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开年后店铺开门的日子，家里黎云起、阮娘都去守店了，黎琅也出门会友去了，黎老爹也去大理寺上值了，黎云昭决定去街上逛逛。

        前几天和万老板商量的婚纱店万老板很快就找到了铺面，就等元宵节后开始筹备。

        大街上人来人往，小贩的叫卖声，游人的谈话声，孩童的嬉戏声，车马的轮毂声，交织在一起，好一派喜庆的样子。

        黎云昭最喜欢这种市井的烟火气，和现代的车水马龙别样的感觉。她漫步走在街头，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让开，让开…”。黎云昭赶忙避开，那人骑着马绝尘而去，留下街上两旁的人面面相觑。

        黎云昭望着马匹的方向，似乎是往皇宫而去。京城的闹市中一向是禁止纵马的，这人身穿侍卫服饰，又是往皇宫而去，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的心跳的厉害，总感觉有事情发生。 她摇了摇头，挥开脑中的想法，就算有事也轮不到他们这种小老百姓操心。

        接到赫连瑜讣告时候黎云昭正在院子绣嫁衣，最近闲在家，黎母有事没事总喜欢过来督促她绣嫁衣，她被催烦了偶尔也会绣上一两针。

        黎云昭坐在房间的窗台下，看着自己才开始绣的嫁衣，上面歪歪扭扭的针脚让让人不忍直视，她眉头一蹙，什么时候才能绣好呀。就见管家匆匆从外院进来，黎云昭抬起头，知梧从他手里接过什么走了进来。黎云昭笑道:“管家拿了什么”？她猜想应该又是某个夫人小姐的邀约吧，毕竟因为身份转变，才开年她就已经接到两三个帖子了。

        知梧脸色难看，踌躇着把手里的东西递到她面前，黎云昭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小脸一白，手上的针线都差点没拿稳。

        封面是白色带黑底的讣告，她手脚冰凉，从知梧手里接过讣告打开，“哐当”讣告掉地上，明晃晃的几个字“爱子赫连瑜，于太始三十八年腊月初八因病卒，终年十九”。其他的黎云昭已经看不清楚，只傻傻看着那几个字晃得他睁不开眼。

        她几乎站立不稳，知梧赶紧上前扶她慢慢坐下，倒了一杯水放她手里，触手只觉冰凉。

        她嗫嚅着:“怎么会，怎么会”。赫连瑜死了，怎么会？明明不是好了吗。

        黎云昭躺在床上，脑中一直回想着前两天赫连宝珠说的话:“哥哥说他自己也觉得精神好了很多，还说要抽空陪我去游湖呢”。

        为什么会这样？

        那日在三皇子门口，她明明看到赫连瑜好了很多，怎么会突然就没了？

        那日的再见竟然是永别！那日她为什么不多和他说两句，这样在他仅剩的日子里会不会多点快乐。

        想到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他永远都是那么安静的谦谦君子，他们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他总是安静的在一旁，上天待他太不公平了。他又想到无为大师的话，或许一切早已经注定。

        第二天，黎母带着黎归舟和黎云昭穿着素服，头上只别着简单的珠钗到了烨王府。

        烨王府门前挂满了白幡，下人们身着麻衣素服神情悲伤，黎云昭跟着黎母被管家领到了灵堂。

        灵堂正中间，赫连瑜的棺椁摆在正中间，上面白底黑字的一个奠字让黎云昭觉得眼睛酸痛，一瞬间她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因赫连瑜还没成亲，也没有子嗣，所以灵堂里面只有赫连宝珠和赫连迹安两人。

        赫连迹安见他们进来，走上前，给他们每人递上三炷香。赫连宝珠脸上还有泪痕，神情麻木地跪在地上，看也没看几人一眼。几人朝着赫连瑜的棺椁祭拜，插上了香烛。

        黎云昭蹲下身去对赫连宝珠说:“宝珠，节哀顺变，你也别太伤心了”。

        赫连宝珠依旧跪坐在那里，不哭也不闹，她甚至没有抬起头看一眼。

        黎云昭继续说道:“你哥哥也不想你这么伤心的，烨王和烨王妃还需要你”。

        赫连宝珠还是没有说话，一旁的赫连迹安说道:“黎姑娘，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宝珠的”。

        黎云昭点点头，站了起来问道:“烨王、烨王妃怎么样了”？

        赫连迹安看了地上的赫连宝珠一眼，说道:“王叔在外处理丧葬事宜，王婶从瑜哥儿出事后就卧床不起”。

        黎云昭点点头，是啊，白发人送黑发人任谁都承受不了。

        她蹲下身，拍了拍赫连宝珠的肩膀说:“宝珠，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以后再来看你”。说完，她站起来转身和黎母他们离开。

        刚踏出门口，她听身后赫连宝珠大喊:“那天，他答应过两天带我游湖的，他这个骗子，骗子……”后面是赫连宝珠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黎云昭眼泪落了下来，她捂住嘴，跟着黎母他们走了出去。

        赫连瑜的发丧日定在初十，因还没有出年节，照理说是不准大办的，但赫连瑜身份特殊，又是烨王府唯一的男丁，皇帝和朝中大臣自是不会说什么。

        发丧那日，黎云昭没有去，她带着知梧来到了普众寺。普众寺山门大开，黎云昭跪在佛像面前虔诚祈祷:“愿赫连瑜安息，愿他在往生的日子里没有病痛”。

        她站了起来，走到门外，看无为站在院中的一棵树下正看着她，她走过去朝无为双手合十说道:“大师”。言语里没有了往日的洒脱随性。

        无为看着她，眼神带着悲悯说道:”我们佛教认为，众生皆苦，唯有死者能够超脱生死，得到永生。黎施主本就乃方外之人，赫连施主在世也是受病痛折磨，死，对于他来说本就是解脱”。

        黎云昭点点头朝无为大师一礼，和知梧迈出了山门。

        黎云昭抬头看天，晴朗湛蓝的高空万里无云，像碧玉一样澄澈。微风轻轻的吹，暖暖的阳光覆盖着大地，小草在阳光的沐浴下吐出了嫩嫩的小芽。

        你在另一个世界会很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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