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下午饭后,乐正勤又去干活了。姐姐和我坐在饭桌上。她看着我严肃地说:“小莞,你也不小了,要懂事点。你昨晚没回来是不是又去见那个惠匿啦?雯雯爸爸说他一天管着咱一家人吃饭还养活着你,你再不好好学习有点对不住他。”
“姐,我又没花他的钱,况且这些都是咱爸的!”我倔强地说。我不想让她觉得我是个负担,更不想让她觉得我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但姐姐却更大声地说:“是住咱爸这,但每天的伙食都是雯雯她爸给的,你知道不?你再不要走我的老路!”
小雯雯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姐姐。我也愣住了。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我感觉到一种被人施舍的难过。乐正勤他凭什么说他养我?我用的是爸爸的钱,养我的也是我的父母,他凭什么这么说话?我好烦好烦!
我撂下筷子回屋去了。我决定以后再也不要在姐姐那吃饭了,哪怕在大灶上排队也不吃你乐正勤施舍的饭!
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心里五味杂陈。我知道自己一定要争口气。我暗暗下定决心,强忍着对惠匿的思念也要把这个考学任务完成了。我不能让家人失望,更不能让自己失望。我要证明给他们看,我是有能力的,我可以靠自己的努力过上我想要的生活!
而我却遭遇了一件始料未及的事情。
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88级文科班的教室里。全班有六七十个学生,教室的门朝南,而我的座位,就在教室的西南角,倒数第四排边上。早自习的时候,大家都在各自朗读课文或者英语,我也将胳膊搁在桌子上,手捧着书,默念着英语书上的内容。然而,我的目光却被门口的两个男生怪异的行径所吸引。
只见一个男生看着教室里,在问另一个男生什么,而另一个男生却给他指了指我这个方向。我感到很疑惑:如果这个人要找的人是自己,那为何不直接叫我?如果不是,那他又想干什么?但看那样子,他指的是我的身后,那么就与我无关了,我还是继续念英语吧。
自习结束后,我站起来,离开座位想活动活动。无意中,我发现了他——惠匿,他正坐在最后一排的边上。看见我,他并没有感到惊奇或者惊喜,而是瞪着白眼,目光怪怪的,有些凶光。
我感到有些措手不及,继而像没事人似的坐下来,思考着这一切不可思议的事情:“他怎么会坐在这里?他不是去北塬镇中了吗?怎么会来到这里?刚才教室门口的人难道是在找他吗?而他却全然不知。坏了,可能有人要收拾他的,我得想办法告诉他。”
我的警觉告诉我,惠匿准是被人盯上了,有危险。然而,我又非常的生气:惠匿,你为什么非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下午的自习课,同学们都在教室。我不想再坐在那里,于是拿了本书走出了教室,来到教室后边的树荫下。当我刚要坐下来时,惠匿出现在我的面前。
“莞!”他叫我。
我用讨厌的目光看着他:“你不要这样叫我,这是在学校。对了,今天我发现教室门口有个怪怪的人指着你坐的位置,恐怕是找你事的。那个人看起来很凶,你最好这几天不要出去,免得被人打了。以后不要跟着我,我刚出来,你就跟出来,让同学们怎么看?”
正说着,同班级的班长汪穹也拿着书来到树荫下。但看见我们,他怪怪地一笑就离开了。
“那……莞,我跟你在一起,不好吗?”惠匿问我。
“不要叫我莞,我叫江蔓莞!我们是同学,不要跟着我!”我愤怒了,然后又生气地走到一边去。然而,不管我走到哪儿,惠匿都绝对地跟到哪儿。
我无奈只好回到了教室,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惠匿随后也回到了教室。我把书重重地一摔,坐在那里生闷气。我心里好烦,看来惠匿存心是在干扰我。而我又能把他怎么样呢?一阵愤怒之后,又是一阵同情和怜悯。如果不受他的影响,又怎么可能呢?!
我的同桌看到我摔书,扭过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看了看后边的惠匿。几个男生都朝着我这边瞄了一眼,然后莫名其妙地笑了。我感到更加烦躁和无奈。
周六的下午四点多,阳光已经变得柔和,县二中的小后门外,清河岸边之上,一处很大的空地上,站着三个男生,他们之间的气氛紧张而凝重。其中一个就是惠匿,他面容冷静,眼神坚定。另外两个男生,都是中等个子,一个穿着夹克衫,脚上穿着少有人能穿得起的皮鞋,头发留得长长的,一脸的凶相;另一个穿着棉袄敞开着,未扣纽扣,脚上蹬着一双蹭得发亮的黑皮鞋,嘴里叼着烟,头扬得老高,斜着眼看着惠匿,嘴上懒懒地说道:“知道老子找你什么事吗?”并不停地晃着不知打了多少头油的发亮的头。
惠匿两手插在上衣口袋里,眨着桃花眼,木腾腾地说:“我和你素不相识,你找我干什么?”他的语气平静,但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屈的光芒。
叼着烟的男生头一扬,嘴一撇,给穿夹克的男生使了一个眼色。穿夹克的男生一步迈到惠匿跟前,一拳狠狠地捅到他的胸部,随即抓住他的衣领,怒目圆睁:“臭小子,放规矩点,少一天沾花惹草的,惹我哥不高兴,小心老子揍死你!”他的声音充满了威胁和恐吓。
然而,惠匿仿佛司空见惯了这些场面,他很镇静,一下子扮开对方的手,握紧拳头,又猛地还上一击。对方没想到惠匿竟敢还手,身子一趔趄,差点摔个跟头。这下激怒了正在抽烟的男生,只见他狠狠的吸了一口烟,眼冒凶光,“吐”一声,把没抽完的半根烟朝地上吐掉。他气势汹汹的几步上前揪住惠匿的衣领,脚下一个狠狠的踢腿。惠匿险些趴下。
这时穿夹克的男生从惠匿的身后又狠狠地踹了一脚,两个人你一脚我一脚的把惠匿摁倒在地。几拳相加之下,惠匿的嘴角印出了血迹。他感到一阵剧痛传来,但他仍然坚持着没有倒下。
惠匿有些背不住了,他瞪着迷惑的眼睛气喘吁吁地问道:“小哥你到底有什么事?兄弟不曾惹你啊?”这声音像是乞求,更像是在质问他们为何要如此对待他。
“你还嘴硬!你他妈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吧!好吧,让老子告诉你!”穿夹克的那位蛮横地说道。他一脸嚣张地看着惠匿,仿佛在看一个即将被击败的敌人。
另一个男生也看着惠匿乞求的眼睛说道:“老子看你还算老实,不然今天打你个残废!”他的声音充满了残忍和冷酷。
这时两个男生才收住手站起来整整衣服。其中一个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手伸出食指指点着躺在地上的惠匿,蛮横地说道:“告诉你,小子,我哥让我来警告你,以后少来找他妹子!否则,不会像这次这么就轻易的饶过你的!走,伙儿!”说完两个男生扬长而去,留下惠匿一个人躺在地上。
惠匿慢慢从地上站起来,他拍打一下满身的土然后向学校走去。他的背影显得有些孤独和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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