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生幻地之阵停下了复活仪式,同时陷入休眠。
宋无道本想从根本解除此人的复活。
只可恨他研究后发现,许愿规则其中之一,便是愿望可以停止,不可撤销。
虽能另许愿望干涉,但代价会更大。
愿望中断,仍可许下一个愿望。
而要解除愿望唯一的方法就是彻底毁掉如生幻地之阵。
偏偏有关的部分又被销毁了。
从痕迹上看,是人为破坏的。
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是第一个到达这里的人……
宋无道无从查证,只觉得可怕。
若是此地已非机密,那多半已有人到此许下某种愿望。
去掉阵法的破坏方法,就是不让后来人有机会影响他。
这也代表……自己再也无法对犯下的错做出弥补了……
“对不起……对不起……”
怀着悔恨与亏欠,宋无道跪在这片能够实现一切的魔鬼之地,品尝一无所有的痛苦与悲伤。
捧着留魂珠,一头磕在地上嚎啕大哭。
深深忏悔。
几乎肝肠寸断。
而这,就是当年发生的所有。
宋无道成了唯一活着的人,原本想将碧玉谦的肉身一并带出,可他体内的无名修士对如生幻地的执念较武长攸有过之而无不及。
每次想离开,都会刺激到他。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宋无道不得不将肉身留在那里。
并以相同的封印术,在周边画了许多层,确保他不会醒来。
将碧玉谦的身体用阵法冰封冷藏的同时,又将如生幻地一并封锁。
才算万无一失。
在那之后,宋无道回收了墨龙和天音宝册。
离开了大罗洞天。
本想向天音门与铁剑盟解释一切。
可其中的秘密牵连太大,他又只能死死藏在心底。
武家后人身体残缺,本来只要将刀毁掉,一切都能恢复正常。
可此刀用上这么多条人命,窃夺天机。
已然坚不可摧。
单凭他的力量难以毁去不说,更重要的是,碧玉谦身上的封印并不长久。
无名修士神识意志已成,其强大程度确实应了不死不灭的说法。
即便在休眠状态下,仍试图积蓄法力,冲破封印。
因此修复之事决不可断。
破天八尺刀还有大用,毁坏不得。
且大罗洞天与如生幻地何等机密,轻易泄露都有可能造成灭顶之灾。
武长攸就是最好的例子。
因此宋无道无论再怎么愧疚,再怎么难受,都不能将此事传出一分一毫。
顶着残害同道之名,与武家后人反目成仇。
而天音门无缘无故失去了碧玉谦,自然也将这笔债算在宋无道头上。
他便又多了个杀人凶手的罪状。
新仇旧恨压得喘不过气。
终日郁郁寡欢,生不如死……
宋哲讲到这儿,已经忍不住两眼通红。
他永远无法体会宋无道的痛苦。
但是能够理解他的悔恨。
宋氏一族几百年的刀主传承,都是为了将这个秘密传承下去。
修补封印之事不可中断。
每一任刀主都需要前往如生幻地,运用全身功力,将封印向后延长。
这一过程大耗真元,而宋无道传下严令,不可取大罗洞天一丝一毫。
他深信贪利之事开了头,便永远停不下来了。
也由此,历任刀主无论修炼到如何种地步,最后多半也会折寿伤身。
这也是刀主更换频繁,且只能一对一单传的其中一个原因。
碧武两家的人听完后,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
碧沧然看向宋天运,终于明白他说的孽缘是何道理了……
这一切,真是一场噩梦……
已经不能用谁对谁错来分清黑白。
碧玉谦,宋无道,武长攸,以及挽香。
命运交织在一起,纠缠不清,无从开解。
宋家独自承受痛苦,在漫漫时光中坚守忏悔和赎罪之心。
当中不能宣之于口的苦楚。
有谁人能知?
宋哲含着泪,又道出了另一个秘密:
“我家太爷,便是先祖宋无道和挽香生下的那个孩子。”
“太爷成为刀主后不久,先祖积郁成疾,很快便随爱妻而去。”
“当年他们深晓自己犯下弥天大错。”
“已是苦不堪言,因而在病榻前,未再有兴师问罪之心,令愁更愁,苦更苦,而是交心释疑,放下心结。”
“相拥而泣,祈求上苍宽恕。”
“太爷秉持先人之志,扶持历代子孙完成封印大业。”
“又曾数度在家族危亡之际,再度接任刀主,呕心沥血至今日。”
“只恐有负遗志,不敢身先死。”
“哪怕身枯命竭,也要用尽一切手段强延天寿,只求为宋家鞠躬尽瘁,端正门风,令传承有序。”
宋哲说完这话,看向自己已成傀儡的父亲,狠下心,道:
“可是……我父宋宁,自小不服管教,不愿承担封印之责。”
“太爷看出他野心勃勃,因而不愿以乾元万法功全文相授,也不愿将如生幻地如实告之。”
“我父遂以暴行试图逼迫太爷就范。”
“致令江湖动乱,死伤无数。”
“最终促使宋家满门尽灭……”
宋哲把故事说完,泪水已夺眶而出。
萧云见识过无数悲剧,也忍不住为之叹息。
一卷天音宝册,一处如生幻地。
成为三个家族几百年的诅咒。
恩恩怨怨,无止无休。
为了赎罪,宋家几代人用命对抗无名修士的复活。
甘心被唾骂,被千夫所指。
心智之坚,已非常人所能及。
若非宋宁不甘于此,也不会让宋氏一族遭受灭顶之灾。
又若非碧沧然一念之仁。
这个秘密恐怕永远不会为人所知。
武平川阴笑道:
“这就是你们想知道的全部,如何?是不是很精彩?”
“宋哲,对打时,我们就告诉过你,宋家因为愚蠢,所以可悲。”
“一代又一代,都在为宋无道的错误浪费生命。”
“碧家亦是如此,终日以为自己是什么名门之后,从没想过碧玉谦是这种沽名钓誉的小人吧。”
“而武长攸,只是个被当成玩物的落魄太子,自比天高人皇,可谋算再多,也只是别人利用的一枚棋子,偷鸡不成蚀把米。”
“哈哈哈哈哈哈……”
他继续数落道:“你们的家族都沾着彼此的债,已经说不出自己是善是恶,是对是错了吧。”
正如他所说,碧沧然现在陷入一种深深的迷茫。
武贵也不知如何面对宋哲。
原本视宋家为十恶不赦,为了偿还孽债而伤害他们总归是个漂亮的理由。
可如今……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自己的所作所为了……
见原本欲杀之而够快的队伍军心不稳。
武平川心中得意。
又道:“唯一的受害者,只有我们。”
“你们也好,他们也罢。”
“都是一般虚伪可笑。”
“要还有一点烈性的话,就把脖子抹了,绝了自己的命,也算给这段恩怨做个了结,为世间造福。”
“那所谓的无名修士,自有我们去应对。”
“胡万天出自八荒起灵之阵,同为皇月殇的手笔,可不比你们,对付一团灵魄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这件事在我们手上,才会有圆满结束的一天。”
他现在这段话,换上谁都不会信。
可正赶上几家人离心失神的时候。
显得极有分量。
把众人说得黯然神伤,精神恍惚。
武平川自然没傻到相信他们真会被区区几句讥讽就羞得自尽。
他故意说这些,也并非想辨对错。
而是拖延时间修复内伤,积蓄力量。
想他们怀着几百年的怨念,事到如今哪儿会在乎这些人的看法。
碧玉谦和宋无道的后人,还有这个被教坏的铁剑盟。
全都要灭掉。
连同那些和武长攸一般吃相的黑道门派,也一并杀个精光。
最后再前往如生幻地,诅咒他们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这口怨气才下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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