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山游县粤军的两个部分时常争斗，但此次双方着实陷入了困境，若再不想办法获取钱粮，队伍恐怕就得崩溃了。

        这些兵痞原先多为土匪、混混之流，绝非良善之辈，加入粤军也大多是被威逼利诱而来。如今粤军主力回师粤省，若再让他们过苦日子，又没有了武力威胁，哗变必将是唯一的结局。

        双方都担心自己派大批人马出去劫掠，会使自身的实力在短时间内明显削弱，进而引来对方攻击。然而，缺钱缺粮的现实问题又不得不解决。于是，双方互派代表协商劫掠洪头镇之事。

        在彼此信任度皆为负数的情况下，最后双方约定各派一支五百人的队伍，共同进攻洪头镇。想来以洪头镇那数百刚刚招募不久的泥腿子组成的保安团，遇上他们，只需一个照面便会四散而逃。届时双方各凭本事，谁抢到的钱粮就归谁，不得互相抢夺。

        此时他们对于蒲田县和洪头镇的守军还是有明显心理优势的。谁让前阵子朱得才率军离开时，还成功从蒲田县和洪头镇敲诈了一万多银元呢。所以在这两人以及他们手下这群兵痞心里，这次去富庶的洪头镇定能抢个盆满钵满。

        尽管黄兴渔平时常常前往训练营观看士兵们训练，日耳曼教官也时常在他面前夸赞这些士兵服从性强、肯吃苦，训练进度远超预期。然而，在黄兴渔的眼中，他们终究还是一群刚刚洗去脚上泥土的新兵。与那些穷凶极恶的兵痞们对阵，他们是否能够顶得住，实在是个未知数。

        带着这个忧虑，黄兴渔跟着护送的队伍进了训练营。等一切安置停当，惴惴不安的他找到鲁道夫·舒尔茨开始询问对粤军准备来却掠洪头镇，自己这方是否有把握阻敌于外。

        “舒尔茨先生，作为这支队伍名义上的副首领，我想问您，以目前的情况，我们是否有能力阻止来犯的粤军进入洪头镇地界？\"

        ″黄先生，您完全没有必要担心这一点。事实上，以目前你提供的情报来看，对方是由两支互有嫌隙的队伍组成的干人联军。

        这支联军内的两支队伍互不统属，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不是正规军，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也没有严格的军法。这样的军队不配成为我们的对手。

        放心吧，虽然我们的士兵训练时间稍短了一些，但是对付这样一群乌合之众，哪怕对方人数再多一倍，我们也有信心打败他们。

        因为情报里没有对方的行军路线，我唯一担心的是对方会走海路，那样对方就有好几处地方可以登陆，且登陆时间会是在晚间。那样他们将不可避免地给百姓们造成损失，我们的拦截也会滞后。″

        \"舒尔茨先生，我估计他们有极大的可能走陆路，或者说走海路的可能性不大。据我所知，对方的人马多数是山区里收拢起来的土匪和强拉的丁壮，常年在海滨生活的人手不会超过一成。

        这几天风大浪大，这些人一旦坐上海船，估计有一半的人手要晕船，等上了岸估计都剩不下平时一半的战斗力。况且短时间内要找到能搭载这么多人马的船只也不是易事，所以他们应该不会选海路。

        他们可选的陆路要远离县城一带，以免被来自县城的守军攻击，那么最有可能选择偏东南一带的道路，从黄石镇一带过来。从情报上看，对方应该在明天中午前后可以到达镇里。当然，提前或拖后半天都有可能。\"

        ″从周先生留下的地图上，我们可以看出对方大致的路线。既然对方不走海路，那么我就不用调动\"白蛟号\"商船回防了。我本来想用白蛟号上配备的武器让他们感受一下被舰炮洗礼的痛苦。既然对方大概率不会走海路，那就算了，把它从江口港调回来也有点大材小用了。现在我可以把侦察哨再放远一点，准备工作也可以做得更完善一些。黄先生，请您放心，这些小伙子是最棒的兵员，一定可以击败敌人的。\"

        骄傲的日耳曼教官不屑于对如此弱小的敌人打埋伏，当然主要是对周围的地形不熟，怕把自己的队伍带坑里去。尽管周冲给的地图包括地形地貌都标得很清楚，但舒尔茨对此嗤之以鼻，认为没有人可以画出那么详细且准确的地图。这多半是某个非专业的画家出于爱好，根据自己所见，连观察带猜测、想象而画出来的作品，没有太大的参与价值。

        \"那么后勤方面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趁着现在还有时间，我可以先做准备。\"

        \"哈哈，不用了，你们准备的物资很充沛，哪怕我们曾经的近卫军团的后勤补给也没有你们准备的这么丰富。不过我想，你们可以提前准备一下庆功宴。这些棒小伙子们在战后可能需要一顿美食的补充。不得不说你们雇的厨师们很棒，我来这里都胖了许多！\"

        \"没有问题！如果这仗打赢了，我想除了美食之外，我们可以提供半个月的薪水作为奖励。同样的，如果他们打赢了，你们这些教官也可以获得半个月薪水的奖励，作为我们商行对你们的辛苦付出的感谢。\"对周冲与这些日耳曼人的交往方式，黄兴渔也学了不少。跟他们讲利益比讲感情要更直接且更有效。

        \"不得不说黄先生和您的老板周先生一样慷慨，我想我们很快就会拿到这笔奖金的。接下来，我要为这笔奖金去完善布属了。告辞！\"

        \"您请便！\"

        ——————

        就在黄兴渔与舒尔茨谈论从属于粤军的两支民军队伍的进攻路线时，此时，他们所率领的队伍正排成两个歪歪扭扭的行列，在向导的引领下，艰难地跋涉于崎岖的道路之上。整个队伍中，嘈杂的抱怨声、骂娘声此起彼伏，仿佛永不停歇的浪潮。

        此时虽已入秋，气候渐渐转凉，然而那些兵痞们却个个满头大汗。他们纷纷脱去上衣，将步枪当作拐杖，亦步亦趋地跟在排头兵的身后，艰难地向前赶路。

        那些体力不支的，或是烟瘾突然上来的兵痞，渐渐地落在了队伍的后面。骑在马上的长官不时地挥舞着鞭子，抽向他们。

        挨了鞭子的兵痞们，便会加快脚步，快速地跟上队伍。可没过五分钟，他们又会再次落在队伍的后头，接着便又会挨上一鞭子，惨嚎一声后，才又继续艰难地往前凑。

        落在队伍后面的两支队伍的长官，各自骑着一匹劣马，并行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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