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花街。

        说白了就是出海归来的水手们寻乐子的地方。

        这些一走就是几个月的水手们，在甲板上风吹日晒，劳作几个月后，满腔欲念积累的比海沟还深！靠岸第一件事就是来这条花街柳巷，花上廉价的金钱，好好的跟女人温存一番。

        这个码头离长江入海口不远，来往船只多，规模又大，因此这条花街一年到头都恩客络绎。这些驻在此地的巧姐，无论年长年少，长相如何，都不怕接不到客。于是乎，鱼龙混杂，黑白通行，渐渐便没有人去管。

        也都觉得不必要去管。

        毕竟古往今来，凡是做这种行当的女人，都被看作是自甘下贱。

        萧落霜她们被拖着带到花街尽头的木屋。

        屋里端坐着个身材宽胖，涂红抹绿的半老女人。老女人气定神闲地喝着茶，看她们被人推搡着站成几排。

        “都把小脸给我抬高点，让老娘瞅瞅长相！”

        她尖着声音，趾高气昂。“瞧你们一个个哭丧着脸，跟死了爹娘一般！”

        她原是想骂人，话一出口，好多姑娘竟呜呜哭起来。

        “哎，行了行了！”老女人不耐烦地掏掏耳朵，“知道你们都是躲战乱逃灾出来的，老娘这不是好心找个差事，好让你们不至于饿死么！哭什么哭！”

        这些女子原来都是在战乱中逃跑被抓的！

        萧落霜恍然，继而又悲戚。

        乱世男人们称雄争霸，受苦的却是这些妇孺。

        老女人转着打量她们一圈，看的连连摇头。这些丫头，挨饿的久了，都面黄肌瘦，身子骨一碰就碎，哪里能经得起几轮折腾？估计也就是个把月的命。

        “哎，”她突然想起，“那个盈盈给我承当的官家小姐呢？快快拎出来我看看！”

        萧落霜心里一惊。

        这一定是在说自己！可，怎么是盈盈？那个季心兰不是叫兰儿么？！

        果然后面上来个汉子，拽住她一把推了出去。

        咚的一声，萧落霜重重地磕在地上，额角渗出些血。

        “嘿你个不长眼的东西！”老女人一巴掌扇到那个汉子脸上，“把她的脸磕坏了，我上哪儿找人接客去！？”

        汉子很惧怕地退开了。

        老女人蹲下，伸手捏住了萧落霜的下巴，仔细查看了一番。

        “嗯~还真是个美人胚子。”她咯咯地笑，拽着萧落霜的胳膊想拖她起来，却越拖越沉。

        “怎么，怎么是个病秧子？！”老女人好算是看清了萧落霜的病状，大发雷霆：“你们路上是怎么照看的？生把人给我看死了？！盈盈那个死丫头也是，老娘那几年尽心尽力地呵养着她，到头来什么也没捞着，倒让人给跑了！只落的这么个快死的在手里，有他娘的什么用！？”

        她说着暴躁地一脚蹬在萧落霜身上，生生给萧落霜蹬出了一口血。

        春梅傲雪急得哭叫：“别动我们家小姐！小姐！”

        老女人闻声看去，顿时喜上眉梢，“哟，我倒是没注意，这两个小丫鬟也长得挺标志。”

        她招呼左右将二人拖走，吩咐道：“今儿晚上几艘大船登岸，头彩就是她俩了。去吧，洗干净了好好打扮，也教她们点咱的规矩。”

        两个小丫鬟被人拖拽着，哭得凄列极了。

        萧落霜大恸，顾不得胸口的闷疼，挣扎着去抓老女人的脚，哀声道：“求你饶了她们！让我，让我去吧！”

        老女人看都不看，抬脚就将她踹到了一边。

        两个丫鬟哭喊的声音越来越远，萧落霜趴在地上痛哭，从没有这么无力过。

        她活了这么多年，也算得上与世无争，为什么老天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降下惩罚，将她爱的人，一个个拖进地狱里受苦！

        她软弱，她退缩，到头来只换得这么个凄凄惨惨的下场，若有来世！

        萧落霜恨得牙槽紧咬，流出了满脸血泪。

        若有来世！

        她必要争强好斗，将自己的人，都庇护在羽翼之下！

        “哟，怎么又闹得鸡飞狗跳的。”

        一声轻言细语缓缓飘来，木屋陡然静了一瞬。

        老女人脸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门外。

        一个身穿大红锦缎旗袍的女人，披着暗金的披肩，被无数身穿军装的大兵簇拥着站在那里，吸一口细长的烟管，缓缓吐出。氤氲的白烟下，艳如桃李，面似冰霜。

        “李公公，”她淡淡道，“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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