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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叔不可忍》苏绾第86章 咫尺画堂14

第86章 咫尺画堂14

        顾锦言自己也说他有不可以说的理由。

        她也承认,自己怨过,恨过,恨到恨不得拿刀剜了自己的心。

        可如今,她听到顾锦言这三个字,都没了任何情感。

        十年。太久太久了。

        这十年的每个日日夜夜,每一个熬不过去的难关,迟宇新都陪在她身边。在她不经意的不以为然的每一个日子里,迟宇新渐渐地在她的心底里扎了根,盘根错节,再也没法割弃。

        沈君以为何可人至少会表示错愕会不愿相信。

        可何可人只是微微笑着,眼底里映着头顶的白炽灯,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一派宁静,她轻声说,“是吗……”

        那样云淡风轻的态度。

        顾锦言说得对,一切都已经没有必要。

        她已经从过去里走了出来,已经遇上了可以相伴一生的良人。只是顾锦言,还留在了原地。

        回去的路上,何可人因为酒喝得有些多,有些倦了,她歪着头,半眯着眼看着身边的迟宇新。

        “你还记得周季尧?”迟宇新看了她一眼,唇边还挂着笑意。

        何可人探身,吻他的脸颊,“我那时候在想,要是真的有童话故事就好了,王子从天而降拯救公主。然后你就出现了。”

        “你那时在想这个?”

        “骗你呢。那时候光顾着害怕了。”何可人想了想,自己笑了起来,“现在想想,你从那时候就是面瘫了呀。”

        “对了,我准备去给何光耀做配型。”何可人又说道。

        估摸这想法对迟宇新来说有些突然,他蓦地绷紧了脸,脸部轮廓益发锐利,看上去颇有些吓人。

        “怎么想起这个的?”

        何可人低了头,“我这些天,总是想起以前,心里觉得愧疚。他虽然没管过我,但也没害过我。而且那八年,他对我也很好。就当是还了那时的恩情吧。我讨厌别人欠我的,也不愿欠别人的。”

        “你捐不了。”许久,迟宇新才冒出这么一句。

        不是不给捐,而是你捐不了。

        这边,沈君从周季尧的口袋里翻出来一粒薄荷糖,她将薄荷糖扔进嘴里,糖纸拿在手中叠了好几道,直到没法再叠了,她才说,“我什么时候成你妹了?”

        “青梅竹马的妹妹,自然也是妹妹。”周季尧一贯的无耻。

        沈君咬牙,“你妹!”

        周季尧不以为意,“你对何可人很在意?”

        “与你何干?”沈君白了他一眼。

        周季尧勾唇,笑容邪肆,一脸的蔑视,“看你坐立不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迟宇新一见钟情了。”

        “那又怎样?人家比你好!”沈君心中恼火,语气冲的很。

        周季尧脸上的鄙夷更甚,也不再同她绕圈子,直截了当开口,“顾锦言没法抱得美人归,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何必耿耿于怀?”

        看来周季尧对这些事倒也是了解的。

        听他这口气,如此笃定,沈君倒是好奇起来,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为什么?”

        周季尧慢悠悠看了她一眼,又慢悠悠移开了目光,“迟宇新想要得到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哪怕是抛弃了伦理道德,这是其一;顾锦言即便不离开也守不了何可人,但迟宇新能做到,这是其二;至于其三嘛……”

        周季尧想起很多过去的事情,也没再继续说。

        身边,沈君听着他这话一时也有些怔住。就连这饭局上的简单相处,她都能看出顾锦言与迟宇新的差距。若顾锦言是温文如玉的公子,那迟宇新便是魔王,明显战斗力不是一个层面的。

        可是,就因为不够强大无法守护身边的人,就要失去所爱之人么?

        她突然觉得很迷惘。

        周季尧正看着前方,身边却传来幽幽的声音,“那像我们这样的人,就不配去爱吗?”

        他看了沈君,她的眼失了焦距,一脸的疑惑和不自信。

        周季尧想了想,问她,“爱人和全世界之间,必须做出选择,你选什么?”

        沈君仔细想了想,“必须要做出选择吗?”

        爱的人,和父母朋友,必须要舍弃,这不是一道简单的选择题。而她,犹豫了,给不出答案。

        “给不出答案吧?我也给不出。”周季尧的声音反常的宁静,“但是,迟宇新从不会犹豫,他的选择从来只有一个。”

        那应该……也就是所谓的爱了吧。

        这样的人,怎么会输?

        何可人听着顾锦言的话,一时有些错愕。那双写满了不解的杏眼直直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迟宇新用余光看了她一眼,眼眸里的目光渐渐加深。他的眼是黑洞,吸去所有的光源。停了一会,他才轻声开口,“你不记得?”

        这话,对何可人来说,有些莫名其妙。

        大约,又是自己记不得的事情吧?

        她想了又想,怎么也没能弄明白迟宇新所说的是什么个意思。关于不能捐肾的理由,她的脑海里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忆。

        “什么事?”她想得脑壳疼,问道。

        迟宇新抿紧了唇,眉目微垂,薄唇间慢慢地吐出字句来,“你做过换肾手术。你这肾,没法捐。”

        饶是何可人已经做好了准备,这说法,还是无异于惊雷响在天空。

        她身上,伤痕很多。被姜瑜关着的那几年,她试过各种逃脱的方法,自残、装疯卖傻、从正在急速行驶的车里跳下去,自然,身上也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她也从没怀疑过,这些伤口里,是否还有别的原因。

        那些伤,是那段最不堪的往事留下的印记。她甚至,连回头去看的勇气都没有。

        何可人坐在那里,半晌没动。那日在医院里,顾锦言同她说过,何光耀得的是多囊肾,是遗传性肾脏病。

        “多囊肾?”

        迟宇新听她这话,也不诧异,点了头。

        “怎么没跟我说?”何可人轻轻呼了口气。她与何光耀的缘分,看来是早已尽了。她终于下定决心去救他,这决心,几乎让她耗尽了力气,可最后却无济于事。何光耀留给她的这病,夺去了她唯一可能救他的机会。

        从此,他与她再无关联。

        不,或者说,他与她,在二十年前已无任何关联。

        这么想着,何可人忽然想笑。

        迟宇新瞅着她脸部在抽搐,唇边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意,也不说话,默默伸出右手,握紧了她的手。她的手很小,被他整个握在手心里。

        何可人抬起眼,看着他望向前方的侧脸。

        不断奔驰着的车子,道路两旁的路灯照进车子里,暖黄色的光线。一颗心浮浮沉沉,而这双粗糙的手所传递的温度,便是温暖。

        顾锦言这一晚,如同过去的很长时间一样,依旧是难以入眠。他索性起床,从抽屉里翻出记事本,本子里还夹着一张照片,是十八岁时的何可人,站在学校的花坛之间,一身白裙,黑发披散下来,笑容明媚。她的身后是竞相盛放的繁华,可连这些花儿也比不上她的笑颜。

        他捏着那照片看了许久。

        那些旧时光,终是消失了。

        停了停,他执笔,开始写信。

        写字的时候,手还有些抖。

        顾锦言写了一会,手抖得不行,他停下笔,放了一首老歌。男人略带沙哑的声音飘荡在夜风之中。

        他听着这老歌,站起来,点了根烟,一口接着一口抽着。停不下来,被烟草麻痹了神经的这个瞬间,他才会好受些许。

        可人,若不是这回忆撑着我,我想我早已没有力气在这人世中走下去。

        顾锦言终究是将那张纸撕下来扔进了垃圾桶里。

        有很多很多话想说,却不知能对谁说,从何说起。

        于是那些话,最终只能埋进心底里,渐渐挤压成山,压得自己喘不过起来。

        而沈君,左思右想之下,还是给顾锦言发了一条信息,“我发小回清河城了,我会在这待一段时间。有时间再聚。”

        但凡想起顾锦言疲惫不堪的脸和发红的眼睛,她都觉得心里发慌,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何可人洗完澡回到卧室,迟宇新正在看资料。她犹豫了一会,开口,“我多囊肾那个,有病历吗?”

        “不相信我?”迟宇新从资料里抬起头来,脸色冰凉。也不等何可人说玩,他便起了身,去了书房。没一会,他就折回来,将病历放在何可人的梳妆台上。

        何可人正在吹头发,举着吹风机,手臂都有些发酸。迟宇新顺势接过来,手指插进她的发丝里,替她吹着头发。

        她细细地看着那病历,是六年前的事情了。可她一丁点印象都没有。她倒不是怕迟宇新造假,即便他不愿意她捐肾,也不屑于编造这种理由。

        等头发吹干净了,她涂上面霜,用手轻轻拍着促进面霜的吸收,“我在巴黎的时候,看过心理医生,准备想办法将那些记忆找回来的。”

        迟宇新已经坐到了床上,听着何可人这话,他的眼底里是墨一般的深黑,也没有接话。

        何可人一直觉得好奇,虽说有些记忆缺失了。但是,她能记得所有的人,唯一的例外是迟宇轩。按理说,迟宇轩是她儿时便认识的人。可是对他却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若不是那一日去了西山公墓,她甚至完全不晓得,这个人长什么样。

        这事,每次这么一推敲,何可人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涂完面霜后,也钻进了被子里,“我在考虑要不要再去看看。”

        迟宇新也躺了下来,侧过身,狭长的双眼看向她的眼底心里,“不过是无关的记忆而已。过去的已经过去,即便是找回了那些记忆,又有何用?”

        然后,他的吻落下来,在她的脸上,嘴角,耳鬓。耳鬓厮磨间,迟宇新轻声念着,“我承受不住……失去你的风险。”

        上一次,Elijah说,何可人之所以犹豫了,是被他的说辞吓住了。她想活着,且这****很强烈。如今,他不得不再用这老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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