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我知道你是个素来要强的性子,冯大哥回京之后过府饮宴,我会去问一问冯大哥的心意,……”贾环看出了自己姐姐的意动,趁热打铁。
“不行!”探春大羞,脸唰地红了起来,“环哥儿,这种事情你不准去,……”
贾环却不以为然,“三姐,你就是这个矫情性子,又没让你去,我作为当弟弟的替自己姐姐问一问,哪里就丢了颜面不成?再说了冯大哥的心性难道你信不过,纵然是不如意的答案,他也不会有什么,……”
探春仍然羞不可抑,连连摇头:“不行,环哥儿,你若是这般去,那我就要翻脸了。”
“三姐,难道你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等待缘分降落在你头上?”贾环一摊手,“我感觉得出来,冯大哥对三姐你并非毫无情意,上一次我就悄悄试探性的问过,他却只是叹息,……”
探春全身一震,不敢置信,看着贾环,怀疑对方是在欺骗自己。
“三姐,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撒谎,可能冯大哥也很为难,而且就是他刚和薛家姊妹订亲的时候,我颇为不忿,才去问了他,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叹息摇头,我感觉得到,他对三姐是有情意的,若是这般,何不挑开问明,且看他作何回答,兴许能够有一个我们意想不到的答案呢?”
见贾环说得认真严肃,不像是虚言,探春默然不语了。
听得贾环说冯大哥心里有自己,探春原本不允贾环去问的决心立即就动摇了,想到冯大哥沉静坚毅的目光和爽朗豁达的心胸,探春就是一阵意乱情迷,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贾环何等机敏,立即就窥测出自己姐姐的动心,不动声色地继续道:“冯大哥此番回京,顺天府丞位高权重,事务繁忙,承担着京畿重任,所以小弟觉得冯大哥肯定在顺天府丞位置上能大显神威,拿出更耀眼的功绩,何况小弟只是试探性的侧面在问一问,……”
探春无法回应,只能继续沉默。
贾环也很知机,便不再说此事,岔开话题说了几句闲话,便告辞离开了,只丢下一个心神不宁的探春独自在屋里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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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紫英一行因为拖家带口,马车都是七八辆,除了二三十人外,还有不少从京里带过去各种细软物件,再加上在永平那边添置的不少家当,所以几辆车根本就拉不完,一些只能在永平那边处理掉,一些则是后续再拉回来。
这样大一个车队要想多块,肯定不可能,好在冯紫英因为在这边交接,吏部那边也宽限了不少时间,倒也不虞担心赶不上,所以也就逶迤慢行。
因为春荒历来也是盗匪出没的季节,冯紫英有了在玉田遇刺的经历,所以也不敢在懈怠,吴耀青那边也派出不少好手不说,而且冯紫英还专门请蓟镇那边来了一队骑兵来护送,就是怕出意外。
冯紫英不担心自己,却怕像宝钗宝琴她们这一大堆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出个意外那就真的是无可挽回了。
好在冯紫英的这一切担心都未曾发生,从榛子镇进入丰润,经玉田、蓟州、三河,一路行到通州,眼见得京师城已经在望,一行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初春的通州热闹非凡,江南延迟的秋税和来自漕运的各种粮食、布匹、丝绢、药材、南货都在这里汇聚。
除了这里的京仓外,神武中卫和定边卫也有大量屯兵驻扎在这里,这些屯兵其实已经沦为了和民壮相若的身份,只不过保留着军籍,但实际上已经是以务农打杂工为主的本地土著了。
天色已渐晚,落日的余晖落在白天繁盛一时的码头和周边的街道上,把整个大周盛世显得格外雍容壮观。
这个时候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商旅们纷纷歇脚落店,准备用晚饭歇息,而小贩们正抓紧最后的机会兜售着各种南北杂货小食,还有一些服务行业的掮客们纷纷露面,几乎不用观察,他们一眼就能看出哪些是符合他们主顾的目标。
冯紫英他们是东面驿道过来的,所以没有选择太过靠近码头的所在,那里是以水路集散为主的商贾客人汇聚地,对于冯紫英他们来说安全、安静、卫生才是最合适的。
瑞祥早早就提前安排了宿处,跟了冯紫英这么几年打磨,这家伙已经渐渐操练出来了,只需要冯紫英安排一声,他总能按照冯紫英的心意来准备妥帖。
选择的客栈靠水而居,但是却又距离喧闹的码头保持了一定距离,可以远观码头情形,却不至于太过吵闹。
宝钗宝琴以及二尤都安顿下来,晴雯、莺儿和香菱几个人眼见得马上就要回到京师城,心情都好了起来,几个人嘀嘀咕咕在那里商量着,等到饭后一起去街上转一转,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小物事,也能买几样回去带给府里和家里人,也不枉这一个多月的在外。
尤三姐换了一身男装,棕发蓝眼加上俊朗白皙的面孔,哪怕是用胸围子加胸托勒了又勒,还是无法掩饰住她女性特征。
好在这京畿之地的土著百姓各种奇装异服和胡人也都见的多了,还有那些男扮女装的豪门子弟也屡见不鲜,所以尤三姐的这一身打扮看上去英气勃勃,但在外边儿跑的,都还是能看得出来,这只怕又是京中哪位达官显贵家里的侍妾易妆出来潇洒了。
尤二姐做了太久车有些不舒服,早早就睡下了,倒是薛宝钗和薛宝琴都是兴致勃勃,与冯紫英和尤三姐一道站在客栈最东端的一处平台上,正好可以眺望运河,看那帆影点点,百舸争流,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当年我和母亲、兄长便是从这里弃船登岸,然后乘坐马车进的京城,这一晃就是几年过去了,却像是在昨日一般。”薛宝才披着一件玄狐斗篷,头上一定用火狐皮专门制作的尖顶斗篷帽,黑红相配,还有那张宛若白玉美人一般粉妆玉琢的姣靥,却别有一番动人风姿。
薛宝琴却又是一副打扮,葱绿底加上镶白边的灰鼠皮坎肩,内穿一件锦绣绫袄,外罩一件紫貂皮大髦,头上却是一件素淡的金步摇,满头乌黑的发丝梳理得格外精致整齐,腮边的两抹腮红配上专门的炭笔描过的眼角,让一双俊俏的杏核眼更加精神奕奕。
宝琴的美和宝钗的美乃至黛玉的美是截然不同的,宝钗的美是温婉优雅,大气雍容,黛玉的美是柔弱细腻,我见犹怜,浑然天成,宝琴的美则是精致华美,却又不失锐利,沁人心脾。
“姐姐是这般,小妹也是这般。”宝琴也有些黯然,随即美眸湛然,“一年前小妹和哥哥与母亲进京,惶惶然不知前途命运如何,京中却只有姐姐婶婶一家可以依靠,小妹内心也是惶惑不安,这如白驹过隙,转瞬便是一年,一切都入昨日重现一般,……”
“好了,本来带你们姐妹来是看看这通州落日余晖的美景,感受一下通州作为运河北段的起始点对于我们大周和京师城的重要性,怎么却变成了悲春伤秋,没的影响心情了?早知道就还不如早些歇息了。”冯紫英假作懊恼。
“请相公恕罪,都是妾身多嘴才引来这个话题。”宝钗掩嘴一笑,“我们这也是难得出门,宝琴年少时倒是走南闯北,这几年也大多在家中了,倒是尤三妹妹妹跟随在相公身边,潇洒自在。”
“姐姐说笑了,这跟着相公出门是最难受了,成日里要担心各种危险,而且相公又经常特立独行,不想要人跟随在面前,觉得惹眼,但有过玉田沽河渡口的遇刺,我们却哪里敢轻忽?这一天到晚都绷紧了心,深怕出了状况。”
尤三姐也是一个豪爽性子,听得宝钗提及自己,她哪里想得到那么多?
这一回京,就面临着两房的并立,免不了这后闱就会有些纠葛了,先前不过是短短一个多月,大家都想着熬一熬就过去了,但现在却是要经年累月面对相处,尤其是一个屋檐下,除了当主子的,还有那么多下人,想都能想得到这中间不可能风平浪静。
像尤二姐、尤三姐在这些方面都是个渣,根本掺和不了进去,就连晴雯这些丫头的战斗力都要比尤二尤三高几个段位。
宝钗宝琴也很清楚自己会面临什么场面,晴雯那丫头是死心塌地追谁沈宜修的,但是尤二尤三却是长房那等人畜无害,甚至有些边缘化的角色,如果能够在对方阵营中拉拢结交好一批“友善人士”,无疑能缓解许多压力。
自己姐妹是后来者,而且沈宜修出身书香世族,已经生下一女,极得婆婆们宠爱,这种优势不是短时间能拉平的,二房在一段时间内都会承压,所以示弱、交好等手段来稳住阵脚就是必不可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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