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句话,国与国之间也许可以唇亡齿寒、也许可以抵足而眠,但绝对不可能存在相敬如宾的情况,任何一个国家的突然壮大都必然会引起其他国家的关注和警惕。
现在接连三个小国纳土归宋,对辽国来说无异于传达了一个危险的信号,因为平衡陡然被打破之后,他们也必须要找到新的平衡。
而平衡的手段包括但不限于联合金国,甚至是草原。
至于金国才是辽国死敌这件事,对人来说也许很难忍受,但对于国家来说,这并不算什么事,曾几何时宋辽不也是死敌么,但说如胶似漆它就能如胶似漆。
合纵连横之术又不是宋北云的独门绝技,这玩意一千年前和一千年后没有本质的变化,核心就是那些,聪明人早就琢磨透了。
要不说故人在智力方面并不会比任何一个现代人要差呢,这福兮祸之所伏,那可是老子总结出来的东西,现在往大宋的情况上一摆,严丝合缝。
“管不了那么多了。”宋北云叹气道:“恐怕这次大宋要贪小便宜吃大亏了。”
宋北云的话让福王抬起了头:“吃大亏?吃什么大亏?”
“贸然打破平衡的结果最有可能的就是辽和两金暗中结盟,在外交和政策上抵触大宋。因为吸纳了西夏、大理和百越之后,大宋的国力已经超出他们一大截了。下一次再想达成互惠跳跃,人家不一定会同意的,他们会想方设法从大宋这里吸血来减弱大宋的威慑力。”
宋北云用手敲了敲桌子上的信:“这还只是经贸上的制衡,之后政治上、军事上也会开始逐渐形成对抗局势,万幸的是大宋的工业是翘楚,他们必须要仰仗,但再想和以前一样顺滑,可能不太现实了。”
“要打仗了?”福王皱起眉头道:“他们会不会趁机……”
“暂时不会,我大宋的国力在这里摆着,我初步估计现在的国力几乎相当于盛唐之时了,甚至有过之。但问题是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国力,而是未来的计划可能受到阻碍,今年雨水要比往年少了四成,今年若是发了旱灾……”
宋北云抿了抿嘴:“大旱之年,饥荒的问题如何解决?如果现在几个国家形成对峙,资源不得分配,旱灾一来天下大乱。”
福王听他这么一说,似乎也是感觉到了,今年自年后就少雨水,往年这个时候南方低洼之处的百姓都要准备搬迁到高处了。但今年水位明显要低于往年太多了,这可不是好兆头。
“农事司虽然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可保大宋安然无恙,但真的要是邻国遭难,大宋管还是不管?”宋北云轻轻敲叩着桌子,语调深沉:“管,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不管,吃不饱饭的人可都是牲口,他们什么事都干的出来,流寇、造反、兵变,大宋的边境可就乱了,连带着便是大宋的整体开发计划搁置,甚至可能要应付多处边境的危机。”
宋北云说完,再次画了个圈说道:“还有,即便是抛开了两金和辽,在这个节骨眼上突如其来的三国纳土称臣,看似是天下归心,可是大宋做好了准备吗?我只准备了西夏的打算,其他地方怎么办?这多不多少不少也有差不多三百万张嘴要吃饭,吃不上饭可是会恐慌的,民间一旦开始恐慌,那会发生什么王爷不用我多说吧?”
“那如今之计?”
“广积粮,缓称王。”宋北云抬眼看向福王:“我会写信给官家,让他把一部分政治福利分出去,先瓦解辽和两金的联盟,然后再想办法囤积粮食,我们不能等旱灾的骑在脸上的时候才开始准备。”
“至于送出去的东西……”宋北云嗤笑起来:“我还没见谁能从我手里白拿东西,到时候灾情一来,我让他们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
说罢,宋北云一招手:“来人!召那司部使者。”
福王静静的看着宋北云,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孩子长大了,那举手投足之间已是有了那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气质。
自己擅长打仗但却不擅长治国,如今看来官家让自己监国,其实无非就是给宋北云机会让他真正登顶权力中枢。
这件事即便是赵性都不能张口就来,必须需要一个跳板,而现在看来福王认为自己就是宋北云的跳板。
“唉……本王到底还是老了。”福王苦笑摇头:“你们自己拿捏吧,本王有时都觉得自己目光短浅了。”
宋北云仰起头眨巴着眼睛看着福王:“王爷,您这突然感叹个什么劲儿啊。没您这样的脊梁骨伫在这,我们算个什么东西嘛。”
福王摆了摆手:“行了,莫要说些溜须拍马的话,本王老不老,心中清楚。”
两人拉扯了一阵,那司部使者就已经到了,当着福王的面宋北云就这么直接给他们布置任务。
“回去让那司趁机会做势,让草原先乱一部分,先乱的带动后乱的。特别是金辽边境之地,乱起来。”宋北云皱着眉头说道:“然后再从现在开始囤积粮食,今年八月之前就能见分晓。”
“哦,对了。再跟那司说,切记不找当出头鸟,勇士的事情就让勇士去干。那司除了造势之外,其他时候必须铁了心站大汗那一队。”
“是,宋大人,小的这就去办。”
使者离开,福王指了指宋北云:“你比老狐狸还要老狐狸啊,小子……谁沾染上了你,可是倒了霉。”
“唉……”宋北云叹气道:“怎么办呢,只要草原不能参加联盟,金辽联盟成不得气候的。金国现在就是这个。”
看着他比划出的小手指,福王爽朗大笑,而笑完之后他看向宋北云:“为何你就是不愿意出兵?”
“先一个是忘战必危,好战必亡。再一个么,我其实挺不愿意看见宋金辽甚至草原这样的地方互相打的,不但就没什么意义还延误我的计划。我可答应了赵相,十年让他看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这要真的打了起来……麻烦可就大了。”
说完后,宋北云继续补充道:“还有就是用恐怖来统治,这种统治极端脆弱。话说回到了纳土归宋的事情上,如果我大宋如果一贯以来是那种屠城式的统治,外族如猪狗、蛮夷似牲畜,人家会纳土会归宋么?说白了,这就是我被人骂汉奸的那些政策带来的后续福利,而且我这才是国学正统好吧。”宋北云哭笑不得的说道:“正儿八经的孔孟之道,入华夏者华夏、出华夏者蛮夷。我们的根本文化就不是为了消灭而存在的,高压统治带来的只会是揭竿而起,未来他们才知道他们唾骂的东西会带来怎样的一个盛世。”
福王轻轻点头,相对于朝廷中的鹰派来说,宋北云的理念虽然不能让他完全赞同,但的的确确现在已经看到了成果,外族随着时间的推移对大宋的认同度越来越高,少民冲突也越来越少,地区繁荣带动了整体繁荣,商贸越来越发达,连带着税收这几年屡创新高。
税收带来更好的基础建设、更好的福利,又成为吸引人才的资本,大宋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好,几乎可以说是一年一个样。
五年前的金陵已经足够繁荣了,可对比下来如今光金陵城就扩建了近一倍,住户又何止增加了一倍,再看五年前的金陵城,那对于如今来说不过是小县城罢了。
这期间无数人想要扳倒宋北云,但高层即便再不喜欢这个人都把他给保了下来,甚至心甘情愿背叛自己的集团。这就是典型的盛世之相,所以无论如何福王都认为应该咬着牙把这场伤筋动骨的改革坚持下来,大宋有朝一日能恩威四海,那他此生便已经无所遗憾了。
“但你的执剑者,我还是不能苟同。”
“先不聊这个。”宋北云尴尬的笑了起来:“王爷,下一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辽国十大辅政大臣会系数抵达长安,官家一个人顶不住。”
“我已经让人安排了。”福王点头道:“萧仡佬那斯定然会去,他还是没吃够亏啊。”
“原来金郎叫萧仡佬啊……哈哈哈哈,好名字。”宋北云笑了起来:“那我们这边谁去?”
“兵部三人、户部三人、工部四人,尚书省三人、枢密院两人,共十五人。”
宋北云轻轻点头:“我大概能猜到是谁了,这帮人可以。”
要猜出都是谁并不难,这几个吊毛可谓是大宋最强嘴炮选手,而且关键这帮人都是数学院培训出来的,打嘴炮的时候还会给人算账,再想用空话套话来蛊惑人心可办不到了,人家上来噼啪一算,你这么这么干一年亏多少、你那么那么干一年赚多少,妖言惑众党在数据考究党的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对了,岳丈。下午我请个假,去一趟工坊。”
“带上橙儿吧,她这几日有些萎靡,带她出去散散心。”
“岳丈,您是想弄死我吗?不带行不行?”
“今日是太皇太后生辰,我要去太庙!家中无人照顾,你权是当做帮我个忙。”福王叹气道:“都过去那么许多年了,你就莫要再小肚鸡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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