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惨死在强盗手中,母亲把艾莲娜藏好后自尽,死在她刚满九岁的女儿面前,但这对小小的艾莲娜而言,只是噩梦的开始;
齿轮街,跛脚狼酒吧的窗口泛着昏黄,十五岁的少女用讲述历史的客观口吻,将她悲惨的过去向卡尔娓娓道来:
艾莲娜的母亲用自己的尸体堵住了床底,醉酒的强盗或许因杀人而感到恐慌,他们没有去管那死去的女人,而是抢走她父亲的怀表和皮夹,抢走母亲的首饰,抢走一切看起来值钱的物品和现金后,匆匆离去。
就这样,艾莲娜活了下来,独自一人。
她说,她已不记得第二天是如何去了治安厅,又如何告诉督察们昨夜的惨剧,艾莲娜的这段记忆已模糊不清,她只记得治安厅的人去过家里后,帮她安葬了父母,随后告诉她——一定会将那两个强盗找出来,并把他们送上绞刑台。
可那时的艾莲娜才九岁,而且精神状态濒临崩溃,藏在床底的她连那两人的面孔都看不到,只记得有两个人的脚踝上刺着鹰头图案的纹身,除此之外什么线索都给不了;
由于艾莲娜家曾是中产家庭,治安厅也做过不少努力:他们搜查西区,并通缉脚踝有鹰头纹身的人。但情报匮乏,幸存的女孩又不知道他们的样貌,治安厅始终没能锁定任何一个嫌疑人,随后这件事便不了了之,成了悬案;
于是安葬过父母后,艾莲娜成了孤儿,房子还被收走了,因为这房子发生过凶杀案,后续再难租住,住房协会便向银行和市政厅提交了申请;
银行查过艾莲娜家的储蓄情况后,判定失去收入来源的艾莲娜已无力继续支付租金,于是她被赶出了居住九年的家,但出于同情,还是给了她一些补偿金,30雷亚。
艾莲娜说,后来那房子因为租不出去而被拆掉了,盖起了餐厅,就再也没人在意那里是否死过人了。至于银行调查她父母之前的储蓄和投资情况、享有的产业份额等,她一概没见过。
随后出现了一个自称是艾莲娜舅舅的男人,他说会替姐姐收养艾莲娜,九岁的她已经露宿街头两天,走投无路,当时看到“舅舅”时,她放声哭了出来;
于是舅舅骗走了她剩下的29雷亚,又打上她的主意——九岁的艾莲娜生得可爱,险些被“舅舅”卖到花街,好在艾莲娜知道那条街是什么地方,她借口去盥洗室,逃离了一个悲惨的未来;
可当时的她还不知道,逃得开一个,逃不掉另一个。
那天之后,艾莲娜抛弃了自己的姓氏,她在餐厅后面的垃圾堆里翻出一点还能吃的食物,又用剪刀剪去美丽的长发,然后在街上被福利机构的人发现了;
孑然一身的艾莲娜,被送进了西区一家孤儿院——水仙花孤儿院,它虽是福利机构,但听说由于拨款有限,已被私人买下全部份额,属于私营孤儿院。
艾莲娜的噩梦由此开始。
“倘若那天发现我的是比斯利孤儿院的温蒂女士,那一切都会不同。”
艾莲娜抿一口威士忌,对卡尔微笑着:“那样我就会见到你,卡尔·海勒。你一定会像保护乔迪那样,挡在我的面前,你会成为我的哥哥。”
“……从今往后,我就是。”
“呵呵,卡尔哥哥,我要讲后面的事了,你还没有醉吧?”
“还没。”
“那就好,接下来你喝果汁好吗,我不希望你明天宿醉,会头痛。”
“我……”卡尔点点头,“我知道了。”
“水仙花孤儿院,其实是童工工厂。”
和温馨的比斯利孤儿院不同,“水仙花孤儿院”,那是一家披着孤儿院外衣的童工工厂;
在那里的都是像艾莲娜这种无家可归的,或是被卖到这里打工还债的孩子。艾莲娜和其他所有孩子一样,需要完成超负荷的工作,安全措施更是形同虚设;
他们是最廉价的、不需要薪水的劳动力。
九岁的艾莲娜负责洗衣服和其他杂务,她和另外几个女孩一起,洗一百多人的衣服——包括孤儿院的孩子们,以及那里工作人员的衣物;
除了洗衣之外,艾莲娜还要负责清扫和搬运——十几个女孩挤在逼仄的房间里,要从孤儿院回收来的垃圾中找出还算完好的金属物品或玻璃,再运到更大的房间交给那些男孩,他们会操作熔炉和其他机器,把回收物重新熔炼或是加工,做成简陋低廉的原料,再由工作人员定时卖出;
艾莲娜负责的,就是徒手将垃圾堆里淘来的铁条、别人不要的玻璃、尖锐生锈的金属物放进筐里,搬运至操作间,而分配给她的筐已破旧不堪,满是尖锐的倒刺;
没有手套。
超负荷的工作结束后,是一块黑面包和两杯水,这是每个孩子一天的食物份额;
女孩们从来吃不饱,男孩抢走她们的份额之后,她们能剩下半杯水和一小口面包,已是不错。
一开始刚去水仙花孤儿院时,艾莲娜还只是富家出身的孩子,她不接受这一切,她想逃离;
她挨了几顿打,被抢走好几餐,她被男孩们推倒在地,看着一块黑面包被抢走分食……
等没人后,她只能哭着去地上收集面包渣。她吃的从来都是白面包,但那时候,她能把黑面包渣混着土咽下去;
然后艾莲娜终于在鞭子下学会了工作,也学会了护食,清理工作人员的厨余垃圾时,她还能找到一些剩饭,然后悄悄包在衣服里带回二十多人的女生宿舍,在深夜一边流泪一边啃;
不是所有孩子都能胜任工作,尤其是刚来的孩子,但在员工们的“鞭策”之下,所有孩子都能很快适应新环境。
“鞭策”不只针对新人,无论是谁,一旦工作出现失误或完不成定额,又或者某个孤儿院的员工今天心情不好,那就会有人受到鞭策;
有几个大一些的孩子,他们曾偷偷联合起来,计划带着大家逃离。但有人怕受到连累,告了密,那之后艾莲娜再也没见过那些领头的孩子;
后来孤儿院的员工还发明了连坐制,从根本上瓦解了孩子们可能的联合。
超负荷的工作,极度营养不良,不足六小时的睡眠时间,时而遭受的鞭挞,互相猜忌与敌视……
每个人都面黄肌瘦,谁也没有力气反抗或逃跑;
艾莲娜告诉卡尔——每周都有熟面孔消失,每个月都有新面孔加入。
在水仙花孤儿院度过两个月后,艾莲娜再也不信治愈女神,后来她多少次去治愈教堂,都是为了在神像前嘲笑女神的无能。
“卡尔,你困了吗?”
“……不,我只是眼睛涩,没事的。”
“那正好,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好吗?”艾莲娜轻声说道,“我让你睁开的时候,你再睁开。”
“好。”
艾莲娜看到卡尔闭上了眼,她抿着嘴,僵硬的把手伸到背后,从后颈处解开裙子的拉链,这是乔迪的裙子,她穿的确是大了一些;
艾莲娜转过身去背对卡尔,她双手抱在身前,好让解开拉链的裙子不会滑落。
“卡尔,你可以睁眼了。”
他点点头,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艾莲娜露出的瘦弱脊背。
少女白皙的背上,铺满密密麻麻的伤疤,最长的一道凸起伤疤从她的右肩一直延伸到左腰;
每一道伤疤都诉说着一份痛苦,它们宛如冰冷的文字,记录着一段不堪的岁月和一桩桩暴行。
砰!
卡尔捏碎了酒杯,玻璃深深扎进手心里,柳橙汁混着鲜血,刺痛他每一根神经。
艾莲娜无声拉起拉链,整理好衣服,又转身面朝卡尔,一道乳白色光团从她手中浮现,涌入卡尔鲜血淋漓的右手。
艾莲娜小心翼翼摊开他的手,娴熟地帮卡尔取出玻璃碎片。
“我很擅长包扎和处理伤口,以前我一直在来回搬运那些碎玻璃和金属块。”
她淡淡说着,卡尔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曾给自己处理腿伤时那么娴熟,甚至能给渡鸦包扎;而且她在转化时,明明那么疼,却能蜷缩着身体忍耐下来。
艾莲娜是真的习惯了。
“我以前被玻璃扎破、划伤过很多次,”艾莲娜把最后一块碎片从卡尔手心取出,笑着说道,“有一次我患上破伤风,还以为就会那样死掉,但有个新来的工作人员救了我,喂我喝了魔药,后来我再挨打后他都会帮我处理伤口,我也能吃饱了,他会分给我食物。”
“嗯。”
“那个人就是约翰·弗兰克。”
艾莲娜莞尔一笑:“他当时是生命领域命格1的‘药剂师’,为了救自己的亲妹妹,潜入水仙花孤儿院成为工作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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