
也不知道是他们运气好还是不好,一枚煤气罐炮弹落在了甲板上没炸。
孙杰给郑成功的那些火炮,基本上都缺乏维护,有那么几枚哑弹实属正常。
蓝色的炮身,粗壮的身体,一枚就有几十斤重。
红夷们瞬间就将这枚炮弹当成了宝贝。
刚才在海面上的爆炸场景,让他们心生忌惮。
如果能够破获这里面的秘密,那对他们来说,将是一大助力。
风帆战列舰在靠岸之后,船上的水手,立刻就将这枚炮弹送到了总督府。
总督府的后院当中,范迪门看着这枚粗壮的炮弹,神色惊骇。
这么粗壮的炮弹,见都没见过。
看着静静躺在地上的炮弹,范迪门用烟斗敲了敲。
沉闷的声音传来,让范迪门心生疑虑。
“这好像是钢?到底是什么样的火药,竟然能将这钢炸开?这么大的一个炮弹,要是爆炸了,那威力该有多大?!”
范迪门滴咕着。
普特曼斯站在他的身后,解释道:“总督,就是这种炮弹,当时热兰遮城就是被这种炮弹轰炸的,我清清楚楚记得!”
“现在不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而是看看我们能不能彷造出来,如果能彷造出来的话,那对我们实力的提升,将会是一大助力!”范迪门神色郑重。
“如果能把这种火炮运回去,那些老头子们可不会少了咱们的钱。”
不管是哪条路,这枚炮弹都非常重要。
范迪门当下就让手中的工匠对炮弹进行拆解。
可惜,这枚炮弹根本拆不开。
煤气罐是用钢焊接而成,火药装填进去之后,就用死螺纹封死在里面。
想要破开罐体,看清楚里面的结构,就必须把罐体切开。
这个时代可没有冷切割技术,要是稍微不注意,罐体爆炸,周围根本留不下活口。
没有人敢冒着爆炸的风险,范迪门花费了很长时间,依旧毫无所获。
无奈,只能让人将这枚炮弹送回国内。
送走了炮弹,范迪门将所有的风帆战列舰全都召集回来。
热兰遮城士的陷落,和之前郑芝龙的陷落,就像是重锤一样落在了范迪门的胸口。
因为不清楚这两件事情之前的联系,所以他必须小心翼翼。
除此之外,他还将目光放在了爪哇的大明百姓上。
在巴达维亚,生活着不少明人,这些人从事着各种各样工作。
有一部分从事着手工业或者服务业,但大部分的都是从事着最低级、最劳累的工作。
红夷从来没有将明人当成人来看,只是当成劳工,或者奴隶。
巴达维亚是目前东方最大的港口,这里的货运及商业活动非常频繁。
在没有工业的时代,货物的装填,只能依靠人力。
大部分百姓,都从事着这种活计。
这些明人工作起来虽然非常的认真,但是巴达维亚的红夷对于这些明人并不放心。
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更是让范迪门对这些明人充满了警惕。
在巴达维亚城的西北角有一个贫民窟,贫民窟的面积不大,也就是大明一个普通乡镇那么大。
差不多有三万人居住在这贫民窟中,显得异常拥挤。
这些明人有一部分是从小就生活在这里的,但大部分都是红夷让从大明东南沿海掠夺过来的。
热兰遮城的陷落,让范迪门心生警惕,将目光对准了这些百姓。
红夷喜欢用明人,是因为好用。
和土着相比,明人有着艰苦耐劳等品质。
范迪门害怕这些明人起来反抗他们,所以动了杀心。
历史上也正是如此。
乾隆五年十月,红夷因忌惮华人,联合当地土着,开始对华人进行大屠杀。
当时巴达维亚的华人,几乎被劫杀一空。
如今,因为孙杰的缘故,使得热兰遮城提前收复,加上孙杰的崛起,郑芝龙的失败等等不稳因素,使得范迪门内心的恐惧愈演愈烈。
正所谓有压迫的地方就有反抗,如今的巴达维亚,也酝酿着一场反抗。
......
“这些毛狗是吃了什么药不成,怎么一个劲的巡逻。”
贫民窟一个不大的房子里面站满了人,拥挤了七八个之多。
房间里面只点燃了一根蜡烛,昏暗低沉。
一个年轻汉子坐在墙角,低声说道:“昨天早上,我正在港口上搬运货物,见几个红夷人抬着一个很大的木箱子急匆匆的往总督府跑去。
听那些红夷说,里面装的是什么炮弹。这几天,附近的红夷和土着多了不少,这是在监视咱们。
难道,这两件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年轻人在这里干了很多年,也能听懂红夷说话。
这些红夷们之间的交谈,自然而然被他听了去。
一个年龄偏大的中年人坐在房间中的床上,他拿着一根烟袋锅,不停的砸吧着。
“我说刘叔,您就说一声啊,您一直在这里抽烟,一句话也不说,您让我们心里实在是没底啊。”年轻汉子看向中年人,一脸急色的道。
刘叔将烟袋锅从嘴中取了出来,长出一口气,说道:“有没有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但估计要变天了。这些红夷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肯定没安好心。搞不好,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他的语气很低沉,低沉的就像是六月间的雨天。
年轻汉子不明所以,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老刘,你的意思是这些红毛狗要对我们动手?”
一个年龄和刘叔差不多大的中年人眼睛中闪过一丝惊慌之色,他看着刘叔,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刘叔长叹道:“唉,老王啊,这不明摆着的嘛?这种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万历四十几年的时候,这事情就发生过一次。
那个时候,这个巴达维亚城中有着三四千的明人。当时万历三大征腾空了国库,万历皇帝就想着在外开矿弄点银子。
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给万历皇帝说吕宋和爪哇遍地是金银矿,朝廷完全可以占领这两个地方进行开矿。
当时国库空虚,万历皇帝当时就动了心思,便让沿海省份的总兵率领水师前去勘探。
当时吕宋和爪哇的佛郎机人以及红夷人以为大明是要对他们动手,在恐慌之下,便唆使当地土着对明人动手。
唉,听说当时吕宋上的明人几乎被杀光了,巴达维亚的明人也被杀了一大半。”
房间中寂静无声,阴冷的像地狱一样。
年轻人疯狂的呼吸,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这,这,这些蛮夷,竟然,竟然敢这样?就没人管吗?他们怎么敢?”年轻人哆哆嗦嗦。
他心里也怕,他怕这件事情落在他的头上。
海外之民,从来都是没人疼的孩子。
若是死在这里,那就死在了这里,也不会有人管他,也不会有人帮他。
叫做老王的中年人瞪了年轻汉子一眼,“齐大,你给我小声点,将红毛狗招惹过来了,咱们可就死定了。”
叫做齐大的年轻人急忙闭上嘴巴,小心翼翼的往窗外看去。
见窗外没什么动静之后,才放下心来。
房间里面一下子人心惶惶,几乎所有人都开始担忧自己的处境。
刘叔吸了一口烟,吐出一股浓烟。
“怎么没管?当时万历皇帝听说这件事之后,就着手开始调集南方各地水师,准备征伐吕宋和巴达维亚的蛮夷。
可是,朝中那些衣冠禽兽们却说,海外之民皆是数典忘宗之辈,不敬祖宗之徒,死有余辜,阻挠万历皇帝出兵。
可惜啊,命令还没下达,万历皇帝就驾崩了。这个时候满朝文武都陷入了争权夺利之中,哪里还管的了海外之民?就由着自生自灭了。”刘叔说完之后,便一言不发起来。
此事便是“大仑山惨桉”,从万历三十一年到康熙元年,佛郎机人在吕宋开展了三次针对华人的大屠杀。
据《东西洋考》记载:“初三日,华人在大仑山饥甚,不得食,冒死攻城,夷人伏发,燃铜铳击杀华人万余,华人大溃或逃散,饿死山谷间,横尸相枕,计损二万五千人,存者三百口而已。”
从隆庆开始,大明海商便开始频频出海。
吕宋作为距离大明最近的一座域外岛屿,自然就成了海商贸易的对象。
明末的海商,可不仅仅只是海商,都是商匪合一。
在这些海商当中,有一个叫做张嶷的人。
他常用“吕宋机易山,其上金豆自生,遣人采取之,可得巨万”的谎言,骗大明百姓过去,然后劫掠残杀。
不知咋回事,这个谎言被万历皇帝听说了。
穷疯了的万历皇帝也不管真假,便派遣海澄县丞王时和与百户于一成去吕宋采金。
他们到吕宋后,才发现纯是张嶷的胡言乱语,旋即回国。
佛郎机人以为大明要攻打他们,于是挑起一场屠杀华商的暴行。
在此之前,佛郎机人就欺压过一次吕宋华人。
万历二十一年,佛郎机的吕宋总督达斯马里纳斯组织舰队进攻吕宋附近岛屿,强行征发当地华人充当旗舰的划桨手。
当地华侨反抗激烈,但在总督达斯马里纳斯以武力威胁,最终征集了两百五十名华人,跟随着八十名佛郎机殖民者登上旗舰。
黎明时分,以潘和五等人为首的华人船员在夜间反叛,八十名佛郎机人死了六十六个,只有十四人侥幸逃生。
而总督达斯马里纳斯则被愤怒的潘和五用长矛戳死。
潘和五等华人控制了旗舰后,离开吕宋,扬帆直驶大明。
接任吕宋总督的是达斯马里纳斯的儿子路易斯,他继任之后,一直想为自己的父亲报仇。
后来,他就数次制造针对华人的惨桉。
远在爪哇的红夷也不甘落后,万历年间当中,也数次欺压。
蛮夷欺辱,从大航海时代就开始了。
血债,可不仅仅只是从鸦片战争算是。
红夷和佛郎机人皆是一丘之貉,此次无非就是想重演大仑山惨桉。
房间当中的人都沉默不发,持续很久,才被齐大打破: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如今这些红毛狗禁止咱们随意出入,让咱们全都好好的待在这里。
咱们的生活区之外还有大批红毛狗士兵守着,难道咱们就这样等死不成?”
“齐大哥说的没错,难道咱们就这样等死不成?咱们不如和红夷拼了,拼个你死我活。”
“对,没错,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咱们就算是死,也不能让红夷好过。”
一时之间,房间中的年轻人全都气势汹汹起来。
坐以待毙,不如愤而反击。
华夏的热土,从来不缺反抗之人。
就像当年戳死达斯马里纳斯的潘和五一样,掀起反抗的波浪。
刘叔看着气势汹汹的年轻人,勐然一拍桌子,皱眉低喝道:“你们给我小声点,要是让红毛狗听到了,咱们可真的就死定了。”
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刘叔环视一周,叹道:“拼?你拿什么拼?拿菜刀还是扁担?这群红毛狗可是有火铳的,人家老远就能将你打死,你告诉我拿什么拼?
再说了,你们家里有铁器?这些该死的红夷,最近已经开始收缴铁器了,连铁都没有,如何拼?”
刘叔一席话,说的房间中的年轻人哑口无言,全都沉默了起来。
老王见此,也开口道:“老刘说的没错,不是我看不起。咱们这些人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其中还有不少的老弱。
红毛狗就算自己不动手,仅仅让土着动手,咱们都解决不了,更别说是红毛狗了。”
齐大声音大了几分,满是激动:“那咱们就只有等死不成?就这么窝囊的死了?当初被骗到这里,我觉得我都已经够倒霉的了,没想到今天连命都要没了。”
“我让你小点声,你给我闭嘴,要是将红夷招惹过来了,你还想活命吗?”刘叔再次开口厉声喝骂道。
齐大看着刘叔吃人一样的目光,只好闭上了嘴巴。
“也不是说就将命丢了,咱们肯定是要反抗的,只不过一切都要小心点。
这件事事关重大,咱们要好好谋划一番,不然的话,事情还没办成,小命就没了。”
老王看着房间中的众多年轻人,语重心长的道。
“王叔这话在理,我听王叔的。”齐大点点头,冲着老王说道。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好好谋划一番。”
从现在开始一直都半夜,房间中的人就这件事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经过这些人的讨论,倒也制定出了一个反抗的计划。
刘叔的眼神不停的在老王、齐大以及房间中众人的身上扫动着。
看着房间中再没有人质疑时,低声道:“咱们的计划就按照这样来办,虽然不可能有十成的把握,但是三成却是有的。”
“别说是三成了,一成也要干啊,不干就是死路一条。”齐大说道。
“行了,计划就是这个个计划,三天后就按照这个计划来办,现在诸位可以走了。”老王一拍桌子,看着房间中的众人,开口说道。
齐大点点头,冲着老王挥挥手,告了一声谢,随后领着几个青壮汉子走了出去。
毕竟这个房子乃是刘叔的房子。
当房间中的众人都离去之后,房间中只剩下老王和刘叔。
老王站了起来,对着刘叔道:“老刘啊,那我就先走了,到了计划的时间之后,我就会来找你。
你在这巴达维亚的威望最大,平日里谁要是遇见什么事,或者是被红毛狗、土着狗欺负了也只有你敢出头,所以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老王说着就冲着刘叔鞠了一躬,一脸真诚的道。
“城中这几万人的性命就交给你了。”
刘叔将烟袋锅从嘴上取下,在桌子上敲了几下。
“既然如此,那我就当仁不让了。”刘叔一脸凝重。
肩膀上的担子重了不少,事关数万人的生死。
他觉得自己半个身体发麻,没有知觉。
一想到已经落寞的大明,他心里就苦闷。
“唉,大明啊,你可忘了你的子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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