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师傅，这个是菜单，您按照这个准备就好。”

        “好，交给我，放心吧。”

        老保姆又交代几句主人家平时的饮食口味，就离开这里，厨房就剩下何雨琮一个人。

        何雨琮先处理那只肘子，把得肘子给炖上，再去忙活其他。

        处理好肘子的毛，又把皮给清洗以后，再放入调味料等，把肘子上锅焖着，何雨琮就忙活其他细致的活儿了。

        何雨琮厨艺已经突破大师级很久，正在宗师级的进行中，刀工自然也是轻巧熟练，一顿行云流水功夫就把菜给切的很有美感。

        他不知道就在外面正有一双眼睛盯着在忙活做饭的他。

        看到他这刀工，娄晓娥心里暗想，“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年轻，手艺就这么好。”

        另一边的娄谭氏看着娄晓娥这有些吃惊的样子，说道：“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你还不服气，凡说话做事还是要按照分寸好，别把事情做过头，话都不要说过头。”

        娄晓娥有些不好意思，这些天，她妈没少批评她眼高于顶的事情，“妈，我都已经知道错了，你就不要说这些。”

        看到娄晓娥没有顶嘴，娄谭氏总算是满意，她这女儿那里都好，就是从小到大娇生惯养，养得心气如此之高，以后也不知道要找个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驾驭住。

        何雨琮在厨房里一通忙活，娄晓娥就在自家二楼这看着厨房那边，这个小厨子做菜还挺认真，那么多道菜都不慌不忙，井井有条。

        他做饭的样子好像不仅仅是在做饭，有种像是在雕琢艺术品一样的感觉。

        随着何雨琮的忙碌，娄家屋内也散发饭菜香味。

        “晓娥，家里不是说，不让请厨子了吗，所有饭菜就让曹妈做就好，怎么这么香，你又请那个厨子来了？”娄半城从三楼下来，说道。

        刚才娄半城在书房里处理一些事，闻到香味，肚子就感觉饿的快，忍不住下楼看看。

        “我从丰泽园私方经理那边借来的，说起来。咱们跟这位小厨子也是认识，我这不是看您这些天都没吃多少，没胃口，就想着请个人来给您开开胃。”娄晓娥说道。

        娄半城最近听说好几个老友都因为不配合公私合营，和被之前的工人举报了，被发配到大西北劳动改造，家产也被查封，这给娄半城吓得，何止是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只是不愿意让娄晓娥担心，就没有说而已。

        现在闻着家里饭菜香味，娄半城还真是感觉挺饿，觉得自己可以多吃些。

        “晓娥也是一片孝心，不管怎么样，你都还是要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其他。”娄谭氏知道娄半城最近烦什么，劝道。

        “那就去吃饭吧。”娄半城点点头说道。

        娄家一家三口来到了饭桌这，老保姆曹妈去把饭菜给端上桌，看着这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吃过无数美食的娄半城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饭菜做的并不是川菜，而是淮扬菜，口味偏甜口。

        七菜一汤，八宝鸭，东坡肉，灌汤虾球，蟹粉狮子头，软兜长鱼，松鼠鳜鱼，如意冬笋，大煮干丝。

        娄半城夹起一个蟹粉狮子头尝起来，满意道：“口感松软，肥而不腻，好吃。”

        娄谭氏夹起软兜长鱼尝了口，点点头，“鲜嫩可口，这厨师真是找对了。”

        娄半城觉得，这要是在之前，这样的手艺厨子，他肯定要收到自家，平时宴请客人让这位厨师做菜，肯定很有面子。

        宴席上的饭菜也代表了主人家的脸面。

        “来，这个冬笋也很鲜，过年的时候，看看能不能请他来给我们再做一桌。”娄谭氏满意道。

        自从他们家辞退厨师，让曹妈来做饭，都是些普通家常小菜，对于锦衣玉食惯了的娄家还真是难以习惯。

        如今可不比以前，他们家就是再不习惯也要习惯，家常菜也总好过去西北劳动改造。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么好的厨子？”娄半城吃了三碗饭以后，打着饱嗝开口道。

        “这还是你女儿的功劳，那天跟她去买衣服，有个年轻人帮着说话，跟她聊了几句，人家说自己是丰泽园的厨子，你闺女不信，打电话去问丰泽园。”

        “还请丰泽园私方经理借调这位厨子过来，她本来想看看人家做不好菜，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这位小师傅可年轻了，手艺就那么好，跟咱们家其实还颇有些渊源。”

        娄谭氏笑道。

        “妈，她跟我们家能有什么渊源？莫非是我们家亲戚？”娄晓娥问道。

        “还是请这位小何师傅出来，咱们再说吧。”娄谭氏说道，说着，娄谭氏就给了个眼神曹妈，曹妈恭敬点头立刻就下去办。

        也就是曹妈，年轻的时候就是娄谭氏的奶娘，又随着娄谭氏陪嫁来到娄家。

        娄半城在听到何字的时候，心里就隐隐有猜测。

        ……………

        后厨。

        虽然是忙完做饭的事情，何雨琮还要在这侯着，看看主人家对饭菜满意不满意，或者是不是还要加菜这些。

        “小何师傅，我们家夫人请您到餐厅去，他们对您做的饭菜很满意，想跟您见见，方便吗？”老保姆问道。

        “好，可以。”何雨琮答应了，他也想看看这户人家到底是什么人，能住着在这，家里的摆设还都是那些东西，这些人身份来头肯定是不一般。

        何雨琮跟着老保姆来到餐厅，餐厅饭桌是一张大圆桌，坐着是娄半城一家三口，在看到娄晓娥的时候，何雨琮就认出来了，原来是娄家。

        这一家子虽然穿的都很普通，可骨子里那气质还在。

        “小伙子，你还记得我们吧。”娄谭氏先开口说道。

        何雨琮点点头，“记得，那天在布匹丝绸庄，没想到这是您家，今天的饭菜怎么样？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你就是今天做出这一桌子好菜的小伙子，这么年轻，如果不是曹妈说就是你一个人在厨房，我都不敢相信。”娄半城夸赞道。

        “您过奖。”何雨琮谦虚道。

        “小何师傅，你父亲是叫何大清，对吧？”娄谭氏问道。

        “对，您知道我父亲？”何雨琮故作吃惊道。

        何雨琮能不知道何大清以前就是娄家私厨，后来跑出去丰泽园，又被娄半城请回到轧钢厂，再之后就去保城。

        “那就没错了，以前老何是我们家的厨子，我先生一直就很喜欢他做的饭菜，没想到那天碰巧是你帮我们说了话，晓娥不信你是丰泽园厨师，给你们丰泽园打了电话。”

        “请你到家里来，你的手艺还不比你父亲差，做这淮扬菜不比其他菜，淮扬菜是更加繁琐，讲究，你这么年轻还做的这么好，好手艺。”娄谭氏也不吝夸赞。

        “我以前听我父亲提过，说娄先生是个大方的人，在娄先生手底下做事很舒坦，对工人们和身边人都很好，现在他去保城工作了。”何雨琮随口道。

        以前何大清确实是在娄家赚不少钱，若不是何大清日子过得很不错，怎么会吸引白寡妇那样女人费尽心思，还把人弄到保城去。

        “哦，你父亲真的是这样说吗？”娄半城高兴道。

        何雨琮那随口的一句，看似朴实无华，却说到娄半城心坎，他有个老友就是被工人举报，说苛待工人，给送到西北去。

        “是啊，平时过年过节，您都给发肉又发钱，大伙儿其实还记着您的好。”何雨琮不懂娄半城为什么这么问，只得按照身体里记忆随口道。

        娄半城以前是个有眼光的资本家，知道工人也是生产的根本之一，发钱和发东西是不少，加班也不少，每天工作12小时，所以，娄半城心里才紧张。

        不过加班的都是工人，不是何大清这个厨子。

        像是娄半城这种不是最过分的资本家，一般也不会有人去举报，也就是娄半城老友那种太过分，才会引得工人们都举报，再就是不配合公私合营，不完成社会主义改造。

        那就只能去劳动改造，提高思想觉悟。

        “小何师傅菜做的好，话说的更好，今天晓娥把你请来，真是请对人了，不知道小何师傅过几天有时间吗，回头还想请你来家里，再做一顿饭。”娄谭氏问道。

        “没问题，您说什么时候，我到时候就过来。”何雨琮说道。

        何雨琮看到是娄家人，就知道回头的酬劳肯定不会少，这样的事情，他自然是愿意做。

        “那就定年后吧，马上要过年，还是让小何师傅好好过年吧。”娄半城摆了摆手道。

        “我就怕你过年都吃不好，所以我想让年三十那天早上，让小何师傅来给你做一桌，就想让咱们家高高兴兴过个年，不然这过年都不安生。”娄谭氏忍不住说道。

        今天娄半城能吃三碗饭，胃口大开都是何雨琮这桌才的功劳，要是娄半城还那么茶饭不思，晚上睡也睡不好，娄谭氏都要因为担心他，而又自己吃不下了。

        “不用这么麻烦了，再说，我的事情不解决，心里放心不下，你还能麻烦他天天来咱们家给我做饭不成。”娄半城摆摆手，示意娄谭氏不要说了。

        娄谭氏也没有办法。

        这都是大趋势，他们家现在就在进退两难之中，出去也不是，留下来也不是。

        好似这都要没有他们家的容身之处一样。

        何雨琮自然也知道他们是为什么烦心，无非就是为最近有一批资本家被送到西北劳动改造这事，都已经上了新闻，何雨琮自然知道。

        娄半城这是兔死狐悲。

        “爸，那你这样下去，怎么受得了，小何师傅，您年前这几天能每天来我家做饭吗，价格都好说。”娄晓娥开口道。

        “晓娥。”

        “您这样，我和妈妈也都很担心，吃不下去饭，您不吃饭又不能解决问题。”娄晓娥说道。

        “这事，我们这两天放假，应该是可以，不过，等上班以后这件事就要丰泽园经理说了算。”何雨琮说道。

        丰泽园公私合营以后，严格按照国营饭店的那些放假规矩，中秋节，过年这些节日按照这个，平时的周末不休息，周一才休息。

        但那些小国营饭店就是周日休息，其他时间上班，供销社那些也一样。

        “好，那你这几天就过来吧，该给你的钱，我们都不会亏待你，辛苦你了。”娄晓娥跟何雨琮说话非常客气。

        这些天难得能有些饭菜让她爸开开胃，这也是不容易。

        吃完饭以后，饭桌自然是有曹妈收拾，娄半城和夫人娄谭氏上楼了，娄谭氏上楼的时候给何雨琮一个信封，里面是酬劳。

        让何雨琮明天再继续过来就是，还可以换着其他菜系来做做，不一定非要繁琐的淮扬菜。

        就在何雨琮要收拾东西离开娄家的时候，娄晓娥亲自送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小何师傅，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我想跟你学做几道简单的菜，可以吗，你放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我知道，我不会去外面当厨子，我就是想给我爸妈做，让他们能吃好些，我可以给学费。”娄晓娥说道。

        “那我这几天做菜的时候，你就看着吧，能学到多少就看你本事，我可不包会，学费就不用吧，你们家做菜就出手很大方。”何雨琮说道。

        何雨琮不确定娄晓娥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能学到他多少手艺，再怎么学都不可能做的跟他做出来那些一样好吃。

        到时候要是没能让他们满意，或者娄晓娥半途而废，自己还收学费，收少了，还不如不收，收多了，他们家得怎么想？教会还好说，教不会，那不成把人当冤大头。

        回头还要退钱给他们家，何雨琮不愿意，不如就当个顺水人情好了。

        他可是知道，等到六十年代，娄家应该是会去港城那边，到时候不去都不行，在港城会有所发展，他还是愿意跟娄家打好个关系。

        他愿意这几天上门来做饭，也不是没有目的。

        “你要是对酬劳不满意，我们还可以商量，不用跟我客气。”娄晓娥很满意何雨琮说的话。

        那天在布匹丝绸庄那点不快，也被消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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