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迪的神情平静如常。
她久久凝视着那根绞索,好似在算一笔难言的账。
温蒂的仇人真的都已经死了,她亲眼看着治安厅的人将马里诺他们的尸体搬到拖车上盖上白布,可她仍是没有太多实感。
她没有回应卡尔的抱歉,她当然不会责怪卡尔——除去菲莉丝,她或许是最理解卡尔的人,他们曾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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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迪清楚,卡尔如今的身份叫他无法在刚才置王室公主不顾,来到自己身边一同见证行刑。他是明斯特第一位勋爵,这个耀眼的身份令他很多时候都无法随心所欲,甚至不能再做他自己。
不如说,卡尔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能真正做他自己了。
“都结束了,卡尔。”乔迪的声音很轻,轻的好似一股风都能将它吹散,“以后,你可以不用那么累了。”
“我不累。”
卡尔摇摇头,却对上她倏地望来的眼神,听到她的声音。
“你可能自己都没注意到……”
乔迪原本低垂的眸子,沿着秋风的方向抬起看他,薄唇翕动,打量他的目光倏忽掠过,藏匿其中的那份隐晦的心疼和不安转瞬即逝,快得宛如一场不清醒的梦。
他是勋爵,所有人都仰望尊敬的勋爵。
可在无数的赞美中,她却在心疼他
“这段时间以来,你的眉头总是不自觉皱着,上次给你剪头发,你已经有白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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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我不知道,但你好像总在思考着很复杂的事情,在筹划着什么…我有一种感觉——你总是在逼迫自己去做很多事,可我不知道你究竟在做什么,只是有时候看你分明还是平常的神情,却又显得比谁都疲惫。”
“你总是迫切地想安排好我们的一切…卡尔,有时候你让我感到慌乱,就好像你在交代后事一样,你可能会去离我们很远的地方。”
“你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心事,你为什么显得那么拼命而焦急?简直像你不去做些什么,你就会被拖入深渊里……”
乔迪是那么恬然平静的人,她的波澜不惊与世无争之下,藏着她骨子里的坚韧性情。
想让她这般情不自禁的,带着突如其来的哀伤去质问她这辈子最信赖的人;
想听到她直勾勾的心中所想,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该有多难啊。
她到底是苦苦忍耐了多久,才终于在这一刻抑制不住苦涩,如长眠的死火山般突如其来的爆发?
卡尔像是被她一席话戳中了什么,竟想下意识地逃避她的质问与灼灼注视,他攥紧手中的勋爵权杖,移开的视线却像败卒般马乱兵慌。
一旁的艾莲娜和约翰,在心底惊讶着乔迪的敏锐洞察力和她对卡尔的深刻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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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迪不是超凡者,不是亡者,她一无所知,但她却几乎说中了卡尔自己都没意识到,或是不肯承认的现状。
但他们是清楚的——马里诺等人今天终于赴死,第二羽翼成为历史,可行刑的结束却并非卡尔忧虑的结束……
因为卡尔真正有威胁的敌人是密林会,而不是第二羽翼或者什么世俗的保护伞。
对世俗社会的普通人而言,第二羽翼和保护伞就宛如压在头顶的高山,可对死眠之主而言,不过是动动手就能一网打尽的池鱼,更何况卡尔整个过程中自己都没真正出手,去动用他亡者的力量。他只是攒了个局而已。
复苏节一案,第二羽翼和保护伞全灭,但关于密林会——除了杀了几个沃尔登家的密林会眼线,缴获了一件他们的通讯羊角之外,那个邪恶的教团毫发无损,迪林斯更是连影子都抓不着,关于密林会的情报没有一条能让他们取得实质性进展。
谁都不知道迪林斯蛰伏在哪里,又趁这段时间做了什么。所有的追查都毫无风声,简直像是在同不存在的敌人作战。
甚至连约翰都想要乐观的认为——迪林斯的目标不是明斯特市,他已经离开了。
但卡尔从没有这么乐观,或者说他不敢,他每天即使再忙也依旧要在死眠厅堂锻炼能力,直到耗尽灵能彻底透支才罢休,雷打不动的坚持。
超凡者透支灵能的负担,他们懂,那太难受了,经常会控制不住吐血,哪怕一次都足以让人虚弱两三天,若是一不小心没掌握好分寸,还会对脏器产生不可逆的损伤,这伤势连治愈咒文都难以彻底恢复。
但卡尔一直在坚持,不是每周一次,而是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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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条提升命格的捷径,而这条路的捷径永远不意味着轻松,所以从未有太多人尝试。
就像乔迪说的——好像他一天不努力,就会被拖入深渊。
别人看到的都是光鲜亮丽的卡尔,他温文尔雅,游刃有余,可只有他们这些死眠厅堂的人才知道,卡尔每天都在经历什么样的折磨训练。
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见过了霜暮村发生过何等惨剧,上一次他没能抓住迪林斯,他怕重蹈覆辙。
更因为他们这些亡者眷属的晋升,都要依靠他的命格。
在超凡之路上,自从约翰等人成为亡者,就成了卡尔背着他们走。
甚至已不局限于此,卡尔已经在开始把他们的名字都挂进赫尔墨斯公司了。
说直接点,就是卡尔包养了他们的一切。
也难怪乔迪在昨晚得知,自己一个小酒吧的老板突然摇身一变成了赫尔墨斯董事会的一席,刚才会对卡尔说出那句话——他总是迫切地想安排好他们的一切,有时候就好像在交代后事一样,可能会去离他们很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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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时,韦斯特大步走了过来,一向不善于察言观色的他直直走到众人前对卡尔行礼,沉声道:“总司,车备好了,珀西会送诸位去目的地。”
“嗯,你去忙吧。”
“是,总司。”
韦斯特离开,卡尔恢复了如常的气质,招呼道:“我们走吧。”
随后约翰和艾莲娜识趣地率先朝外面的马车走去,给他们两人留下一些解决问题的时间与空间。
老奥利弗也沉默着跟在后面,他不担心这两个孩子,他们总能做出适合的正确的选择,而且他们从不吵架。
卡尔这时才仿佛卸下了什么,鬼使神差地摇了摇头。
乔迪见状,轻咬薄唇,说:“卡尔,你可以不告诉我,但不要骗我,永远都不要。”
“嗯……”
“还有、然后还有一条,你要答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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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不要不辞而别。”
“……”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
“好。”
卡尔点头:“我答应。”
乔迪不再看他,转身先一步离开。
她转身的幅度是那样剧烈,长裙裙摆随之甩动,如居无定所的薄云。
秋风吹散灰蒙蒙的雾霭,空气似乎更湿润了些,隐约有一颗不知源头的水滴随风落在卡尔脸上。
他仰望,铅灰色的天穹蒙上浓重的积雨云,蓄势待发,却尚未降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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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那滴无故落到脸颊的雨水,是温热的。
他迈步,追赶她的背影,朝率先离开的人们走去,一直进入马车车厢,重新坐在她的身边。
而她已一如往常,仍是那位在吧台后擦拭酒杯,为他微笑倒一杯接骨木威士忌的青梅竹马。
是那位盘下贫民区酒吧的,雪莲般的坚强女性。
她看向窗外的景致,街角掠过,少顷,她又侧目看向他。
她还是那样面带令人安心的微笑——恬静,不争不抢,不多干涉,却永远支持。
一如她往日那句:跛脚狼永远有独属于他的酒杯。
仿佛一切都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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