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皮一炸,整个人都木了,楼梯间里非常黑,除了那双泛着光的眼睛,我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因此也不敢贸然动手。只得装作没看见,僵硬地转开目光看向天台,手里紧紧捏着容沛给我的珠子,因为害怕,手心腻了一层黏潮的汗。
离离,你终于来了!我等你等的好苦,你回头看看我,离离,你看看我啊!那声音贴近了我,沙哑而缥缈,像是远在天边,又好似近在眼前。只是一个劲儿让我去看它,我自然不肯,僵着身子缩在伞下,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那声音不断在我耳边聒噪着,我又怕又烦,忽然想起来容沛说如果我躲在伞底下,那些东西是看不到我的,而且那会儿从七楼把那女鬼引上来的时候也证实了,我一旦撑开伞,她的确看不到我,难道这伞只对那个女鬼有用么?
我有点疑惑,那声音便又怪笑着说:来了,终于来了,离离,这一天终于来了!
它话音没落,就见天台上猛然刮起狂放的飓风来,贴在地上的符箓跟红线被风卷着不知道吹向了哪里,落在地上的桃木剑甚至都被吹了起来,容沛伸手一抓,那桃木剑凌空飞到他手里,容沛将它放回身后的皮质剑壳里。
而随着这阵飓风的到来,天空竟然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我抬头看去,却见楼顶正对着的浓黑的夜空雷声阵阵,厚重的乌云不断堆砌、旋转,片刻后竟然隐隐现出一个巨大的漩涡,伴着紫色的雷电盘旋而下,就像天空漏了个大洞一样!
就是这时候,原本安静伏在地上的女鬼忽然开始动作了,并不是移动,而是变异了一般,身体陡然膨大了好几倍,变得无比畸形了起来。原本齐根尽断的发丝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疯长了起来,不过片刻,便又好似活物一般,在空中灵活地盘旋、晃动。
这……拍电影么?!我惊呆了似的瞧着,脑中已经完全不能思考了。
那红眼睛的东西像是瞧出了我的心思,不断地轻声问我说:可怕么?离离,你害怕不害怕?
怕,我怕……我脑中混混沌沌的,我下意识地道,怎么办,容沛,他会死的!
桀桀桀桀!
那声音怪笑着,凑近我的耳朵,用一种近乎蛊惑的声音说道:对,没有错,他会死,那只魙(zhan沾)非常有实力,你不帮那小子,他会死,他会死的很惨!
不要!我摇着头惊恐地说着,我不想他死,我要帮他,他不能死!
那声音笑的更加欢喜了:那你怎么帮他?
我的心脏忽然开始剧烈的疼痛,疼得我不得不弯下腰用手摁着胸口,不停地倒抽冷气。
我教你!离离,只要你听我的话,我教你怎么帮他……
那声音就像是在我脑子里响起来的似的,它越说,我心口的位置就越疼,那种感觉,就和天灵逆魄蚕撕开我的皮肉往我身体里钻的感觉一样,疼得我冷汗直流。
好叶子,我知道你疼,但你一定要坚持住,不能让那虫子再往下走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迷迷糊糊间,我好像又回到了关小玉出走的那个夜晚,她冰凉的指尖不停地为我擦干额上的汗,她的眼泪滴在我脸上,她抱着我泣不成声,她跟我说对不起……
小玉……我疼的神志不清,停滞在心口的虫子轻缓地蠕动了两下,我呼吸一梗,简直比死了还难受。
那红眼睛的东西还在我耳边循循善诱着:离离,你想救他么,如果想,你就听我的话,愿不愿意?
无论多疼,都要撑住,千万别让它控制你!
关小玉的话不断地在我耳边盘旋,我咬着牙生扛着,一遍又一遍地默念:不要信它,撑住,一定要撑住!
半晌,那东西见我不搭腔,便有些气急败坏,凶相毕露地要攻击我,却听见不知何处一声尖锐凌厉的动物鸣叫声,像是公鸡叫,却又比鸡啼更为浑厚高亢。
这声音一出,那东西便像是被戳了一刀似的,畏惧地低吼了一声,像是被摁了关机键的电视画面一样,唰的一下,不见了。
我虚脱似的跌坐在地上,后背靠着楼梯间的墙,那把黑伞在意识模糊之时掉落在了地上,我慌忙捡起,下意识地朝外面看,容沛和那女鬼早已打的不可开交,但也不知道怎么了,那女鬼的力量骤增,容沛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眼看着容沛被她发丝形成的巨柱击中,摔在地上,我心中一慌,跑过去扶起容沛,把他遮在伞下,带他躲到楼梯间后面。
容沛显然对我的不听话很是不满,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显然是要骂我,我忙竖起食指嘘他,示意他外面那女鬼会听见。他无奈地看着我,疲惫地将头靠在楼梯间的墙上,狼狈地不住气喘着。
那女鬼本来正要给容沛致命的一击,却发现人忽然不见了,便有些暴躁地在原地打转,耸着鼻子闻着什么。然而她现在变得有天台的三分之一这么大,这么点地方根本就不够她找的,眼看着她趴在地上,朝我们的方向仔细闻着。
我这时候才看清她的样貌,她的头发密而杂,使她整个身体看起来像个揉乱的毛线球一样,而在这毛线球中间,藏着一个直径大约两米的头颅,而她的嘴起码就有一米,鼻子已经严重变形,就好像好几个鼻子堆在一起似的,最可怕的是,她的头上,竟然顶着数百来颗血窟窿似的眼睛!
随着她的靠近,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衬着她的模样,实在是恶心的不行,我惊恐地捂住嘴,忍不住就想吐,刚一露出端倪,就让容沛一把掩住了口鼻,险些没给我拍出好歹来。
那女鬼显然闻出了我跟容沛的位置,愈发将她那张可怕的脸往我俩跟前凑,眼看着她那不停地冒着绿色气体的大嘴离我的鼻间只剩两厘米的距离,我像是被钉在了墙上一样,瞪大了眼睛,每个毛孔都充满了僵硬跟恐惧。
就是这时候,容沛忽然伸手往天台中央甩出了什么东西,我顺着轨迹看过去,发现是容沛身上穿着的道袍。正疑惑着,却看见即将贴到我脸上的女鬼忽然饿虎扑食似的扑向了那件道袍。
快走!容沛拽着腿都吓软了的我,哐哐地顺着楼梯间跑下去。
这时候,女鬼方觉受骗,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呼啸着朝我俩飞奔过来。但因为她实在是太大了,反而一头撞在了楼梯间的墙壁上,晃了好几下脑袋才缓过劲来。
见我俩一路跑的飞快,她愤怒地低吼了一声,竟然倾身从天台一侧翻了下去,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竟然牢牢地吸在直直竖起的楼面上,一路追赶着我跟容沛。
容沛拽着我一边走一边还不忘骂我:我不是让你走么,你做什么非要回来找死,现在好了,死在这儿你就高兴了是不是?
你不是说她不敢杀我么,你干嘛让我走?我不甘示弱地回骂他,你要是舍不得我死,有种当初别特么把我骗来啊!
容沛语塞,干脆不再说话,拉着我夺命狂奔,而这时候,那女鬼就在我们身侧的楼面上,见到窗户就扎,头发几次都伸到我们脸前了,幸好容沛身上带着法器,不然有几条命都不够陪她玩的。
妈哒她怎么忽然就变异了?我跑的喉头腥甜,却根本不敢停顿,便把气往容沛身上撒,你不是说咱们是要来捉鬼的么,你这明显是跟人家送丹药陪修炼呢好伐?
容沛也是无比郁闷,一边砍断再一次从窗户伸进来的头发,一边咆哮似的回应道:我怎么会知道今天有月食?还是该死的红月亮!她现在已经不是鬼了,而是魙(zhan沾)!
我没听过后面那个名词,便皱着眉也大声地问他:什么,什么东西?
你个废物,怎么什么都不懂?容沛崩溃地朝我咆哮,魙!一种鬼!古书上说,“人死为鬼,鬼死为魙,人之畏鬼,尤鬼之畏魙。”就是说,人死了会变成鬼,鬼死了会变成魙,鬼怕魙,就像人怕鬼一样。
她那会儿本该被我收服的,可是忽然月食了,她不但没死,反而进化了!真特么的!容沛越说越郁闷,他越说我腿越软,后来估计是怕吓到我,他便不说这个了。
我们一路跑到了二楼,眼看着就要离开这恐怖的地方,容沛忽然说道:我刚才听见了一声鹤鸣,离我们非常近,应该是有高人察觉到了那只魙,赶来救场了。
容沛的脸色煞白,脚步也不像一开始那样稳健,却始终将我拦在身后:97号,你听我说,我们不能让这只魙从这栋楼出去……
我心里忽然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但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便没有答话,而是默默地跟着他。
这是我的错,我本想在她能力有限的时候收服她,免得她害人,可我却误估了日子。容沛的脚步慢了下来,他一边挥着铜钱剑,一边剧烈的咳嗽,我催发了她的变异,就应该由我,咳,咳,承担责任。
我抿着嘴瞧他的背影,不知道怎么接话。
等会儿出去之后,一定先去找那只鹤的主人!容沛握着我的手一紧,十分肯定地说着,我感觉到他的力量了,那个人不简单!
见我不说话,容沛又捏了捏我的手,偏过头看着我说:听声音像是在主楼,放你出来的钥匙是管理员李大爷的,但是被我偷来了,现在交给你,等告诉鹤的主人这边的情况以后,你就回病房,不要再犯傻了,听到没有?
我以为他的意思是我们一起去找鹤的主人,找到之后,我回病房,他跟那个人来这里大杀四方,便干脆地点了点头。
说话间,我们来到了一楼大厅,望着不远处洞开着的大门,我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紧紧地握住了容沛的手。
那只魙好像不能离开这栋楼似的,不安地扒在楼面上转啊转的,片刻后,竟然半吊着自己,从那三米多宽的大门里挤了进来,继而又像在天台上那样,耸着鼻子,靠嗅觉搜寻我跟容沛的位置。
容沛跟我躲在伞底下,不断地向门口移动着,眼看着我们即将走出门外,容沛却忽然推了我一把!
我被推得向前跌去,那把可以隐身的黑伞还在我手里握着。我转头诧异地看向容沛,却见他一脸微笑地看着我。
你干什么啊!我不可置信地大声问责着,心中涌起强烈的痛感——他这样做,显然是要让我先走,而他自己却要继续留在这凶险之地与那只可怕的魙继续缠斗!
可那只魙这么厉害,他自己留在这里,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我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我几乎声嘶力竭地骂他:你要做什么?!你特么赶紧给我滚出来,找死也没有你这样的,你神经病啊?!给我出来,听见没有!
容沛始终微笑着,他像棵树一样挺拔地站在门口,右手握着铜钱剑,左手放在半开着的门板上,一身亮白的长衫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俊。
对不起,97号。容沛微笑地朝我说,你是个好女孩,我舍不得你死……
我却根本听不进去他说什么,拼命地朝他跑过去,大哭着伸手去拽他,他却在我即将碰到他衣角的时候,用一种坚定的、绝狠的近乎残忍的力道,砰地将门猛烈地关上了!
而大门彻底闭合之前,我看见他的身后,那只魙正兴奋地大张着满是獠牙的嘴,饿虎扑食似的朝他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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