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支军队的位置已经被我们锁定。金云和陈户文手下的人折了大半，我们要拿他，势在必得。”楚河雄话毕，意欲重新回到幻兽体内。

        “楚...”武陶伸出手去，刚到嘴边的话却被楚河雄推了回去。他摇了摇头，脸上的疤痕在微光中若隐若现，“没什么的，武陶。大是大非，我仍然有良知，我们走了一路了，走了那么长远了，你真的担心我会变成那样的人吗？”

        武陶站在了原地，最后露出了久违的释然的笑。

        ...

        数周前，合军会议结束后的营帐外——

        “我知道，你会在这，你总是这样，看似走了，绕了个圈子又偷偷摸摸跟在我后面了。”楚河雄低下头，把自己的手拢在军衣领子的两侧，一颗火星随之在黑夜中亮起，他往后伸出手去，厚厚的皮手套的食指与无名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烟。

        武陶走上前，默默地接了过去。

        “就像当年一样，你和我一起追二队里的那个姑娘，说了那天喝不过我就认输，结果那天你还是偷偷摸摸趁我俩散步的时候跟在后面。”楚河雄咧开嘴角，叼着烟的嘴唇上下磨了磨。

        第二枚火星子出现在了黑暗中，“那是什么时候来着，几十年前的事了。呵——我记得，到最后我们俩都没成，她最后跟一个傻小子跑了。”

        “傻小子?那家伙壮得和牛一样，你当年看到他可是怕的要死，现在怎么变得那么硬气了?”楚河雄用力拍了一下武陶的背，却直让他咳嗽了出来。

        “咳咳，咳咳——抽不惯，细长的，不好抽。”武陶埋怨道。

        “得了吧。”楚河雄撇了撇嘴，“不好抽你还接过去，占什么便宜。也是，我早该知道，你占了一点好处就会想着能不能拿更多，你吃了我的烟，还想要我什么，帮你从他们那两个人的嘴里扯下一块肉来?”

        “哈...”武陶笑着吐出一口烟圈，“我要是为这事求你，我就不是你的那个下铺战友了。”

        “也是...我还以为，这么多年，你真的和他们一样糟了。”

        “我没变，或许没变。但我知道，你肯定变了。”

        楚河雄听罢顿了顿，手里正要掏出的第二支烟停在了半空。

        “什么话?”

        “你很紧张，我印象里你是不抽烟的。雄，你是专门给我带的，并不是我来找你，是你在等我。”

        许久的沉默后，空气中再次响起了打火机的点燃的脆响。

        “武陶，呼——总督要废了你。”

        “我知道。”

        “你要么死，要么把兵权交出来。”

        “只有这两种选择吗？”

        楚河雄摇了摇头。

        “总督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也知道总督想要的利益是什么。你妨碍了他，而且，太明目张胆了。”

        “我是拿着他的批文出来办事。”

        “你的批文已经是一张废纸，现在这张新的才是。”楚河雄把一张印着红章的纸递到了武陶面前。

        “你被剥夺所有后，由其余三军分走你的管辖地，重编你的军队，接替你的职权，这么大的蛋糕，没有人不想吃。”

        “所以，总督那边确实很着急。他派了你们过来，就为了在这里干掉我?”

        楚河雄仍旧摇了摇头。

        “三军联合，随时都能干掉你，武陶。但你终归为总督找到了他想要的，所以，你可能觉得很悲哀，他只是要我们顺手除掉你，过程随意。”

        “哦。”武陶看着眼前星星点点的灯火，不禁觉得这个夜又冷了几分，“和我想的大差不差。”

        “所以，跑吧，武陶。我以你朋友的身份规劝你。你的命对于上面来说并不重要，你跑了，也不会背负任何东西，但你能活下来。”

        “我以为你会说出别的更有趣的话，雄。跑，跑到哪里去?是找个不知名的聚落醉生梦死，还是在沙地上走到再也走不动路呢?这些都太没有意义了，雄。我背负的东西有很多，我的战友，我的荣誉，我的梦想，我的怒火，我的罪恶。跑没有任何意义，我至今仍然站在这就说明，我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你只会害你的部下一个一个送命！”楚河雄的脸上露出愠色。

        “那也是为了光荣与未来牺牲。”

        “何来的光荣，何来的未来！武陶，你别犯傻了！”

        武陶见楚河雄情绪变得激动，却仍是面不改色道:“你不知光荣，是因为你不曾怀揣。你不见未来，是因为你不愿拥有。楚河雄，你甘心，只是做一个无能暴君手下的一柄刀，屠杀我们的同胞吗？你甘愿看着这颗星球永远暗无天日，成为攀附在它人足下的断臂之犬吗？”

        “你...”

        “你既然是听总督命令而来，你应当知道，你也该明白，他的目标是什么？告诉我，他想要的是虫巢，还是紫晶！”

        “...”

        “如果他用自己的剑，挥向自己的人民，却用它交换敌人的财宝，那他就不配存在这个位置上！我们进入地下，我们死了多少弟兄，可笑的是，我们奋斗的一切居然不是为了彻底根除对这颗星球上的人民的威胁，而是为了他自己赚取那么一两枚克朗，那我们所战斗的意义在哪？告诉我，真正那个宛如行尸走肉的人到底是谁，你到底为了什么而活，你要的功勋章还不够多吗?在我看来，那都是废铁！”

        “武陶...”楚河雄向后退了半步，脸上的神色慢慢变得惭愧，“你真的，是在为了这颗星球的明天，为了人民而战吗...”

        “我深信如此，哪怕那是错误的道路，哪怕...我的做法本身就是一种极端与邪恶，我会下地狱，我愿意用一切偿还，哪怕万劫不复。”

        “可是，你知道的，总督的头上，是基金会，那是统治了无数星球的...”

        “公司。一个盈利性组织，没有任何的底线与道德可言，这也是他们的弱点，一旦所得的利益对不起他的损耗，他们就会对此无动于衷。”

        “你的意思是...”

        “这颗星球残破不堪，总督为了在基金会里挣得话语权，所以榨干了这颗星球的财富，但他在上层仍然孤立无援。”

        “我们要，夺下他...”

        “扫除虫群，赶走那个巨构里的人。”

        楚河雄点燃了第三支烟。

        “武陶，我认为你还是太荒唐，太冒险。”

        “我们干过很多这样荒唐又冒险的事，雄。我真心地向你发出邀请，如果，你还有一点曾经的模样。”

        “我...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雄...”

        楚河雄转身离开，他的身形在灯光中渐渐缩小，显得那般佝偻孤单。

        ...

        而现在，排成一字铺开的幻兽军队已经顶在了那遍地狼藉的战场前，他们的正前方，是另一只人类的部队，金云与陈户文站在自己的幻兽身下，平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你果然叛变了，楚河雄。”金云哼了一声，面对来势汹汹的楚河雄与武陶军队却丝毫不惧。

        “叛变的是你们，金云，陈户文。谋杀军人，滥用危险矿物，培养禁忌生物，这些罪名加起来已经够你们死伤好几遍了！”楚河雄还击道。

        “你错了，楚河雄阁下。星球的律法是总督定的，在他的批准下，我们始终是无罪，我们一直按着规章在做事。”陈户文冷言道。

        “去他妈的总督，他算什么东西！还有你们，你们也不过是一个强盗的走狗，这颗星球并不需要你们这些毒瘤！”谁知楚河雄突然破口大骂。

        “你，你这无礼之徒！”

        “哈哈哈哈，我都忘了你以前不是那么一本正经的，出口就是脏。”武陶在旁边乐着，身后的陆远等人也一齐没憋住笑，纷纷叫嚷起来。

        “老秃驴，你怎还不找你的主人要骨头?”

        “你那大光头，一看就缺钙！”

        陈户文被这些讥讽声彻底激怒，片刻之后却又阴森地笑了。

        “你们就猖狂吧，很快就高兴不久了。武陶，你们真以为你们军力比我们多就能赢我们?我和金云早就算到会有今天，纵使折了这一半的兵，我也搞到了我们要的东西，而现在，你绝无可能赢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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