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我强辩着，说道，我上次回去的时候舅姥的身体都还很硬朗，不过两天时间，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而且……

        而且舅姥现在就在我家楼下站着，刚才还和我说话！我心里大喊着，却没有说出来，因为我知道，表舅不可能拿这事来骗我。

        表舅却明显地一噎，下意识地支吾着道：这，这人年纪大了，有什么事情说的准啊？不小心摔了一跤，脑梗塞，当时就不行了。离离，我知道你难受，但你说这种话也太过分了，你这是怀疑表舅么？

        我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悲伤跟恐惧萦绕着我，我越想越怕，只感觉浑身发冷，我咬紧牙，却仍无法遏制那不正常的颤抖，无法承受这接二连三的打击。

        表舅在电话那端并没有发现我的异常，只是一个劲儿地叹气，好一会儿才又接着跟我说：离离，你跟学校请个假，回来一趟吧，啊？你舅姥最疼你跟你哥，这次走的这么突然，肯定也放不下你们。生前你们都忙，不能好好陪着他，他老人家最后一程路，你们也该回来好好送送。对了，你哥那边，我不方便联系，你们兄妹向来感情好，你劝劝他，让他好歹回来看一眼。当年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

        我茫然地站着，那边他又说了什么我也没听清楚，我感觉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了，恍惚地以为我自己是在做梦。可是那个男人给我的黑曜石手链和舅姥给我的黑色剪子却都好生生地被我攥在手里，什么梦会这么真实呢？

        呆呆地望着这两样东西，我忽然感觉到一阵巨大的恐惧，手腕一抖，剪刀就掉在了地上，我惊恐地看着，只觉得它像个烫手山芋一样，根本不敢去捡。

        就是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哒，哒，哒，正是向我这边走过来的。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起了舅姥的话——他们要捉我！而门外的脚步声就像是印证我的想法似的，延绵了几声过后，稳健的停在了我的家门口。

        我此时正靠在门板上，与对方不过一门之隔，这认知瞬间就让我的安全感几乎荡然无存，我惊恐地捂住嘴，蹑手蹑脚地往墙边挪动着，虽然是在自己家里，门窗也锁的严严实实，但我仍是怕的不行，因为我不知道这些看似顽固的屏障能不能拦得住他/它们！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猛然响了起来，像一只恶毒的手一样，紧紧地扼住了我的喉咙！

        现在都已经是大半夜了，我的朋友肯定不会在这个时间来找我，关小玉有钥匙，回来的话断然不会敲门，所以对方一定不是我所熟悉的人！

        脑中再次浮现那个女人可怕的脸，加上已故舅姥的嘱托，我更是怕的不行，下意识地将后背紧紧地靠着墙，连喘气的动静都小了一些，生怕对方会破门而入。

        敲门声连续响了三遍，我都没有理会，只是紧贴着墙偏头看着那道门，对方见我长时间没有开门，就迟疑地走开了，过了好一会儿，我都没有再听到敲门声，这才松了口气。

        而就在我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准备回房间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了关小玉的声音！

        开门！她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用手砸门。

        我仔细辨认了一下，确实是关小玉的声音，不过和平时清亮的声线略有不同，显得沙哑而缥缈，就像是声带被烧坏了一样，我皱了皱眉，刚想过去开门，忽然又产生了几分迟疑——既然那个女人能穿着关小玉的衣服，为什么就不能学关小玉的声音呢？万一，这个声音也是她模仿出来的，我要怎么办？

        想到这里，我不免觉得后背发毛，整个人都不怎么好了。

        快点开门！关小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砸门的力气更大了些，显然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我踟蹰了半天，终于大着胆子凑到门上的猫眼，往门外看了一眼。

        楼道里的灯是需要手动控制的，没人开灯，门外就是一片浓重的漆黑，我自然什么也没有看到。而就在我疑惑地要退回来的时候，一只没有瞳仁而布满血丝的惨白眼睛猛然贴了过来，就像是在和我对视一样！

        我只觉得头皮一炸，还没来及尖叫，身体就不自觉地弹了起来，慌乱中我摔倒在地上，眼泪止都止不住。

        是那个女人！她找上来了！

        怎么办？我慌极了，如果她进来了，我要怎么办？

        然而对方根本没有给我多少思考的时间，就开始疯狂地砸门，一副要破门而入的样子，她的力气实在太大了，不一会儿，门框跟墙壁就开始颤动，墙皮接二连三地剥落，像是承受不了这样大的摧残，下一秒就会倒下来一样……

        我崩溃地大哭着，余光瞟见了掉在地上的黑色剪刀，便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连滚带爬地跑过去，一把抓在了手里。

        就是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就像是有人被踩住了脖子似的，我被这声尖叫吓住了，愣愣地瞪着恢复了平静的房门，哭都忘了。

        因为我跟关小玉都是学生，租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楼上楼下住的也差不多都是学生，年轻人都很热心，平时遇到都会打个招呼说句话什么的，有什么忙也是能帮就帮，万一是她砸门的动静太大而引来了热心的邻居……

        我不敢想下去了，如果那声尖叫是我邻居发出来的，那我这一辈子也别想安心了！

        想到这，我咬了咬牙，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从地上站了起来，握紧了手里的剪刀，就要去开门。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算我今天死在这儿，我也不要连累其他无辜的人。

        但我仍然是怕，眼泪止不住地流着，早已经做好了被生吞活剥的准备，然而，等我拉开门的时候，却并没有发现那个可怕的女人，反而看到了一脸冷漠的关小玉。

        小玉！！！我手里还拿着剪刀，站在门口拧着眉瞧着她，错愕地问她，你怎么在这儿？那个女人呢？

        我心下大惊，我明明从猫眼里看到了那个女人的眼睛，刚才她砸门的动静肯定也不会是假的，可是她怎么会忽然消失了呢？那声尖叫是怎么回事？是那个女人发出来的么？难道那女人被关小玉赶跑了？！

        我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关小玉——如果那么可怕的人见到关小玉，都只有尖叫着逃开的份儿，那关小玉本人，又会可怕到的地步呢？

        关小玉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斜睨着我反问道：什么女人，你睡昏头了？不是让你晚上别出来么，怎么？你真就这么不怕死？说着，就不耐烦地伸手要拨开我。

        不过，在她的手碰到我的肩膀时，她却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猛然将手缩了回去，继而就很吃了软筋散一样，身形一晃，整个人就开始往下栽！

        我连忙上前去扶住她，而和她一接触才发现她浑身都很烫，分明是发烧了。

        关小玉脸色苍白，额头上泌了一层冷汗，看起来十分痛苦，她无力靠在我身上，急促地说：你，你走开，离我远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来推我，但她是在太虚弱了，又哪里推得开？

        我只当她又在使小性子，便没有放开她，只是说：你不要闹，你烧的太严重，必须得医院才行！说着，我艰难地架起她就要去医院。

        然而关小玉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去，僵持了半天，我只好妥协地让她在房间躺着，我去买药，可我一提药，她本能地就要吐。

        我把她扶进房间的时候，她好像已经昏过去了一样，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我又慌又怕，生怕她再烧出个好歹来。

        但她不肯去医院也不肯吃药，我就只好先用冰袋或者究竟等传统的方法帮她物理降温，于是就拿出我从老家带的百利甜酒，给关小玉擦拭身体。

        在擦拭的过程中，我发现关小玉身上有很多淤青，像是被钝器击打出来的。

        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我眼眶一跳一跳地发酸，暗自责怪自己没有看好她，如果我坚持不让她去见那个网友，她肯定就不会是现在这样。想到这里，我不免对她去见的那个网友产生了一些仇视的心理，他究竟是什么人，又究竟对关小玉做了些什么？

        我不禁担忧地想：关小玉能顺利地从这巨大的打击中走出来么？

        再一次将关小玉额头上的冰袋换下来，我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眼看着天都快亮了，我也已经替关小玉擦了三遍身体，可关小玉却仍然无意识地睡着，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

        我有点泄气，也有点累，遂订了个闹钟，便躺到一旁的沙发上，准备小憩一会儿。

        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我被闹钟惊醒，踉跄着从沙发上站起来，眼睛都还没睁开，迷迷糊糊地走到床头柜前，拿起酒瓶先倒了一杯给自己喝了，然后才朝床边走去，要给关小玉擦拭身体。

        可是就在我转过头的那一瞬间，我看见了我这一辈子都不敢想象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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