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口袋小说
首页搜索关于朝第66章 鸡公寨龙脉

第66章 鸡公寨龙脉

        这天是农历腊月二十一??。 在乡下,二十一人们就开始忙碌了,处处充满了过年的喜庆气氛??。 这天早晨,天刚蒙蒙亮,村长老爹就去井里担水磨豆腐??。 这时候四周山头全是浓浓的雾幔,这雾幔把山水田园甚至脚下坎坷的小径罩了个严严实实,对面几十步远近,便什么也看不清爽。 村长老爹高一脚低一脚,好不容易来到井边,勾头一看井里也是盛满了雾。 今天雾可真是大,他唠叨了一句,然后像往常一样将一只水桶向井里舀去,却又奇怪,井里居然空荡荡的,没有水! 村长老爹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 俗话说“力气用不尽,井水挑不干”,怎么井里会没有水? 他以为是自己弄错了,就捋手捋脚,摸索着身子下到井里去。 当真没水! 村长老爹当时那个惊吓,连话也说不清楚了,连忙挑了那担空桶,踢踏踢踏往村子里急急奔回来。 因为心里特紧张,路走得匆忙,肩上的水桶难免弄得“哐当哐当”地响,把人家刚刚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鸡呀鸭呀,惊得闹翻了天。 不知谁家一只大红公鸡,忽地扑开翅膀飞起来,飞过一堵篱笆墙,把另一户人家的什么物件掀翻了,“哗哗”的响声,把主人惊吓得什么似的,随手拿起响鸡耙追赶,一边追一边骂:“灾鸡! 灾鸡! 今天要剁你的脑壳! ”

        这时,水秀看见村长老爹慌慌张张的样子,从门缝里探出头来问:“八公,你慌什么,出了什么事么? ”

        “快莫讲起! ”村长老爹使劲用手朝女孩子摇几摇,猫腰进了另一个村巷,往自家屋里跑去。 进了屋,喘息未定,他随手放下水桶,拖了张长条凳,灰也不怕,一屁股就坐下去,上气不接下气。

        “建明! 建明! ”他喊。 喊了几句无人应承,他才猛省当村长的儿子不在家。

        很快,村长老爹家里便聚集了一堆人。 大家听完他一番述说,一个个都很惊异。 鸡公寨这井里会没水? 除非日头打西边出来! 可是看村长老爹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像是发神经,就觉出这事恐怕有点蹊跷,于是有人就提议看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顿时就有几位上了年纪的妇女,两眼骨碌碌转着转着就不转了,先前是一动也不动,后来就像丢了魂,将身子搓揉到地面上,瘫软成一摊烂泥。 又过了好久好久,她们像约好了似的,忽然发出一阵阵的嚎哭:“城隍土地啊,过往神灵啊,你们行行好啊,鸡公寨人不能活了啊……”哭声一阵高一阵低,哀怨凄切。

        鸡公寨是萌渚岭腹地一个小村子,四周全是绵延起伏的石山,看上去疙里疙瘩,似乎没有一块肥土。 村子虽小,却挨挨挤挤住着数十户人家,他们就像鸡崽一样靠在石缝里刨点吃食。 不过那口井却是鸡公寨人唯一的骄傲,别处的井虽好,可遇到干旱,总有干涸的时候,而鸡公寨这口井,由你天干地漏,春夏秋冬,那股水就如绿缎子似的,在那青石板砌成的井口下飘呀飘。 但是那水的来源,人们考究来考究去,总觉得奇怪,它不像其他的井那样,水从地底渗出,而是从石罅间汹涌而出。 所以严格意义上说,它其实不是一口井,而是一股不知从哪处地下潜流里流泻而来的地下泉水。 这股泉水气势不小,不仅供鸡公寨人日常饮用,连门前那些个零零碎碎的田峒,也全靠它来滋润。 这井水味儿好,冬暖夏凉,从不坏肚子。 用来酿酒呢,酒是格外地香醇; 用来洗衣呢,衣是格外地洁净。 鸡公寨的妹子水色好,有人就说全是喝了这井水的缘故。 难怪外乡人打这里路过,不管口不口渴,总要立住了脚,一定要喝几箪鸡公寨的井水才解乏。 喝过之后,大巴掌把嘴一抹,啧啧称赞说:“你们鸡公寨,真是龙脉所在地,将来怕是要发迹呢! ”说得鸡公寨人满心欢喜。

        你看看,就是这么一口井,说干涸就干涸了,一点儿征兆也没有。 这如何叫鸡公寨人想得开? 如今可是年关,家家要磨豆腐、蒸酒、杀鸡宰羊……哪一样能离得了水?

        妇女们的哭声,惊动了村里的男女老少,他们一窝蜂拥到井边去,却一个个六神无主,哭的哭闹的闹,弄得人心惶惶,乱成了一锅粥。 几个后生稍有理智,将身子下到井里去,用手去探那喷水的洞口,去摇那些石头片。 可那些石头片就像是生了根,任你怎么摇它,就是岿然不动。 这时候村长老爹来了,他一只手里拎着一只大红公鸡,一只手里拎着一只竹篮,竹篮里装了一些香烛纸钱。 他一过来,立刻分开众人,匆忙而又神秘地宰了那只鸡,然后化上一些纸钱,点上香烛,嘴里咕咕哝哝,不知念叨些什么,接着跪下,拜天拜地,拜得一身全是灰尘。 众人见了,心里似有些明白,就也学他的样,无论男女,也一个个跪倒下去,哭拜起来,祈求过往神灵保佑。 顿时,鸡公寨这口井边,立时就弥漫了一种肃穆、神秘而又凄凄切切的气氛。 这样闹腾了一个时辰,一个个满脸的晦气。 后来就有人提议,找村长和支书去,看他们有什么办法。 村长老爹说,他们两个都去县城开会去了,找什么找? 我看,不如各家凑份厚礼,找龙四苟去!

        听说找龙四苟,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水秀和茂生第一个不同意,他们说,龙四苟那一套,你们也信? 但也有赞成的,他们说信不信,先试试看,有病乱投医嘛,总比干等着强。 不过绝大部分人都是持观望态度,不说赞成,也不说反对。

        二、大谈风水 四苟存心布迷局

        龙四苟是什么人? 说曹操,曹操就到,你看,那不是他来了? 悠哉游哉的样子,好像井水干涸与他一点关系没有。 倒是村长老爹见了他连忙迎上去,但是还没等村长老爹开口,他却叽里哇啦抢先说起来了。 他说,你们这样子闹腾,十天半月也毫无用处,其实我是早已看出眉目来了,这口古井断流,纯粹是鸡公寨龙脉移位,因此水流改变了方向,这是鸡公寨的劫数到了,鸡公寨这一代人要遭殃了……当时有人就问:“你怎么知道是龙脉移位? 龙脉在哪里? ”龙四苟不慌不忙,把手中罗盘一扬:“你以为我是信口开河? 在众乡亲面前,我敢胡说八道吗? 实话告诉你们,这么些年,我反复研究了我们鸡公寨的风水,觉得大有问题。 鸡公寨为什么叫鸡公寨? 按前人的说法,是因为村子背后有座山头像鸡。 可是你们一个个仔细看看,它像不像鸡? 不像,一点儿不像。 像什么? 像龙。 像龙为什么偏叫鸡公寨? 因为我们村子没有出那么一个能镇得住这风水的人物,怕名声叫大了反而招风,所以只能叫鸡公寨。 鸡公寨这口井,可不是平常的井,它应该是龙泉,是从龙口里喷出来的泉水??。 如今龙脉移位,它自然就不从这里喷水了……”龙四苟一席话,说得神秘兮兮,在场乡亲,一时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这时村长老爹发话了:“这龙脉移位,你心里是否已有了解救的办法? ”龙四苟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办法是有,只是比较难。 ”“难在哪里? ”村长老爹把一颗心提到了喉咙口。 龙四苟欲说不说,村长老爹一见阵势,猛地一拍胸口:“四苟,你也是喝这井水长大的,你先干着,干成了,乡亲们不会亏待你! ”龙四苟连忙点头:“那好吧,我试试看。 ”人群中的水秀这时在茂生耳边咕哝了一句:“这龙四苟今天唱的哪一出? ”茂生一听,也不回水秀的话,立时将身子往龙四苟面前一站:“四苟你那一套把戏在别处耍耍,或许人家识不破,怎么在自家门前也耍起来了? ”四苟嘻嘻一笑:“茂生你真是迂腐到了家。 自古至今,风水就是一门深奥的学问,是中国古老的传统文化之一。 以前的风水先生,因为没有文化,他们有很大的盲目性,大部分只懂一些皮毛,难免要借一些迷信的东西来糊弄人。 我和他们不同,我是从研究传统文化入手,然后接触到风水这一行,我越研究越发现,风水其实是一门科学,里面隐藏着好多不为人所知的奥秘,这些奥秘一旦揭开,将是我们的一笔财富。 我如今利用它来为乡亲们服务,有什么不可? ”村长老爹忙把茂生往后一拉,说:“这事你不用管,听我的,出了问题我负责。 ”然后掉头面向众乡亲,“大家听好了,只要四苟能让这口井里重新喷水,他就是我们鸡公寨的功臣! 现在——”村长老爹看看龙四苟,龙四苟在村长老爹耳边咕哝了一句,村长老爹扩音喇叭似的把声音提高了好几倍,“现在,各家各户回去准备祭品! ”

        村长老爹七十高龄,是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者,更是龙姓人家的权威,他的话一言九鼎,谁敢不从? 于是各家各户,都按照村长老爹的吩咐,分别回自己家中准备祭品。 这祭品自然是有讲究的,按常规,是一只鸡或一方猪肉,可龙四苟对鸡呀鸭呀并不看重,只要一百元礼包。

        茂生回到家中,心里老大不舒服,龙四苟这人,他心里最清楚,平时听他谈吐,好像天上的事晓得一半,地上的事一件也瞒不过他,行为古怪,心里净是馊主意。 有一次,茂生,四苟,还有另外两个人,打平伙吃猪大肠。 猪大肠洗净了去煮,将熟之时,四苟趁人不注意,故意在锅里撒下一小把粗糠,吃的时候,茂生和另外两人见有糠壳,以为没有洗干净,都停下筷不吃,四苟说你们不吃我全包了,就用袋子装了回家去,稍作处理,留作自己下酒。 这件事是龙四苟自己对茂生捅出来的,茂生只当小事一桩,无非是贪点小便宜,因此并未往心里去。 可是后来茂生和四苟出去跑了一回生意,在路上发生一件事情,茂生就大大改变了对四苟的印象。 那次他们亏了老本,返回途中,不仅坐不上车,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他们走了老半天,好不容易看见一户人家,四苟提议进去讨口水喝。 那时正是二三月的天气,这户人家的火炉头上还挂着一串一串的腊肉。 四苟当时就眼馋得直流口水,背地里和茂生说,我们几天没开荤了,要能在这里吃上一顿腊肉多好。 茂生说,腊肉是人家的,你我没有钱,不要想昏了脑壳。 四苟说,天无绝人之路,办法总是有的,我们试试看。 只见他两只眼睛骨碌碌那么一转,就看见这户人家的堂屋正中搁着一只大摇篮,摇篮里熟睡着一个襁褓中的孩童。 他的两眼在孩童身上亮了一亮,就立马去屋檐下弄来一只干辣椒,放在手里揉搓来揉搓去,然后笑嘻嘻走到孩童面前,“乖乖乖乖”地逗孩童玩。

        茂生当时并未意识到什么,谁知过了一会儿,摇篮中的孩童便嚎哭起来。 嚎哭声立刻引出了屋里的女主人,她一把将孩童抱在怀里,又是捞衣襟喂奶,又是百般逗哄,却怎么也制止不住孩童的哭嚎。 女主人见状,忽地就慌了神,吓得脸都变了颜色。 龙四苟这时却不慌不忙,走到女主人面前,假惺惺地说:“这位大嫂要相信我,就让我给你看看,好吗? ”女主人正犯着愁,就把孩童给龙四苟看。 龙四苟装模作样,先是掀开孩童眼皮瞧瞧,又在孩童手心吐口唾沫揉几揉,忽然就拉下脸来,严肃地对女主人说:“这孩子是撞了煞了,切切不要大意! ”一句话,说得女主人六神无主,便哀哀地央求龙四苟说:“这位客人,你既看出来这孩子是撞了煞,可有什么解救的办法? ”龙四苟忙说有有有,于是吩咐女主人打一盆凉水,用一条毛巾浸在里面,自己却毕恭毕敬,对着那盆凉水,嘀嘀咕咕不知念叨些什么,然后又用右手食指在盆上胡乱划了几个来回,忽然一声猛喝:“招! ”手就停在毛巾上不动,而后便将毛巾拧干,往孩子嫩脸上来回抹几把,抹过之后,果然孩子就安静下来,不再哭闹。 这下女主人对龙四苟那番感激,真是没法形容,师傅长师傅短的,来来回回地叫,一边就去舀酒,剁腊肉,还是觉得不够周到,又去笼子里抓了一只鸡出来宰杀,忙得团团转。 招呼吃喝不算,临走还给了一个红包。 四苟接了红包,拉着茂生笑嘻嘻就上路了。 路上,茂生对四苟说:“四苟,你今天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 ”四苟眨眨眼说,你难道没有看出来? 我预先用搓了辣椒的手在孩童嫩脸上抹了一把。 ”茂生脸上掠过一丝不快:“你这样耍小聪明蒙骗人,心里过意得去? ”四苟说:“什么过意不过意,不过是混了一餐饭吃,有什么了不得? 而且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又没强要她的! ”四苟的口气,很有点洋洋自得的味道。

        后来,茂生邀四苟去参加县里的果树栽培培训班学习果树栽培,四苟开始答应得好好的,可一到县里,眨眼间他人就没影儿了。 有一次茂生偶尔在街道上碰见他,问他干什么去了? 四苟诡谲地一笑:“我要干的事业,你做梦也想不到。 ”原来他是和人学看风水、占卜算卦去了。 茂生不解:“你一个年轻人,也有点文化,什么不好学,偏偏学这些,你莫丢了鸡公寨的脸面! ”四苟听了,反讥笑茂生目光短浅,抓不住机遇。 他说我学这些个手艺是经过市场调查的,你别看它不正经,可眼下农村时兴,最是有利可图。 那些个婆婆妈妈,目不识丁,凭师父教的几句,尚且能糊口,何况我一个文化人? 明儿我一出道,这天下绝没有他们的份儿! 果然不久之后,四苟就在地方上走红,真个是东村请,西村求,一个个师傅长师傅短,赞不绝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酒肉不断,直把鸡公寨人都看傻了! 自此,村里便有人把龙四苟当神敬,有酒有肉少不了他,谁家有个灾病什么的,都请他来消灾祛病。 有人出外头打工去,头一天就要请他打上一卦,看能行不能行。 茂生心里想:四苟这样赚点昧心钱,是他性情决定,倒也罢了。 可是如今古井断流,这是何等的大事,你龙四苟怎么敢拿乡亲当猴耍?

        茂生想来想去,决定去找水秀商讨个办法。

        三、水秀生惑 假意割情施巧计

        鸡公寨有个姑娘叫水秀,长得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水灵秀气。 水秀其实不是鸡公寨人,所以她并不姓龙。 水秀有个姑母在鸡公寨,膝下无儿无女,老来孤寂,就去娘家要了侄女做女儿,思谋老来有个依靠。 水秀人长得漂亮,脑子也灵活,平常日子和茂生、四苟一些后生很谈得来。 年轻人玩得久了,渐渐茂生和四苟都对水秀有了另一层意思。 四苟机灵,抢先去向水秀姑母提亲。 可是水秀的姑母说对水秀的事自己不拿主张,她说这事你要去问水秀,看她什么态度??。 当问到水秀,水秀一副笑吟吟的样子,说:“我还年轻呢,等两年再说吧。 ”茂生也曾去提亲,水秀也是一样的说法,既不说允,也不说不允。 于是,水秀和茂生、四苟,始终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不特别疏远谁,也不特别亲近谁,茂生在面前是朋友,四苟在面前也是朋友。 后来茂生和四苟在人生道路上渐渐显出了不同的趋向,各自有了自己的追求。 茂生追求实在,老老实实在自己脚下那块土地上,种植一片果树,年年均有不少收获,汗水总算没有白流。 四苟在那一段时间,好像很少露面,人家说他闭门在家里读书。 水秀开始很以为稀奇,有一次她就去了四苟家探访。 四苟当着水秀的面,高高兴兴搬出一摞书来,一本一本指给她看:《四柱预测学》《命运预测学》《阴阳宅运》《相命大全及阴阳运势》《民间秘术绝招大观》……水秀略翻了翻,便皱起眉头说:“你看这些干什么? ”四苟笑着说:“如今这社会,鸡拱鸡道,狗钻狗道,牛吃草,鸭吃谷,各有各的路子,老实说,发财致富,我就靠它们了。 ”水秀老不高兴,说:“乱七八糟,邪门歪道,一堆封建垃圾,你却当作宝贝! ”四苟把手一摇:“水秀你莫带偏见,如今不是喊思想解放吗? 你这思想,我看就不够解放,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是可以转化的,就看掌握在谁手里,以前被人看作是迷信的东西,你用好了,或许就成了科学。 其实这也是一种文化,根深蒂固的传统文化。 既然是传统文化,总得要有人继承它,把它发扬光大……”四苟说到这里,瞟一眼水秀,“水秀你要不信,报个生辰八字,我给你算算,如若不准,你打我嘴巴。 ”水秀连忙把手一摇:“不算不算,我自己的八字,我自己晓得。 ”说完自顾自走了。 水秀走在路上,心中掂量:龙四苟好歹也算是新时期的青年,怎么走歪门邪道竟如此着迷,还满嘴的歪道理,叫人听了不舒服,难道这个社会,当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连基本做人的法则也不讲了? 水秀这样想着,觉得憋了好久的那件心事,现在是该拿定主意的时候了。 茂生和四苟,看来茂生是个实在人,四苟脑瓜子虽然灵活,恐怕日后聪明反被聪明误,没有多少出息。

        水秀决定向茂生表明心迹。 可恰在这时,鸡公寨出了古井断流这样一件怪事。 水秀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但蹊跷在哪里,一时又拿不准,脑袋瓜里就像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 后来她慢慢觉出这事的症结,恐怕在龙四苟身上。 龙四苟平时虽然胡来惯了,可面对这样一件大事,他也敢? 难道他就不先掂量掂量后果? 他既然敢保证让井里重新冒水,那么,他龙四苟心中肯定有什么秘密! 所谓龙脉移位,不过是他拿来骗人的鬼话。

        水秀决定找龙四苟探探口风。 刚要出门,却看见村长老爹急匆匆迎面而来。 水秀连忙问:“八公,龙四苟那事办得怎么样了? ”村长老爹摇摇头说:“礼数未到,暂时还没谈妥。 你晓得的,村里人穷,那一百块钱礼包好多户都拿不出来,我去和龙四苟商量,龙四苟觉得很难办,后来不知为什么,他又有点松口,我以为有指望了,他却转弯抹角,一下子扯到另外一件事情上去了。 ”“什么事情? ”水秀问。 村长老爹似乎对这件事情也有一点儿摸不着头脑,他说:“龙四苟要我给他做媒,问他是哪一家,他又支支吾吾不肯说出来,再后来,他却忽然转口说,你找水秀来和我谈谈如何? 这件事我一个人做不来,我要找个助手。 我说行,这不,就来找你了。 ”

        这事来得突然,水秀没有思想准备,心里正在估摸着怎么应付,只听“叭叭叭”脚步声到面前,抬头一看,却是茂生。

        其实茂生早就来了,村长老爹的话,他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茂生心里似乎是窝了火,他对村长老爹说:“八公,我们不能把赌注全都押在龙四苟身上,龙四苟是什么人,难道你还不清楚? 他那些个乌七八糟的东西,我不相信能有回天之力,我看咱们还是另想办法,要不,从县里请个技术员来,帮忙找找原因,也许……”村长老爹不待茂生把话说完,就气冲冲反驳他:“现在是双脚站在炭火上,就等水来浇,你还在这里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你不相信龙四苟,可你总得拿出自己的办法来,让井里冒水。 如果你有办法,我又何必求他! ”茂生急了,还要说什么,却被水秀拦住了话头。 水秀说:“茂生哥,这事太突然,人人心里都是乱糟糟的,早没了分寸。 我看,龙四苟既有胆量夸海口,我们权且相信他这一回,万一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茂生听出来,水秀的态度似乎有点暧昧,他忙说:“水秀,这事可开不得玩笑。 ”水秀欲说什么,斜眼看见远处墙角有龙四苟的影子,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转过身对村长老爹说:“八公,你忙去吧,我走了。 ”茂生一把拉住水秀:“你要去哪里? ”水秀一笑:“八公刚才不是说了,龙四苟要找我做帮手,我这就给他帮忙去。 ”茂生一惊:“你这是向封建迷信屈服,我不准你去! ”水秀使劲眨眼睛,可茂生死活不松手。 村长老爹见状,不由火了,他说:“茂生,你要不放水秀走,看我不给你两耳光! ”在村长老爹眼中,茂生是孙子辈,他敢在长辈面前放肆,他就有权扇耳光。 可茂生却犯了倔脾气:“我就不放! ”村长老爹真就举起了巴掌,气势汹汹的样子。 水秀情急之下,忙向茂生一阵怒吼:“茂生你混蛋! 你给我滚! ”说完将手从茂生手里抽出来,然后掉头而去。

        这里村长老爹就对茂生说:“茂生,你的眼睛难道是出气的? 我看,四苟对水秀有那意思,水秀对四苟也有那意思,你在中间瞎掺和什么? 水秀平时虽然对你也有好感,可你的条件,哪里比得上四苟? 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样简单的道理,你怎么就想不通? ”

        茂生望着远去的水秀,一言不发。 村长老爹说些什么,他一概没有听见。

        再说水秀,三步两步来到四苟家,抬头一看,一座崭新的楼房,在这山野间突兀而起,好生显眼。 她知道这座楼房,一定是这么些年,四苟凭着他那一张嘴,从四乡八里赚回来的,看来四苟是铁了心要沿着这条道走下去了。 水秀一步跨进四苟家门坎,见四苟正一个人坐在桌边,悠哉游哉把着一个酒壶喝酒。 四苟没了父母,一个人撑起一个家,生活看来还蛮有头绪。 四苟见了水秀,真是喜出望外,连忙端凳倒茶,殷勤献个没完,一边还口口声声留水秀吃饭。 水秀拿眼往碗里一瞄,好奇地问:“你这是什么菜? 好香! ”四苟说:“这道菜可是有来头,你从今天猜到明天也猜不出。 ”水秀就猜:“是田鸡? 还是老鼠肉? ”四苟说:“老鼠”挨点儿边,可它不是田头地角打洞的老鼠,是岩洞里的阳老鼠??。 ”“阳老鼠? ”水秀有些吃惊。 四苟笑笑说:“就是蝙蝠呀,我们这里石山多,岩洞也就多,岩洞里多的是阳老鼠,它们成百上千倒挂在岩壁上睡觉,蛮好捉的,一捉一篾篓,你尝尝看。 ”水秀尝了一口,说:“蝙蝠也能吃? 我怎么就没听说过? 看来你这张嘴真是越吃越馋了。 ”末了,水秀试探着问,“你这是在哪个岩洞里捉的? 告诉我,我也去捉一些来开开荤? ”四苟说:“你要吃,我去给你捉就是,还要劳你去费神费力? 这几天忙,过些天我给你捉去。 ”四苟说到这里,不由得朝水秀脸上看了看,像有满腹心事似的。 良久,他终于忍不住,对水秀说:“水秀,你是不是和他们一样,有点看不起我? ”水秀笑着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看不起你还来你家里串门? ”四苟听水秀如此说,心里很是高兴,他说:“水秀你没有看不起我,我很感激你,可我看得出来,茂生是小看我的,不过我不和他计较。 这么些年,我在社会上混,算是长了点见识。 其实世上什么东西都是虚的,唯有钱才是实的。 我这人别的统统不讲,就讲个实惠,什么实惠就干什么。 你看看我现在这样子,吃的,穿的,住的,哪样不周全? 比上也许不足,比下可是绰绰有余……”水秀忽然打断他的话:“四苟你先不要说这些,说点儿正事吧。 ”“正事? 什么正事? ”四苟问。 水秀就说:“八公不是和你讲好了,让你想办法让井里重新冒水,你也应承了的,你难道……”四苟忙打声哈哈,说:“就这事呀,你就一百个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水秀不信:“四苟你莫信口开河,这事开不得玩笑的。 我知道你那些个把戏,纯粹是逢场作戏,见不得阳光的,除非你心里另外有什么秘密。 ”四苟见水秀来了真格的,忙摆出一副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的样子:“水秀你是聪明人,我心里确是另有盘算,不过我现在不能告诉你,等事成之后……”四苟说到这里,忽然煞住话头,像是故意卖关子。 水秀不甘心,她说:“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都快过年了,乡亲们等着水救命呢! ”四苟见水秀焦急的样子,心中忽然生出个主意。 他趁水秀不注意,猛然近前两步,一把将水秀搂进怀里,说:“水秀,水秀,你想死我了! ”水秀料不到四苟会突然来这套,心里顿时一惊,脸刷地就白了。 情急之下,她忙说:“四苟,你不要这样! 你再不松手,我这一辈子不理你! ”四苟仍是不松手,他说:“水秀,你让我亲一口,就亲一口! ”水秀这下真是恼了,猛地抽出一只手,攒足气力,“叭”地一声,向四苟脸上掴去。 四苟受了这一巴掌,似乎有点清醒,忙将双手一松,放了水秀。 水秀铁青着脸对四苟说:“想不到你龙四苟是这号人,怪我平时看走了眼! ”四苟心里着慌,知道自己过于莽撞,扑通一声,就在水秀面前跪下,结结巴巴说:“水秀,你打我吧,你打我我不怨你,可是你无论怎样打我,我爱你的决心不会改变! 我是真心爱你的啊,水秀,你难道一点不动心吗? 只要你答应我,我什么都依你,你要天上飞的鸟,我去抓; 你要海里游的鱼,我去捉……”水秀听着听着,不由心里发烦,忙又打断他的话说:“你先不要这样海誓山盟,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为乡亲们办件事,让井里重新冒出水来! ”四苟忙不迭答应:“好,我一定让井里重新冒水! ”水秀问:“什么时候? ”四苟想了想说:“两天吧。 ”水秀不同意:“不能再拖了,就明天! 明天早上一定得来水! ”四苟说:“好,就明天! ”水秀紧追不放:“明天不来水怎么办? ”四苟信心十足:“明天不来水,从此搬出鸡公寨,永远不见乡亲的面,就当这世上没有我龙四苟这个人! ”龙四苟话说的如板上钉钉,水秀心里反而没了主意,看来龙四苟是成竹在胸,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水秀觉得这事非同小可,必须要认真对待,不然,自己糊里糊涂的,套不住狐狸,反惹一身骚,那不是倒了大霉? 看来,还得找茂生去。

        四、深夜探洞 雾散云开明真相

        水秀从龙四苟家出来,迎面就碰上了茂生。 原来茂生放心不下水秀,尾随水秀到了龙四苟家。 水秀进去了,茂生却一直隐匿在门外墙旮旯候着,不敢离开半步。 他不相信水秀会突然舍他而去,水秀那样做,一定有她的缘故。

        水秀见了茂生,说不出有多高兴,她将茂生拖至村外树林子里,然后说:“茂生,刚才的事,你不怪我吧? ”茂生乐呵呵地说:“我怪你什么,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 ”水秀见茂生憨憨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知道这事再没有提起的必要,就转换话题,向茂生通报在四苟家见到的一些情况和自己的想法。

        水秀对茂生说:“我心里有个疙瘩,一直解不开,这就是我要去探访龙四苟的原因。 我看他的态度,好像让井里重新冒水十拿九稳,这更增加了我对这事的怀疑。 你想想,靠那些个迷信的东西,能把水弄出来? 事实证明我的怀疑是对的,龙四苟后来承认,他心中还有另外一个秘密,可怎么套他,他就是不说。 不过,我在他家餐桌上,倒是发现了一样东西,我心里觉得奇怪,也许与他心中那个秘密有联系。 ”“什么东西? ”茂生急切地问。 水秀告诉他是蝙蝠。 “蝙蝠? ”茂生也觉得奇怪。 水秀说:“依我看,这蝙蝠十有八九与龙四苟心里那个秘密有关。 蝙蝠喜欢生活在阴暗潮湿的岩洞里,而我们这口井里的水,表面看是从石罅间流出,实际上它的源头,一定就是哪个岩洞中的一条暗河,茂生你想想看,我们村子后面,哪个岩洞里有蝙蝠? ”茂生数来数去,蝙蝠多的岩洞也就那么三四个,不过距村子都不近,而且那些个岩洞地形复杂,深得打个石子都听不到它落底的声音,好像没有谁进去过。 莫非龙四苟吃了豹子胆,敢一个人下岩洞去捉蝙蝠? 水秀说:“龙四苟这个人,没有什么地方他不敢去的,他一定是下岩洞中捉蝙蝠,偶然发现了什么奥秘,然后拿来要挟乡亲,真是鬼迷心窍! 但是龙四苟的诡计一定不能得逞,我刚才已经和他说了,明天早上一定要见水,既然这样,那么他今天晚上必然有所行动,我们不妨来个跟踪追击,你说怎么样? ”“对,跟踪追击! ”茂生攥攥拳头,浑身是劲。

        这天晚间,天刚一煞黑,茂生和水秀就各自携了手电,悄悄地去了龙四苟家附近林子里候着。 俗话说,二十二三,月出半夜间。 今天是腊月二十一,月牙儿不会出来得早。 但今天天气晴和,仰望夜空,稀稀落落的星星还是有一些。 茂生和水秀相偎着站在一个避风的坡坑下,眼睛死盯住四苟的那座一本书样的新屋,不敢有丝毫懈怠。 慢慢地,月牙儿露脸了,大地上有了点微弱的光。 但天气这时却忽然冷下来,水秀的身子在寒风中有点微微发抖。 “你冷么? ”茂生关切地问,并且把双臂伸过去,将水秀整个身子拢在怀里。 恰好这时,他们同时看见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朝后面石山窝里蹿去。 茂生和水秀顿时冷意全无,一刻不敢耽搁,紧紧跟在后面。 黑影快,他们也快; 黑影慢,他们也慢。 他们不敢叫黑影发觉,又不能丢失目标,所以跑起来就非常吃力。 水秀一不小心,一只脚滑到田里了。 茂生悄声问:“怎么办? 天这么冷,你的一只裤脚湿了,久了怕受不住,是不是先回去,由我一个人去对付他??。 ”水秀说:“不行,万一出了差错,我们的计划就会落空,到时赔了夫人又折兵,就是再冷,我也要坚持住。 ”

        走着走着,就过了村后的坳子,来到两三里外一座大石山脚下。 黑影忽然在一个石坡前停下脚步,前后左右瞧了又瞧,似乎有些犹豫。 茂生和水秀两颗心骤然一紧,以为是他发现什么了,忙把身子蹲下,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 良久,他们重新站起身子再看时,黑影好快,倏忽间已蹿过去好远了。 他们不敢怠慢,忙又急追过去。 可是一眨眼,黑影不见了。 怎么回事? 茂生和水秀两颗心怦怦急跳,又不好急着赶去追寻,怕他万一伏在岩下,反被他发觉。 正在焦虑时,眼前忽有火光从石罅里亮起来,从火光里看去,正是四苟在点一个火把。

        茂生悄声指给水秀看,那里有个岩洞,想必暗河就在这个岩洞里了。

        水秀点点头,表示赞同。

        火把点燃后,四苟走进岩洞里。 茂生和水秀也随之走到岩洞口,见火把深入进去,就也双双跟住前往。 茂生和水秀说:“四苟点的是火把,这对我们反而有好处,火把照不到远处,很难发现有人跟踪他,而我们拿的是手电,手电灵活,可远可近,要亮就亮,要灭就灭,容易避开他的视线。 ”水秀对此表示赞同,但她提醒茂生:“岩洞里传声快,最好不要讲话,连出气都不要大声,莫要被他觉察出来,坏了大事。 ”茂生赶忙住了嘴。

        茂生和水秀跟着前面的火光,一半是摸索,一半是凭感觉,偶尔在脚下亮一下手电,一层又一层,一个转弯又一个转弯,也不知走了多远,走得身上热乎乎直冒汗。 岩洞里冬天很暖和,像安了空调。 水秀那一只浸了水的脚,这时也感觉不到冷了。

        终于,四苟站住了。 他将火把搁在一个坡坎上,然后弯下腰去,用双手去搬动什么。 茂生和水秀从远处看去好像是一只鼓鼓囊囊的麻袋。 他们心里想,鬼精鬼精的四苟,不知做了多久的准备,把一只麻袋弄到了岩洞里来。 四苟搬动麻袋后,茂生和水秀听到一股哗哗的流水的声音从四苟脚下响起。 当时他们无比激动,晓得秘密就在这里了。 茂生和水秀知道这是关键时刻,不能弄出丝毫响声,于是将身子隐伏在一个石缝里,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四苟忙完了,拿起火把四处照照,似乎笑了一声,然后就出洞去了。 在证实四苟确实出洞之后,茂生和水秀才双双嘘了一口长气,从石缝里抽身出来,捏亮手电,走到刚才四苟搬动麻袋的地方,仔细地察看了半天。 他们看见岩洞里有一条暗河,水势很大,暗河中有一小股水,从一个非常不显眼的地方分流而去,不知潜入何处,想来这一定就是那口古井的源头了。 要不是今夜尾随四苟来,这个小小出口,哪里找得到? 鸡公寨的人,祖祖辈辈喝这股泉水,却至今一个个都不晓得它的源头是在这里。 鬼精灵的四苟,想必是他进洞捉蝙蝠,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秘密,然后就想利用它来欺骗乡亲,真是鬼迷了心窍。

        此刻,茂生和水秀双双站在那个出水口边上,望着那个装满了泥沙的麻袋,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茂生和水秀感慨了一会儿,觉得任务总算圆满完成了。 按茂生的意思,就要立刻回去。 可水秀却说:“现在回去还早,你看看表,才两点来钟,乡亲们都还在睡梦里没有醒来呢! 乡亲们没有醒来,后头的好戏就没法演,我的意思是先用麻袋片把出水口堵住,截断水源再回去。 那个龙四苟,这时一定以为水到渠成,在家里安安稳稳睡大觉,而我们却把这出水口重新用麻袋堵上,天亮时回去,在乡亲面前叫他有口难开。 ”

        茂生一拍巴掌,连连说好。 可他又担心水秀:“你一只裤脚全湿了,这腊月天,莫要冻出什么病来。 ”水秀说无妨,这岩洞里暖和,不感觉冷。 她这时用手电四下里照照,发现这里面横七竖八丢下些木板枞膏什么的,想必是四苟平时照明所剩,就建议茂生烧一堆火烤烤裤管和鞋子。 茂生立即动手烧起火来,火光映着岩壁,看上去就像是舞台上的灯光布景。

        烤了一阵儿,水秀笑嘻嘻地说:“龙四苟这个角色,虽然精得很,可他哪里会料到我们会尾随在他身后。 明儿早上,有一场好戏看了。 ”

        茂生说:“这件事我实在要感谢你呢,要不是你脑瓜子灵,想得周到,龙四苟的如意算盘恐怕就要得逞了。 ”

        水秀说:“想想真有点后怕,要果真是那样,我们的事可就麻烦了。 ”水秀说到这里,一双眼睛火辣辣盯着茂生。 茂生被她盯得浑身发热,一时间,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将水秀拖进自己怀里,勾头就在她脸上“啵”了一口。

        水秀心里甜滋滋的,索性躺在茂生怀里,再不起来。 身旁是一小堆火,明明灭灭,周围却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这个世界好像就只有他们两人,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可以尽情享受热恋中的幸福。 茂生和水秀在岩洞的里那份甜蜜真是无法形容??。 时间在甜蜜中过得很快,水秀抬手看看表,已是凌晨四点了,赶快回村里看戏去。

        茂生和水秀回到村里,村里还是十分安静。 水秀敲开姑母的门。 姑母吓一大跳,她问水秀:“你一个人晚上去哪里了? 叫人好担心。 ”水秀说:“担心什么,我和茂生哥有件重要事要做,所以就没有回来,如今肚子饿了,你给我煮两碗面条吧,好不好? ”姑母忙不迭地去煮了两碗面条让他们吃。 热腾腾的面条吃下去,水秀和茂生顿时精神抖擞。 姑母悄悄拉水秀在一旁问:“水秀,听说你答应了四苟的亲事? ”水秀说:“谁说我答应了,我和他闹着玩的。 ”姑母一惊:“这种事怎么能闹着玩? 四苟这个人,你不是不知道,他不是那么好招惹的,你要小心上他的当。 ”水秀说没事,让姑母放心。

        眼看着天就有丝丝亮光了,水秀和茂生双双去了井边,到那里一看,村长老爹和一些乡亲已先在那里了。 村长老爹说:“怎么搞的,还是没水? 莫非老天真要和鸡公寨过不去? ”水秀这时就插话说:“不是老天爷和鸡公寨过不去,是鸡公寨人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村长老爹一时弄不明白水秀话中的意思,鼓着两眼瞪着水秀。 水秀说:“八公你瞪我干什么,你不是请了四苟去求水么? 水求不来,自然是四苟的事了。 ”经水秀一提,村长老爹当真就往四苟身上发脾气:“这个四苟怎么搞的? 昨天说得好好的,却又不尽心尽力,难道拿我们耍把戏不成? ”立时就吩咐旁边一位后生,“你去喊他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后生正要起身去喊,不想四苟却自己大摇大摆向这里走来了,一脸喜气洋洋,哈哈打得上了天:“怎么样,来水了吧? “村长老爹正窝一肚子火,听他老远打哈哈,更是来气,不等他到得面前,就丢过去一连串质问:“四苟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怎么不尽心尽力? ”

        四苟听老人家说话的语气,不由心里一惊:“怎么,没有来水? ”

        “你自己看看吧! ”村长老爹怒不可遏。

        四苟慌忙到井边一看,“咦”了一声,不由眼也直了,人也傻了,一时半刻,竟说不出话来。

        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的水秀,这时不卑不亢走到四苟面前,问他:“四苟哥,乡亲们为这事花了那么多钱财,那可都是用血汗换来的呀,你怎么连一句交代的话也没有? ”

        四苟满脸绯红,结结巴巴的,除了反复在嘴里嘟哝:“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其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水秀扑哧一笑,说:“四苟哥,为这件事,乡亲们赔了钱财不说,差点连我也赔进去了! 你莫非有意在耍弄我们? ”

        “不是不是……”四苟连忙否认,“这么着,大家再宽待一日,今天晚上我,我再……”

        水秀不容四苟说完,就掐断了他的话头。 她说:“这事可不能等今天晚上了,现在明白告诉你吧,你龙四苟办得到的,我们也同样办得到! ”说着,她大声招呼茂生,“茂生,你带人去放水,我不信这水他龙四苟放得来,我们就放不来! ”茂生答应一声,拉了两个后生,抬脚就走。

        这里四苟一见,又是惊惶又是茫然:“水秀,你耍什么把戏? ”

        水秀说:“分明是你在耍把戏,怎么反倒来诬我? 你把全村人蒙在鼓里,你好狠的心! ”村长老爹这时倒有点云里雾里了,他问水秀:“你到底在干什么? ”

        “干什么? 你去问四苟吧。 ”水秀没好气地说。

        “问我? ”四苟不理,但心里却慌得厉害。

        “好,你不说,我来说,我要当着众乡亲,揭开你的老底……”于是一五一十把昨夜发生的事统统抖出来。

        乡亲们一听,轰地一声闹了起来。 村长老爹更是七窍生烟,立刻要找四苟拼命,可一看,四苟早溜没影儿了。

        “走,到他家里去! ”村长老爹大手一挥。

        水秀连忙上前劝阻:“八公,别找他了,他这笔账,以后慢慢和他算吧。 现在年关在即,大家还是忙正事要紧。 ”

        大约一两个时辰,井里来水了。 接着,茂生和两个后生也回来了。 乡亲们聚在井边,欢呼雀跃,兴奋异常。 紧接着,到井里来挑水的人络绎不绝,水桶碰了水桶,笑声连着笑声,惊慌了一天一夜的鸡公寨,又恢复了往日的蓬勃生机。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koudaixs.com。口袋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m.koudai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