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树木稀疏的桦木林，在这时节叶子都开始掉落了，很适合追踪。百越射手们沿着林间的小路追随血迹而去，一层落叶在皮靴底下咯吱咯吱的发着声响。

        “他们就在前面！”最前面的百越族人叫喊道。

        苗文苗胜也看到了，浅白色的桦树林间有一堆活动着的异样颜色非常的显眼。他们二人精神一振加快速度赶上去，林间栖息的黑鸟给惊得四处飞起。

        知道自己撤退已经来不及后，对方干脆不再躲藏，反倒朝着苗文等人迎了上来。苗文生怕有埋伏，下令族人们减慢速度，小踏步的前进。相隔不到二十步，已经可以互相看清楚了，双方警惕的相互接近，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对方。

        这是一群衣裳褴楼的华族士兵，装束各异。有的人穿着军袍，有的人穿着破烂的百姓服装，胸腹之间处绑著一块残缺不全的护甲，还有的人甚至穿着鞑靼兵的战甲，上面沾着血。士兵们面目黝黑、精瘦、肮脏，有几个身上还带着伤，连站都站不直了。他们手上都有武器：刀、剑、弓箭、还有鞑靼兵特有的黑铁钉棒。。。

        苗文目光炯炯，他已经隐约猜到了面前这群人的身份。他直接把腰上挂的钢刀放在地上，然后举起手，拍拍自己的腰间，示意自己身上没有武器，然后缓缓向他们走近，脸上带着微笑。

        “站住！”

        一个长着络腮胡的高大汉子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我们？再走近我们就放箭了！”这个汉子显然是这一伙人的首领，他话音刚落，“咯吱咯吱”的声音就响起了，几个弓手已经将箭上了弦。

        苗文身后的族人一阵骚动，血气方刚的百越神射手们齐齐拉满了弓弦，一片蓝色的箭头精光闪烁。射手们凶狠的叫骂道：“你们敢动头一下，马上就把你们全部射成刺猬！”

        “没事！”苗文回过头笑了笑。他又转过头停住了脚步，把手摊开，朗朗说道：“我没有武器，只是想跟你们谈谈。能让我再走近点吗？”

        或许是给他平和的语气给打动了，更有可能是因为后面无数支强弓利箭的效果，络腮胡大汉语气柔和了些：“你单独过来，我们可以谈！”弓手也把装上了箭矢的弓垂下指着地面。

        苗文走了过去站到他们面前，双方已经可以随意地交谈了。他干咳一声问道：“外面的那些鞑靼兵，是你们杀的吗？”

        络腮胡子犹豫一下后，点了点头：“是我们干的。”否认是没有用处的，身后很多人的兵器上还沾着血迹，还有人身上穿的就是鞑靼兵的盔甲。

        苗文点点头，带着赞许的神色问：“有没有人受伤？”

        “倒是有几个兄弟受伤。。。”

        苗文立即说：“稍等一下。”掉头往自己队伍方向走去，吩咐族人两句。很快就有人从行囊里面找出点东西交给苗文，他又走了回来，将数瓶伤药和几卷干净的白布交给队长：“赶紧给弟兄们处理伤口，不然等发炎了就麻烦的多。”

        络腮胡子大汉连忙接过，这正是他们最缺少的东西。他转头把药交给一个披着残破盔甲的小伙子低声吩咐他去包扎伤口。转过头后，他对苗文由衷的说：“十分感激！”

        几个伤兵被扶到一边倚在树下进行包扎，他们也呻吟着七嘴八舌的表达了谢意。双方之间那种紧张得绷到极点的气氛已经松懈下来了，大家都长舒了口气，松开了捏在武器上的手。

        苗文微笑着说：“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请问您的身份是？”

        “我叫赵蒙，是隆德府驻军步兵营的军官。。。”络腮胡男子苦笑一下，才讪讪地道：“曾经是。。。”

        周围的军官和士兵都沉默着，神色颇为尴尬。

        苗文不解，但随即恍然：“隆德府驻军？那不是已经沦陷的。。。”

        在之前的北疆沦陷中，驻扎在隆德府的数万地方军迅速被击败后全员投降，成为了伪治安军，这些人也是其中之一。

        苗文沉默了，好半天了才低声说：“原来如此。。。”那就是说，眼前站的人也是叛军的一员了。

        彷佛看出了他的心思，赵蒙低沉的说：“是的，你想的没错，我们全都是华族的叛徒。”他挥一下手，指着后面沉默不语的人众：“现在站在你面前的，都是叛军，归属叛将闫宇森全权管辖，凡是忠于朝廷不肯叛变的官兵全部给他杀了。现在活下来的，全部都是叛徒。。。无一例外！”他面无表情，语调中却有难以掩饰的苍凉和无奈。

        百越族人们看着眼前这群憔悴而消瘦的人，个个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苗胜忍不住发声问道：“那些鞑靼士兵---外面的那些死尸，又是怎么回事呢？”

        “北疆总督达古拉对待百姓太残暴了，甚至开始大规模屠杀华族民众，我们实在不想再助纣为虐，集体开了小差。外面的那些鞑子，是总督府派来追杀我们的督战队。结果。。。”赵蒙自嘲地一笑：“你都看到了，我们把他们给做掉了。”

        苗文有点惊讶，鞑靼的督战队往往都是老兵担任，眼前这一伙疲惫不堪的逃兵居然能反过来把对方给消灭棹，那么，这群人的战斗力比他们表面上要强得很多。久经沙场富有经验的战士，再加上资深的华族军官，这都是西疆目前很需要的人才。

        他追问：“你们下一步打算去哪里呢？有没有具体打算？”

        赵蒙摇头说：“我们是叛军，天下百姓都不会饶恕我们。眼下我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哪天被鞑子兵追上，我们战死了也就算了。兄弟，谢谢你的药！”

        出于自惭形秽的心理，他不想与眼前的人有太多的纠葛。虽然大家同为华族，却不是同路人---这些人个个精干，手持强弓劲弩，还身穿制作精良的皮甲，想必是哪个富裕州府的精锐斥候队吧。。。

        如果他们能走出林子，看到外面老老实实蹲守的一大群大鹏鸟，估计会眼珠子都掉落一地。

        苗文叫住了他，“你们带着不少伤员，我们军营有很充足的食物和药品。既然你们没什么地方可去，那愿意跟我们一起走吗？”

        赵蒙十分惊讶：眼前的青年明知道自己的叛军身份，居然还肯接纳自己？

        他反问道：“你们是什么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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