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维坦无力再使用液氮吐息,它也不愿意再使用了。
白灵两次将它最引以为傲的招式破解并反制,这只虫子已经羞辱了它太多,操控利维坦的乾惟贤也深知自己无论如何也下不了台了。
利维坦输了,尽管最后站在场上的仍然是它,但它已经输了,输得太多太多。
多么可悲,自己居然被一个新人逼到了这个地步,那么狼狈不堪。
而在这样的认知中,利维坦做出了自己最后的决定,它要将这个可能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家伙从这个军区剔除,让白灵这只幻兽不复存在。就算再不堪再狼狈,乾惟贤拥有的实力还可以让自己东山再起,但此子决不可留!
利维坦分泌出的粘液已经浸润了自己与白灵的躯体,它再度将白灵抓起,这次,它主动将对方锁在了自己的怀里。
利维坦全身的鳞片剧烈地抖动着,这是利维坦最后可以使用的能量,脉冲电流,奄奄一息的白灵没有可能在这一招中生还,利维坦准备好将自己全部功率输出彻底将对手烤成焦炭。
伴随着尖锐的凄叫声,利维坦的身体发出刺耳的暴鸣,闪亮的电弧从它周遭浮现,它那对金色的双眼似乎完全被吞没在了涌现的光芒中。
“死...”
乾惟贤脑中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他醒来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当他从自己的驾驶位置痛苦地苏醒时,头上的连接器已经彻底断电没了反应,空荡荡的房间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乾惟贤很快便知道发生了什么。而此刻,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快速地看向显示屏,企图找到测试场内最后的情况,但被完全关闭的电源告诉他一切的搜寻都只是徒劳。
“啪嗒——”门被猛然打开了,一个军人出现在乾惟贤的视野里,他笔挺着身子,敬了个礼,随后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乾惟贤队长,武陶少校要见你。”
...
武陶在最后一刻切断了乾惟贤与陆远的连接电源,利维坦在蓄能中倒了下去,而白灵也跌落在了地上,两只幻兽在血泊中同时倒下,这场战斗不了了之。
当乾惟贤低着头沮丧地走过测试场,看到仍然呼吸着的白灵时,他明白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来不及了。乾惟贤正要为自己不够果断懊悔,却无意间抬头看见了那满场的注射着他的愤怒的目光。
那些人,所有人,都只剩下一种情绪,那欺压他人多年的苦果终于降临到了乾惟贤的头上,他害怕了,他甚至于没时间纠结白灵的后果。乾惟贤猛然发现自己的下场比预想中似乎糟糕得多,有人不再害怕乾惟贤,不再敬重乾惟贤,该害怕的是他了。
暴力落败了。
乾惟贤第一次不敢直面他人的目光,他低下头咬着牙走进了武陶所在的房间。这个临时准备的会议室里,聚集了所有的队长。
当电源被切断的那一刻,丧失了意志力的陆远因疼痛彻底昏迷了过去,当清江冲进他的驾驶室,把他背出来时,正好碰到了赶来的武陶。医疗组在最快的时间内确认了陆远并无大碍,清江便把陆远交给了他们,而此刻,她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怒视着走进来的乾惟贤。
小小的办公室内,所有人的目光一同聚焦在乾惟贤身上,乾惟贤却只注意到了妮兰闪躲着的视线,乾惟贤想说些什么,妮兰却别过了头,不愿意面对他,那翕动的嘴唇似乎轻轻说了一句“抱歉”。
魁元兵与丁逡站在门口的一角,挺直着腰杆,静静等待着面前的武陶开口。
乾惟贤知道自己难辞其咎,所以当他转过头面对眼前的少校与副官时,他没有任何的言语。
武陶板着脸,眼中的怒火清晰可辨。
“乾惟贤。”那声音愠怒而冷淡,“你知道两天之后远征的行军就要开始了,作为先锋军,你应该知道我们责任重大。”
“我知道。”乾惟贤的语气很平静。
“所以你就把军区九成的人聚集在测试平台,看着你与手下的新兵自相残杀,消耗我们的力量?”武陶重重地捶打了一下面前的桌面,愤怒的余音在房间内回响。
“我和我的利维坦会为军团扫清一切障碍,我有信心...”
乾惟贤的辩解才说到一半却被武陶无情地打断了,“你?你是想说你在台上面对一个新兵露出的狼狈模样就是我们军区的门面?笑话,丢人!欺压新人,丧失理智,丑态毕露,你拿什么扛起你作为队长的重担?你成为第一军区的负责人一直都是这个作风吗,个人英雄主义,还是一个如此狼狈的英雄,当你孤身深入虫巢,你用什么许诺我会为我们带来胜利?现在的你,可笑得就像一只拖后腿的病虫!”
乾惟贤咬着牙低下头,他不可反驳,他无法反驳。那万千羞辱加在他的身上可乾惟贤却找不到辩驳的理由,不论哪个方面,他都输得一塌糊涂。
“对不起,我甘愿受罚。”乾惟贤将这段话一字一句吐出。
“不用你说,我也会对你进行处置。违反军纪,欺压新兵,损害军队财产,滥用职权,这些罪名够你去坐牢!你一直是我们集团军最在意的战力,很多事情我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我应该都心知肚明。乾惟贤,你的气量太小了。”
“我会辞去队长一职,任凭发落。”
“最关键的地方在于,你要知道哪里做错了。乾惟贤,我可以保你一次,保你两次,但你不能一直幼稚!”
乾惟贤抬起头,看向那个满脸皱纹白了头发却已经面色坚毅的男人,再次想起了多年以前自己才加入集团军的那一天。那时的乾惟贤满腔热血,充满热情,作为军人之后,上阵杀敌仿佛就是他的天职,他第一次在军区见到武陶时,对方还是满头的乌发,神采奕奕。
乾惟贤那时并不认识武陶,也不知道他是整个军区的负责人,他只是很自来熟地向对方问了路,却被一脸笑意的武陶拉着逛去了幻兽基地。当乾惟贤站上甲板,向下俯瞰着那整齐划一排成一队的巨兽们时,乾惟贤第一次有了自己明确的目标,也暗暗下定了未来的决心。
可时光一转,短短数年,武陶却被那些繁琐的事务熬成了这样一个疲惫的老人,而乾惟贤也似乎与自己的初心越走越远,他咬紧了嘴唇,深深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
那是乾惟贤在武陶办公室里的最后一句话。
乾惟贤走了,跟着武陶的护卫离开了办公室,可武陶还有人要处理,这件事情如果仅仅靠着乾惟贤一个人运作,是无论如何也到不了这个地步的。这个军区存在的诸多问题已经让武陶不得不亲自下场去解决了。
“队长们,为什么集团军要把这样一个人数并不算庞大的部队划分成那么多分区,并设立你们几个进行管辖呢?”武陶的声音再次平静下来,但目光却如同审视一般盯着面前的丁逡,魁元兵,以及妮兰三人。
“你们也看到了,短短几年,我的头发就白得不成样子。”武陶苦笑了一下,“你们也知道,我也知道,上面总督下来的多半是一些无厘头的没有意义的命令。为了让我们几个集团军之间互相掣肘,为了力量的平衡。这些年,我也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军人变成了一个只会在各种文件上研究文字游戏的政客,我的手脚被束缚地越来越紧,我的目标离我越来越远。我一直梦想着我们军团能做到些什么,为这颗星球,为这片土地受苦的人民。我找到了找个机会,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武陶顿了顿,哽咽般咽下了一口唾沫,“这样的机会太少太少,可能已经是我此生仅有的机会,也是你们此生仅有的机会。总督在得到自己想要的后就会变卦,如果我们还是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玩着那些勾心斗角的游戏,我们的未来就永远是行尸走肉那般惨淡。你们还记得自己为什么加入军团吗?”
武陶的目光扫过,那一排骄傲的队长们无一例外低下了头,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妮兰身上。
“妮兰,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为了乾惟贤醒过来,变回以前那副模样。但你明白你这样做的后果吗?军区承担不起损失战力的代价了,我们的资源一直很紧张,总督把我们盯得死死的。”
妮兰把手背在身后,不安地攥着。
“对不起,其实都是我一手策划的,我只是想...在行军前,改变这里的样子,我想,我们不能再有更多内耗了。我骗了陆远,我骗了那两个新兵。还有丁逡和魁元兵两位队长,是我求他们把自己军区的队员召集到测试平台,同时帮我尽可能打掩护的。”
武陶无奈地叹了口气,“唉,你们,我到底该说什么好。一个一个,幼稚地不像样!武陶,丁逡,你们做队长的资历最久,却仍然不懂这里的利弊吗!”
“少校。”开口的是魁元兵,“军区的风气一直恶化,我的部队已经多久没有加入过新兵了...我不想承认我老了,我也不认为我老了。乾惟贤拿走了太多,我们的热情与荣誉,我不能看着自己手下的兵沉溺在攀比的沙海里。”
“我只是想摆脱乾惟贤...”丁逡把头撇到一旁,面色羞愧。
武陶再次重重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扶着额头,无力地摆了摆手。
那是一个漫长的下午,漫长到所有队长都发觉自己似乎与其它几位负责人说了几乎一年的话。
...
“后面的事情我会处理的,丁逡,魁元兵,行军前交给我两万字检讨。妮兰,写检讨的同时暂销队长一职,行军开始后如有变动另行通知。”
武陶最后的决定,是这场闹剧的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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