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见我不说话,沉声一笑,翻身从舅姥棺材上面坐起,小短腿悬空一晃一晃的,动作十分可爱,然而那一张满是沟壑的老脸却叫人头皮发紧,与他的身体形成鲜明对比,尤其他那一双漆黑如幽洞的眼睛正死死盯住我,像是能够看穿一切似的。
我行事做人历来坦荡,倒是不怕被他看穿,只是担心他要是看出来我什么都不会,肆无忌惮地作乱,那时候我可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拦住他。
因此我只戒备地盯着他摇晃着的小短腿,不去看它的眼睛,在门口看到它眼睛的感觉我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样真实的恐惧感,此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见我如此,那东西又咯咯地笑出了声来,继而朝我道:“情人即若终无咎,苗王啻魂两不寿,潜龙不见君莫愁,离恨长留楚星洲”——多少年的规矩了,楚星洲此举,是想要破坏这难得的平衡跟安宁么?
它盯着我,却反复再说楚星洲这个人,可我根本就不认识楚星洲啊!见他还要再说,便不由地拧起眉,暗想着一定是这东西是老眼昏花看错人了,才在这里胡言乱语。
赶紧从我舅姥棺上滚下去,没工夫跟你在这里闲扯!我将手链握在手里,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来虚张声势,连我舅姥都敢动,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那东西一听我这么说,当即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在我舅姥的水晶棺上笑的直打滚。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停下了笑声,戏谑地问我道:哦?那我现在就来打听打听,您到底是哪方尊神呐?
你!我让他口中的嘲笑意味气的不轻,想骂它,但却不知道从何开口,因为自己也发觉我什么都不会却在这里吹牛,而且还被别人轻而易举地看穿了,的确挺傻的,便吃瘪地怒瞪了他一眼,并未言语。
但那东西却出乎我意料地从我舅姥的棺材上爬了下来,迈着小短腿缓步朝外面走去,摇着头老气横秋地道:不过,你既然是楚星洲的人,这点面子还是得给的,这老头我且放过了,以后你我两不相犯。
他说着,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忽然顿住脚步,一脸嘲笑地看我两眼,又沉声笑着摇头走了。
等等!我喊住他,问道,你到底把我舅姥怎么了?他身上的绿毛跟血管,还有他为什么会变得像干尸一样,这些是不是你做的?
那东西仰头看着我,一张皱吧的跟橘子皮一样的老脸微动,咯咯地笑了两声,道:并不是我做的,至于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要不你猜?
我本能地一噎,气的牙根痒痒,便凶着一张脸,握紧拳头作势要打他,他却顿觉有趣地大笑起来。
就是这时候,外面又接连传来一阵脚步声,夹着我表舅焦急地说话声,我便知道应该是舅姥把那位大师请来了。
站在我眼前的那个肚兜娃显然也听到了这阵动静,低沉地叫了“不好!”,接着便略带了慌乱地想要逃跑。我拧眉看着,却见他不知道念了什么咒语,周身的通红的符文一闪,下一秒竟然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他前脚刚走,连下就冲进来一个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的年轻男人,长得十分周正,梳着当下流行的韩式发型,浓眉大眼,双目有神,身高体长,面白体净,乍一看我还以为是最近刚出道的明星小鲜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表舅家。
那小鲜肉甫一冲进来,便拧紧了浓长的剑眉,更是衬得一双眼睛幽若星辰,他先是戒备地对着屋子里左看右看,继而懊恼地啧啧了嘴,愤然道:竟然让他给跑了!
表舅也在这时冲了进来,听见那小鲜肉的话,便问道:什么东西跑了?是来此作乱的邪祟么?
那人却不答,只是冷着张脸在房间里一通寻找,动作带着几分焦急,而随着他的翻找,脸色越来越沉。
毛先生!我不是说过让你万万不能动我摆在房间的绳子么?那人从角落里拎出一把纠结成团的红绳来,气急败坏地道,你知不知道,驱煞阵一招行错,那就是困魂阵,往生者不但无法离开,反而会滋生怨念,异变诈尸都是有可能的!
表舅一听这话,当即骇的冷汗直流,却连擦汗都不敢,只哆哆嗦嗦地朝那男人问道:那,那怎么办,大师,大师你可一定要救救我父啊!
闻言,我诧异地朝那男人看去,想不到表舅说的大师竟然是他,可看他年纪轻轻的,穿着打扮都这么时髦,进来的时候也一样法宝都没带,竟然是捉鬼大师?
不过我转而又想,容沛那样的小孩子都有那么厉害的本事,这位大师看着还比他大一些,有过人的能力也不是什么奇事了。
大师见我看他,估计隐约猜出了我心中所想,也没有继续跟我表舅生气,只是把那堆绳子扔到了表舅脚底下,冷声问道:你说吧,为什么违背我的交代,把这绳索收起来?
表舅警惕地望着脚底下那捆系着铜钱的红绳,支支吾吾地也说不明白:我,我觉着碍事……也不是碍事,就是,总之……
够了!大师平静而冷漠地道,竟然你不肯说实话,那恕我帮不了你。
表舅脸色一变,忙去求他道:别介啊!这老早就托付给您的,您可不能见死不救说不帮就不帮啊!
大师估计也没见过我表舅这么能赖的人,略有些不悦地瞥了表舅一样,表舅立马妥协地道:我说我说,您别动怒,事情,事情,唉,事情是这样的。
前几天,您不是让我找我那外甥女儿么?我立马遵照您的吩咐我就去找了。只是,她那边出了些事情,直到今天才联系的上,您看,就是她。表舅吞吞吐吐地说着,指了指我,大师见状,便礼貌地朝我点了点头,接着便示意表舅继续说。
表舅见状,略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过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之前我一直以为找不到人,事情一直拖着,我心中烦闷,就,就喝了点酒。
之后我看到这里长明灯还亮着,想到那晚轮到我守灵,我便进来了。表舅尴尬地嘀咕着说,当时我喝的烂醉,一个不小心便拌在了红绳上,可我哪里知道,就是这么轻轻一碰,阵法就散了……
说到这,表舅的神情陡然变了,为难地梗着嗓子说道:我当时脑子不甚清晰,便也没有在意,任那阵法散乱着,只是坐着打瞌睡。可是,过了一会儿,我听到门外有动静,便开门去看,可我一开门,竟然发现是我父,我父他,正扯着根绳子在我家门口上吊啊!
表舅痛苦地捂了捂脸,惊恐地说道:我当时吓得酒都醒了,也不知那场面是真是假,但我实在害怕,切不敢再回堂屋守灵,便回房睡觉去了。第二天方觉事情严重,我也担心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便干脆将红绳都扯了……
大师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言,只是越听脸色越沉,而在听到表舅说他把红绳扯了的时候,更是气得咧嘴直笑,不住地点头说:能耐啊,真能耐!
表舅被他的表情唬住,自知有错,也不敢接话。堂中三人就这么尴尬地站了半晌,表舅方如梦初醒,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摞钱来,捧到大师脸前非要他收下。
那大师却如何将手握成拳揣在运动服的口袋里,摆明了是不肯收。瞧着一脸菜色的表舅,干脆冷声说道:本来很容易就能解决的事情,可你上赶着作死,硬是把事情弄到这一步,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说对不起了,钱你收回去吧,这事我也是爱莫能助。
不是,您不能啊!表舅一张脸直接垮成了苦瓜,见大师话说的冷硬,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表舅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瞧见表舅的模样,我也是十分紧张,生怕他当场发作,再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不过表舅到底是拎的清的,即便他心里气的要死,面上也没有过多地表现出来,只是悔恨地看了看水晶棺里的舅姥,克制着把一腔不愤硬生生咽了回去,继而为难地朝我使眼色。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眼瞧着大师气得不轻,我在一旁也十分尴尬,见表舅求说不得,我也只好十分为难地说道,要不,您再想想办法呗?我舅姥走的蹊跷,您若放任不管,真发生了点什么事情,不是见死不救么?更何况,增福祉,消孽业才是修行正道,对不对?
大师仍然臭着一张脸,听见我这么说,烦躁地看了看我,却是说道:不是我故意不肯帮忙,只是这事情况实在复杂,现在才开始挽救,恐怕也来不及了。
我一愣,不由惊呼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就来不及了呢?
你还不知道?他见我一脸茫然,便有些奇怪地问我说,我看你也不是寻常人,这么明显的幺蛾子你看不出来?此事的前因后果你都清楚么?
他这语气里满是怀疑,但我瞧着他也没什么恶意,便点了点头,说道:大概的经过我都听我表舅说了。
小鲜肉大师听了我这话,却不认同的摇了摇头,说道: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算了,我直接跟你明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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