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头市北面的树林中,史文恭小心翼翼地纵马狂奔。
他现在很是后悔,若是梁山那边第一轮投石机抛射时,就将在寨墙上观战的曾弄带下去就好了。
由于宋辽两国和平多年,边境最多的也不过千余人的治安战,辽人来打草谷,宋人就反击,寻着机会,也去辽国边地劫掠一番,所以曾弄从白山黑水之间钻了出来后,见到的战争,就是这种边地数十人到千余人的小规模战斗,或是大宋朝内地州县的剿匪战。
与他在白山黑水之间遇到过的参商私斗、部落小股乱斗的规模大差不差,故而曾弄就以为,战争嘛,不过如此,拼的就是谁的人多而已。
大宋朝内地州县,并非没有投石机以及诸多火器,但曾弄从没有机会亲眼看到过,所以被王伦这种简单粗暴的战术一打,顿时就崩溃了。
守着坞堡,还落个干挨打不能还手的份儿,曾弄越想越气,差点儿又气昏过去。等到史文恭察觉到他不对劲,将曾弄护送回宅中歇息时,曾弄就叫嚷着曾头市守不住了,闹着要自杀。
梁山摆出这样的架势来,便是求和投降已经不可能了,曾弄便打算以自己的一死,至少为三个儿子换来一线生机。
他这里一闹,史文恭又劝说不住,只得让曾升将曾涂喊回家,一同劝说,曾涂一去,南寨门那里的庄丁眼看无人指挥弹压,转身就逃。
史文恭现在满腹怨气,你曾弄老儿,要寻死便去寻死,临死前非得闹一闹,却让曾头市彻底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自己当初怎么就跟了这样一个主家呢?
所以得知南寨门被轰破后,曾弄要自杀,史文恭拦都不拦,只是念着往日恩情,将几个徒弟的妻女家人,都护在马车上,就要向北逃走。
哪知梁山骑兵来得太快,刚到北门附近,史文恭就被卞祥与邓飞两个拦住,史文恭本欲杀出一条血路,却不防被卞祥拦住,没能教他杀了那个红眼的贼将头领。
无奈的史文恭只得舍弃了车队,冲出北门,一路北逃。似他这样的功夫,想要逃走,只一个卞祥肯定是拦不住的。
史文恭熟悉地形,逃了数里,就钻进一片树林中,听到身后马蹄声轰隆,便知道这是梁山骑兵死死追杀在身后,绝不肯放过自己。
他朝身后看了一眼,马蹄印清晰,左右看了一眼,顿时有了主意,携了枪,背了弓箭,就立在马背上,猿臂一伸,抓住一枝斜斜伸出拦在头顶的树枝,顺脚在马臀上一踢,那马儿就自顾自地奔跑了起来。
史文恭却灵活地攀爬上树,将身形藏在了黄叶快要落光的树杈中,持弓搭箭,谨慎地瞄准了下面。
不一会儿就看见百余骑奔来,领头的正是那个在北门与他斗了二十余招的长人贼将,旁边还有个豹头环眼的将领,以及一个文士模样的头领。
史文恭将弓箭瞄准了他眼中的长人,也就是卞祥,看到一群人并未停留,而是沿着马蹄一路追赶,向略偏西北方向追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听不见再有马蹄声传来,史文恭便利索地从树下爬下来,顿时就没有了主张,天下之大,该向哪边去呢?
西北是追兵赶过去,南面是梁山大军,只有朝东北方向去了。于是他思索了片刻,便提着长枪,朝树林外奔去。
远远看见曾头市的北寨那里,慌乱作一团,不少百姓驱赶牛车、驴车到处逃走,史文恭叹了口气,便绕行继续沿着官道向东北而去。
眼下没了去处,只能去河北边地投军,至于能不能有机会为徒弟报仇,还是以后再说吧!
史文恭步行了数里,又累又渴,他也不敢去向附近的庄户农家求些清水,生怕梁山骑兵一路追来,暴露了行踪,看到前方一片树林,便打算去那里稍歇。
他在树林间寻了一处空地,坐在一块青石上,便自嘲地想:俺一身本领,如何落到如此地步?
却听见远处似有马蹄声和人说话的声音,史文恭便从树林里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定睛一看,从北面道上来了三个人,为首的是个壮汉,仪表不俗,穿一身布衣,胡须微红,座下马匹一侧挂一杆朴刀。
这人身后跟了个汉子,像似个仆役随从,落那壮汉一个马首的,是个瘦高的大汉,戴着灰色角巾,穿着短袍,头发淡赤色,胡须微黄,骑在马上与那壮汉说着话。
史文恭顿时被这赤发黄须汉子的坐骑给吸引住了,只见这马雪练也似价白,浑身不见一点杂毛,头至尾约长一丈,蹄至脊约高八尺,马鬃飘逸,神骏非凡,那骑马的汉子竟被衬得似个猴子一般了。
史文恭当即猫着腰,从树林中敏捷地跳了出来,拦在路中间,大喝一声:“兀那汉子,将你的宝马留下,可饶你一命!”
三人都被吓了一跳,那赤发黄须的汉子就从马鞍下抽出一柄短刀来,突然喊道:“尊驾莫不是曾头市的史教师,如何做了这般拦路的买卖?你教的五个徒儿,惯是强买强卖,原来是与你学的啊!”
史文恭不认得这人,但听得这人识得他,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转身就想要逃走,踯躅了片刻,还是说:“既识得我,便留下马来,日后必有报答!”
那汉子摇着头,说:“恁地时,我这匹好马,却是要送给梁山的寨主,以作晋身之阶的,实在给你不得!”
史文恭一听,又是梁山,顿时怒火中烧,便挺了枪,大吼:“又是梁山贼寇,既如此,休怪俺下手无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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