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先把七爷引出来,知己知彼,再各个击破。
在幸福桥的时候他戴着帽子而且始终背对着我,昨晚又实在太黑,所以我到现在根本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更别提他的底细和软肋了。虽然他那样的人不一定有弱点,但无论如何,也比我现在一无所知的强一些。
他把我抓过来却不杀我也不折磨我,肯定是留着我有别的用处,所以,将他引出来不算难事。参考前几次的经验,当我每次从玄岩池里逃出来,七爷都想方设法“弄死”我,并且会在我“死后”出现,再次将我放回池子里。
所以,我干脆省些力气,直接从池子里出来,然后装死,他要是照常出现,我就跟他过过手,问问他想做什么,他要是不出现,那我自然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直接想办法开溜就是了。
我不知道七爷是通过什么来监视这边的情况的,但是我敢肯定,我做什么,他一定会知道,为保真实,还对着满屋子的杂物演了半天,最终装作体力不支的模样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等着七爷过来。
我本身就是学表演的,这一番动作我暗自编排了挺久,不是我吹牛,一般人真看不出来我在假装。不过,装死不难,难的是“死了”以后那无尽的等待,不能挪不能动,喘气都得偷着喘,想想都觉得僵硬难忍。
而且现在天气还没回暖,这里又是地下室,地板的温度和那个黑暗的走廊感觉差不多,都跟千年寒冰似的凉之入骨,我浑身湿透,在温水里泡着的时候还不觉得,躺了一会儿过后就觉得寒气正通过我的毛孔直往骨头缝里钻。
那种感觉非常难受,我不得不咬着牙坚持着。做戏得做足,跟闹着玩似的肯定不行,所以就算我冷的直哆嗦,却丝毫未动,毕竟咱好歹也算个演员不是?!
虽然我这办法的确有点扯淡,但还是挺有用的,过了能有半个小时,我听见上面传来动静了。不过动静有点大,噼里啪啦一通乱响,跟谁家装修似的。
我觉得有点奇怪,于是竖耳听着,因为离得远,听的不是特别真切,分辨不出具体在做什么。这阵混乱持续了能有十分钟,消停了,没一会儿,我听见了吱呀一声,是走廊上面的小门被人打开了。
空灵悠远的脚步声通过走廊的放大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的心随着那人的靠近怦怦直跳,我死死地握住拳头,指缝里捏着一根十多公分的铁钉,是我偷偷从角落的杂物里翻出来的,全身上下就这一样武器,等会儿七爷来了,必须一击即中!
不知道是不是七爷察觉了我在假装,他这次没有像以前一样瞬间漂移到我面前,而是用一种缓得好似上-级视察一般的速度慢腾腾地往这边挪动着,好一会儿才来到这间地下室。
连接那道走廊跟地下室的木梯吱呀吱呀地响了十一下,脚步顿住了。
我的心也随着这突如其来的停顿猛然一颤,差点没沉住气,急忙掩饰好,脚步声又响了起来,一改之前缓慢的速度,大步朝我走了过来!
脚步声停在了我的身侧,顿了好几秒,他用鞋尖踢了踢我的胳膊,不耐烦地说:起来!有事情问你。
我没有理他,只是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铁钉,即便他知道我是装的,我也要撑到他过来扶我为止,那样我才能得手。
他见我不动,像是和我对峙似的,在我的身侧站了很久,我非常明显地感觉到他在盯着我看,所以只能尽可能地屛住呼吸,假装自己真的只是一具死尸。
过了能有一分钟,我快憋不住气了,他却依然没有动。
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傻,装什么不好装死,死人不用喘气我得喘啊!眼看着就要露馅,停在我身侧的脚步声却移开了。
哼,蠢货!他冷笑了一声,走开了。
我连忙吸了两口空气,好悬没被憋死,正要绷住了继续装,忽然又听见他说:蔡队长,横泾公墓发现一个隐秘的地下室,里面停留一具女尸,看样子死了挺久了,赶紧来人把她带去火化!速度点,这里简直臭的天怒人怨。
什么?火化?!不对吧,这什么情况?
他不是应该悄无声息地过来把我往玄岩池里塞么?怎么现在反而让我出去?难道他不是那个杀死王姨的七爷?
可是声音明明那么像,怎么可能会错?而且,谁没事到这地方来,一定是他在诈我。
怎么办?我到底是应该继续装下去,伺机将他一举击杀,还是就计先醒过来看看他的真面目?我正兀自纠结着,忽然听见一阵急促但整齐的脚步声朝这边移动过来,对方人很多。
我又惊又喜,来了这么多人,我还装什么?
于是利落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将攥着铁钉的手横在身前,背靠着墙站着,挑衅地朝他看去。
他正背对着我,倾身跟玄岩池里的人头对视,他的个子非常高,依然穿着剪裁考究的风衣,只不过这次的没有帽子。
他的头发非常短,就是普普通通的圆寸,连着一段修长的脖颈,肩膀非常宽,整个人像小山一样峻峭挺拔,不是那个杀人犯又会是谁?
外面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隐约还听到一些警方行动似的特定口令,我喜出望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得救了。
我现在的心情就像一个有人撑腰的小孩,望着他的背影,回想起以往的积怨,有恃无恐地要讨回一个公道。
他用那样残忍的手法杀了王姨,又将我在这里困着不知道多久,我对他的恨,根本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的。
去死吧!我恶狠狠地吼了一声,猛地朝他扑过去,紧紧攥着手里的铁钉,势必杀了他不可!
他却连动都没动,我撞到他近前,才听见他轻蔑地说了一句:不自量力。
我以为他会回身反击,可是他依然没有动,眼看着我手中的铁钉离他的后脑只差一厘米的距离,我却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恐慌!
——如果我杀了他,那我和他又有什么分别?难道就为了这样一个人,我却要永久地背上杀人犯的罪名么?
正是这一念之间的犹豫,地下室猛然冲进来一伙人,有人高声喊了一句:不准动。
那人话音还没落,我就被人反剪着双手,脸朝下摁在了地上,动弹不得。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还没等我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又听咔嚓一声,一对冰凉的铁环扣在了我的手腕上。
我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恍惚而且朦胧。
我看到警察们严肃而紧张的脸,焦急地对着这个不大的地下室细致地搜查起来,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男人大声咆哮着,说了什么我却没听清,好像是让他们去追什么人。
那个男人随意扫了我一眼,没有理会我的异常,而是向七爷走了过去,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赏而谄媚地道:哎呀,庄探长,这次又多亏了您啊,哈哈,怎么样,没事吧?
庄探长?他不是自称什么“七爷”么?怎么回事?杀人犯也玩小号?
庄探长没有理那人,只是伸手到玄岩池里,拎过来一颗人头缓缓打量,片刻以后,又将那人头送到脸前闻了闻,也不知道他嗅出什么来了,背影明显一僵,却是缓缓地回头朝我看了过来。
他回身的这个动作很慢,一点一点,像个电影的慢镜头。
我被人摁着,右脸紧紧地贴着冰凉的地板,正对着他的方向,于是他这无比讲究的动作丝毫不落地刺入了我的眼睛里。
我死死地瞪着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杀了王姨的人为什么会长着这样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如果不是在这里遇到他,我甚至会以为他是某个不谙世事的大学生,或者是某个古老家族的贵公子,可偏偏,他残忍冷酷,穷凶极恶!
瞧见我凶狠的目光,他倒不在意地朝我笑了,只是那唇角牵扯的弧度配上他居高临下斜睨着我的眼神,显得格外轻蔑与高高在上,着实招人恨!
放开我!我说道,语气有些横。
这些人难道都是瞎的不成?明明对面那人才是杀人犯,他们却冲过来把我铐住了,基本分别是非的能力都没有么?更可恨的是,为首的警察竟然还下意识地去看那个杀人犯的脸色。
放开吧,都是误会。庄探长摆弄着手上的人头,漫不经心地说,她是叶离离。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全都拧紧了眉,并且,用一种非常怪异的眼神盯着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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