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露出了微微的笑脸。田野,枯草上已被沾满了晨露,经初升的太阳一晒,冒着白色的雾气。
志坚坐在牛车上,赶着大水牛,手上挥着牛鞭,吆喝着。高大的牛车发出了“吱吱、吱吱……”令人讨厌地声响,牛车穿过雾气,慢吞吞地来到了吴洁丽小伙房的门前。
吴洁丽、宝宝、林排长和小红早就吃了早饭,已经等在了门口。一看到志坚赶着牛车过来了,她们忙着把行李包裹往牛车上搬,没多久,这些行李都已搬上了牛车。
小红把宝宝抱上了牛车,又让吴洁丽上牛车。吴洁丽看着可怜的,套在车把上的大水牛,摇了摇头说:“我就跟在牛车后面走吧。”
宝宝看着妈妈不上车,就挥舞着小手,吵闹着要下车,跟着妈妈一起走。吴洁丽把宝宝抱下了车,给宝宝紧了紧棉衣,牵住了宝宝的手。
此时,孙会计、唐连长和邱指导员以及许多连队职工、家属都来到小伙房的门前,为吴洁丽送行。几个女职工流着泪,紧紧地抱住吴洁丽,依依不舍地说:“什么时候还能见到你呀。”说得大家心里酸酸的,送行的人群中,许多职工禁不住哭出了声音。
吴洁丽早就想着离开农场了。但是,真的要离开七、八年来朝夕相处的战友,要离开这熟悉而又有感情的小伙房,要离开灌满汗水和充满泪水的黄土地,要离开陪伴自己度过七、八个春秋的草草木木,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吴洁丽流下了苦涩、心酸地泪水。
吴洁丽和连队职工一一握手告别,和女知青和女职工一一拥抱后,吴洁丽跑到孙会计和唐连长面前,握着他们的手,用朴素的语言说:“谢谢你们,我在连队期间,你们对我的照顾和帮助,我会永远铭记在心,我会经常想到你们。”孙会计和唐连长哽咽着只说一句话:“一路保重。”
这句简短的话,真是语重心长呀!在吴洁丽看来,这“一路”,是指人生中的“一路”,人生的路还很长,还会遇到许多坎坎坷坷的道路,还会饱受着艰难和痛苦的历程。“一路保重”是多么美好地祝愿呀!吴洁丽含着泪,默默地点着头。
吴洁丽又走到邱指导员面前,伸出右手说:“对不起了,邱指导员,我在连队期间,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这句话的含义,只有吴洁丽和邱指导员才知道。邱指导员想着在连队时,对吴洁丽的种种刻薄和刁难的情景,特别是在吴洁丽怀孕期间的种种责备和苛刻的行动,邱指导员感到非常对不起吴洁丽,这种感觉,只有在吴洁丽将要离开连队的时候,邱指导员才会体会的淋漓尽致。
邱指导员不自在地伸出了右手,握着吴洁丽的手,悔恨地说:“是我对不起你,希望你能宽宏大量。”吴洁丽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坐在牛车上的志坚说话了:“快走吧,时间不早了,再晚要赶不上渡船了。”林排长也在旁边催促说:“丽丽,我们走吧。”
“啪”随着一声响亮地牛鞭声,牛车缓慢地启动了。
大家簇拥着吴洁丽和宝宝,带着依依不舍地心情,慢慢地走上了公路。一路上,“多多保重”,“一路顺利”等等的嘱咐声,萦绕在吴洁丽的耳边。
走上公路后,吴洁丽再一次回过头去,看着已经是非常熟悉的连队,看着连队的一草一木,看着这一间间平房和一条条小路,看着流淌着的河水和水中的水草……吴洁丽的心中,充满了无限地感慨、惆怅和疑惑-----我是不是做了七、八年的梦呀?
吴洁丽拖着沉重地步伐,牵着宝宝的小手,和林排长一起,跟在牛车后面,默默地离开了连队,离开了朝夕相处的战友。吴洁丽突然感到对农场怀有特殊的情愫,离别时,对连队和战友们的依依不舍。
背后,农场、连队和战友,离吴洁丽越来越远,但吴洁丽仿佛还看到送行的人们在远方,向着自己挥手,挥手,再挥手。
晚上,九江的大轮码头前,人头攒动。购票窗前,排起了长龙,快要过年了,船票显得特别紧张。
吴洁丽好不容易买到了二张从武汉开往上海的“东方红”8号轮四等舱的船票,开船时间是晚上10:06。
吴洁丽和林国兰办完了行李包裹托运手续后,看看时间还早,就背着随身携带的小包,牵着宝宝的手,走在了九江的马路上。
冬天的夜幕来的特别早,这个时候,天已经很黑了,马路上的路灯亮了起来,各个商店也点亮了灯。
吴洁丽感到九江这座美丽的城市,既熟悉又陌生。在码头边昏暗地路灯下,代步的自行车来回穿梭在人群之间,三轮车的铃声、汽车的喇叭声不停地鸣叫着,这喧嚣的声音,让人感到有点心烦意燥。
宝宝还是第一次进城,她感到这里什么都很新鲜,问这问那地问个不停,闪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路灯看,仿佛在问,这路灯怎么会发光?
吴洁丽怕宝宝被杂乱的人群挤散,紧紧地抓住宝宝的手,一边很耐心地向宝宝解释着,一边和林排长说着话。
她们三人徒步来到了九江市最繁华的大街上。商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让宝宝目不暇接,宝宝站在橱窗前,看着商品不愿意离去。虽然,每个商店都亮着明亮的灯,但是,在每个柜台前,都点着了蜡烛。这是由于这座城市的晚上,经常会停电,这些点着的蜡烛,就是防止突然停电时,为了照明而备用的。
突然,吴洁丽看到了自己患肝炎在九江住院时,和大姐顾芸莉一起来到这里吃过饭的饭店,心中又勾起了一阵心酸的回忆。吴洁丽想起了给自己治病的上海医生,想起了为自己打针吃药的护士。吴洁丽想,那位精心为自己治病的医生和几位可爱的护士还在吗?现在已经晚了,如果有时间,吴洁丽一定要去看看她们。
吴洁丽对林国兰说:“妈,我们就在这里吃饭吧。”
林国兰点了点头,带着宝宝走进了饭店。
这家饭店的客人还是蛮多的。进门后,吴洁丽巡视了饭店的四周。这个饭店和几年前,她到九江传染病医院住院时,没有多大变化,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里已经看不到满脸污垢的乞丐。
这时,吴洁丽的眼前,又浮现出当年来九江住院时的情景:天气很热,吴洁丽带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了这家饭店,她和顾芸莉就是坐在靠窗的那张桌上吃面的。饭店四周都是衣衫不整乞讨的孩子,一碗面条放在吴洁丽面前,她没有胃口吃面条,只喝了几口汤水。等到顾芸莉吃完面条,她们刚站了起来,还没离开座位,这群乞讨的孩儿,已经把这碗面条抢着吃的一干二净。吴洁丽到现在,还为此事感到内疚,这群孩儿会不会被传染到了肝炎呢?想到这里,吴洁丽的心中不由地又升起了一种悠悠的伤感。现在,这里已经看不到一个乞丐,饭店也打扫的非常干净。
吴洁丽还是找到了这张靠窗的桌子,和林国兰、宝宝一起坐了下来。接着吴洁丽就到门口的售票处,去买饭菜了。
晚饭后,她们看看时间还早,就在街口逛了起来。
没多久,时间的指针已经到了九点。
“走吧,时间不早了,我们到候船大厅去吧。”林排长看了看商店里墙上挂着的时钟,催促地说着。
“嗯,走吧。”吴洁丽答应了一声,带着宝宝,和林排长一起,来到了候船大厅。
九江码头的候船大厅很大,一排排背靠背的长椅摆放的非常整齐。长椅上,坐满了候船的旅客,地上,放满了大大小小的行李。有的旅客坐着在看书,有些旅客围在一起聊天,也有的旅客围在一起打扑克牌,还有旅客,正坐着打瞌睡。大厅里吸烟的人太多了,浓重的烟雾都排不出去,使明亮的候船大厅内变得雾茫茫的,显得乌烟瘴气,导致候船大厅非常呛人。
吴洁丽进了大厅后,不停地咳嗽,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也就慢慢地适应了这里的环境。
没多久,广播里传来了登船的消息;“旅客们,前往上海的东方红8号轮,马上就要检票了,请乘坐东方红8号轮的旅客,排好队,到2号检票口检票登船。”
吴洁丽马上站了起来,拉住宝宝的手,和林国兰一起,随着人群,登上了“东方红”8号长江轮。
“呜……”一声汽笛的长鸣后,“东方红”8号长江轮缓慢地起航了。吴洁丽站在轮船的甲板上,微风轻拂着她的秀发。望着滚滚的长江水,吴洁丽带着美好的憧憬,告别了九江码头。
林国兰抱着宝宝,站在吴洁丽的身边,她心中也充满了激情。她的梦,一个做了几十年的梦-----和自己失散了几十年的亲哥哥,马上要团圆了,她的心,就像是奔腾的长江水,不停地翻腾着。
长江轮离开了九江,城市的灯火渐渐地远离了人们的视线,四周已经是一片漆黑。吴洁丽站在船栏边,她对林国兰说:“后天,我爸爸要到码头上来接我们的。”
“是吗?”林国兰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把这个秘密告诉吴洁丽,只是把激动地心情,一直深深地埋在心底。林国兰思忖着,后天见到哥哥,哥哥是不是已经变得不认识了?
此时,吴洁丽又想起了在船舱里结识的八姐妹,想起了宝宝的爸爸----自己为他付出很多很多的朱骏。吴洁丽看着宝宝,心里又一次感到非常纠结,她好像彷徨在十字街头。吴洁丽想:爸爸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女儿,后天怎么面对自己的父亲呢?
轮船在长江中航行着,西北风吹在身上,大家都感到有些冷了,在林国兰的提议下,她们回到船舱里。
船舱里的旅客,许多人都已经熟睡了,并发出阵阵鼾声,也有的在灯下看着书。
吴洁丽和宝宝睡在一起,林国兰睡在她们的上铺。没多久,累了一天的宝宝就睡着了,而吴洁丽和林国兰,躺在床上,带着各人的心思,在烦人的鼾声中,久久不能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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