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醉到半死的田茂才好不容易醒来,听闻李适之派人来叫他过去陪宴饮酒,吓得腿肚儿都是一阵抽筋。
但一听说萧珪还在,田茂才便如同一个落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暗呼庆幸。
好在晚宴的时候,李适之没再为难田茂才,只与萧珪捉对厮杀,两人喝得好不痛快。田茂才在一旁看着都想吐,心想原来这两人都是酒仙,这回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了!
此时,满心愠恼的杨洄已经快马加鞭,回到了两百里之外的洛阳家中。
他刚刚进门还只饮了一碗水,贺兰进明就来造访了。
来得正好!
杨洄连忙出迎,将贺兰进明请进了客厅里,叫厨子速备晚宴对他款待。
未及上菜,贺兰进明刚一坐下说问道:“杨公子,此行收获如何?”
“哎!”杨洄重叹了一声,摇头,“别提了!”
贺兰进明皱了皱眉,“失败了?”
杨洄点了点头,将此行去往伊阳的遭遇,全对贺兰进明讲了。
贺兰进明听完之后,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倒是有些小看萧珪了。”
“确实如此。”杨洄道,“首先最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有一身惊人的武艺。否则,那些兵卒早已取了他的狗命,就再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
贺兰进明点了点头,“人可不貌相。”
杨洄又道:“其次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伊阳县衙的那些人,居然全都竭力维护于他。”
贺兰进明又点了点头,“所谓乡党,历来如此。但萧珪毕竟只是一介布衣,县衙的人冒着得罪于你的风险,竭尽全力的维护于他,确实有些令人意外。”
杨洄突然一皱眉,说道:“我觉得,县衙的人之所以会如此,跟一个叫影姝的女子,脱不了干系!”
“影姝?”贺兰进明有些惊讶,“你是说,她叫影姝?”
“对。”杨洄道,“莫非贺兰先生知道她?”
贺兰进明道:“是不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生得十分文静,说话总是不急不徐笑容甜美,并且机敏过人言辞犀利?”
“没错,就是这个样子。”杨洄惊讶道,“她究竟是什么人?”
贺兰进明表情严峻,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应该是宰相韩休的贴身侍婢!”
“啊?”杨洄惊叫了一声,“韩相公的贴身侍婢,怎会去了伊阳县衙那种地方?”
“这我就不知道了。”贺兰进明摇头,“我只在一年前因为公务进过一回韩相公府上,见过影姝一面。那姑娘长得漂亮又极其聪慧,因此给我的印象比较深刻。”
杨洄皱起了眉头,“难怪她会威胁于我,莫非是韩相公派她去的?没理由啊……”
贺兰进明道:“杨公子,不会是与她起了什么冲突吧?”
杨洄一怔,连忙说道:“这倒是没有。”
贺兰进明点了点头,“那就好。”
这让杨洄心里却更加紧张起来,好个屁啊……
“如此说来,便是影姝把你拦了下来,让你的计划失败了?”贺兰进明问道。
“不是她。”杨洄吁了一口闷气,“是突然出现的河南府尹,李适之。”
“李适之?”贺兰进明更加惊讶,“他怎么会管这种事情,还去了伊阳?”
杨洄说道:“估计是,我找军府借兵的事情,被他发现了。他当着我的面,惩罚了欧阳都尉。估计现在,欧阳都尉都已经被关进了府衙的大牢,正在听候发落了。”
贺兰进明眨了眨眼睛,“就算是被他发现了,他也犯不着亲自出马。派个佐官拿着他的手令,去伊阳县跑一趟不就行了?”
“这还真是……”杨洄不由得愣了一愣,“往来伊阳少说要两天。李适之可是肩负重任的河南府尹,他怎么会擅离职守的撂下了公务,跑去管这种事情了呢?”
贺兰进明轻吁了一口气,“只有一种解释。”
“什么?”
贺兰进明没有说话,竖起一根手指,朝上方指了一指。
“圣人的旨意?”杨洄惊道,“不会吧?”
贺兰进明表情严肃,压低了声音,说道:“刚刚你的话里有四个字,非常的关键。”
“哪四个字?”
“擅离职守!”
杨洄愕然的怔了一怔,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对。河南尹的职责如此重要,如果没有得到圣人的首肯,李适之万万不敢擅离职守。但问题是,圣人为何要对李适之,下达这样的旨意呢?”
贺兰进明摇了摇头,“圣人才没这么闲,就连远在尹阳的这种小事,也要出手去管。”
杨洄大惑不解,“那会是谁?”
贺兰进明反问道:“你觉得呢?”
杨洄心中顿时跳出一个人来……咸宜公主!
只有咸宜公主,既有这份闲心要管萧珪的事情。她也有这样的能耐,能够请动圣人,去对李适之发号施令!
思及此处,杨洄十分的恼火,一拳砸在了身前的木几上。
将木几上的茶盏,都给震飞了!
贺兰进明淡淡的道:“杨公子,莫非是在对天发火?”
杨洄一怔,连忙冷静了下来,说道:“杨某不敢。杨某只是觉得,自己太过没用!”
“吃一堑,长一智。”贺兰进明道,“杨公子往后行事,更加谨慎稳妥一些,也就是了。大抵犯不着,如此气急败坏。”
杨洄苦着脸,说道:“就怕,我没有下一次的机会了。”
“不至于。”贺兰进明淡淡的道,“这件事情既然是发生在偏远的伊阳小县,又有了李适之出手将他抹平,事态并未扩大。那我们,就当它没有发生好了。”
杨洄眨了眨眼睛,“意思是,不用去向惠妃娘娘汇报了?”
贺兰进明呵呵一笑,“你要去,我可不拦你。”
杨洄立刻醒悟了过来,连连点头,“这等细微末节,确实没有必要频频汇报,免得搅扰了惠妃娘娘的清净。”
贺兰进明点了点头,说道:“既然都已经惊动了圣人,那么最近,杨公子最好是消停一些,莫再轻易造次了。”
杨洄有点后怕,胆战心惊的点了点头,“好。”
贺兰进明又道:“尤其现在,还有张果老陪在圣人身边,更加不宜轻举妄动。”
“为什么?”杨洄问道,“这跟张果老,又有何关联?”
贺兰进明呵呵一笑,说道:“往后,你会知道的。”
杨洄有点郁闷,现在说了会死吗?卖什么关子!
贺兰进明已经站起了身来,叉手一拜,“在下还有一些私事需要料理,就请告辞。”
杨洄也连忙站起身来,“贺兰先生何必急着走,宴席马上就要备好了。”
“不必了。”贺兰进明淡淡一笑,“当真有事,我先走了。告辞。”
杨洄不好再挽留,只好让他走了。
一个人静静的思索片刻之后,杨洄越想越沮丧。就从贺兰进明刚刚的表现就不难看出,自己已经令人失望了。就连贺兰进明,可能都不再看好自己了。
莫非自己当真要输了?
莫非咸宜公主,真会嫁给萧珪?
“这万万不可!”
“萧珪,我誓要杀你!”
杨洄突然就暴发了,大吼一声将身前的小几掀得飞了起来,砸到了对面的墙上去!
近旁的仆人婢女都吓坏了,慌忙退避。
“跑什么跑?全都过来!”杨洄大吼一声,“取我的鞭子来!”
“公子饶命啊!”
杨府里,响起了一片哀号之声。
此时,驸马薛锈府中,却是另外一副景象。
唐昌公主焦急不安的来回走动,薛锈捂着额头坐在一旁,眼神呆滞的看着墙面。
“看看看,那里有什么好看的?”唐昌公主恼火的指着那面墙,说道,“莫非你要把那里,盯出个洞来?”
薛锈无奈的苦笑,“我这双眼睛,总得有个地方可以安放吧?”
“你说你,真是成事不足,百无一能。”唐昌公主急道,“两三天了,别说是把事情给办成,你竟连寻个人,也寻不到!”
“这能怨我吗?”薛锈双手一摊,十分无辜的叫道,“能找的地方,我全都找过了。所有人都不知道,李适之去了哪里!”
“那你就不会换个人吗?”唐昌公主道,“既然李适之不在河南府,那你就不会找他的佐官?去找司马、去找判官呀!”
“那些人,我都不认识。”薛锈喃喃的道,“我开不了这个口。”
唐昌公主恨恨的道:“所以说,你很没用!”
“你有用,你去找!”薛锈不免有些忿然,说道,“原本这件事情,就是你招惹出来的。无端的要在咸宜公主面前搬弄事非,戳穿拆杨洄花金买诗。杨洄毕竟是我的朋友,闹到现在老死不相往来,甚至还要反目成仇。我这心里,还在憋屈呢!”
“哟,你长志气了,竟敢数落于我!”唐昌公主瞪大了眼睛,“来人哪,我的鸡毛掸子呢?”
薛锈撒腿就跑,边跑边喊:“这户人家,还有没有道理可讲了?”
“站住!”唐昌公主大声咆哮,边骂边追,“敢与公主讲道理,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驸马!”
“那便是讨打的驸马!”
又一场鸡飞狗跳的夫妻大战,拉开了帷幕。
府里的奴婢下人,全都占据了安全又有利的位置,静静的围观。
客房里的苏幻云躲,目瞪口呆。
莫非这就是府中之人交相传颂的,“公主与驸马,相亲又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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