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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将闾三兄弟

        姚贾饮了一口酒:“我现在要做的是两面着手。一方面在关中开始选拔培养细作,适时放出。既然陛下认为山东必乱,那也不争非在乱局伊始之时。乱起庶民四窜,随时可以安插进去。另一方面,也是比较重要的方面,就是明日起我就要遣人去山东,把原有归田的细作重新启用,还有部分细作已经迁居关中,也要联系,年岁大的则让他们荐举人选。所以一会儿我带诏令去见少府,先从内库提万金支用。”

        “此法大善。这样吧,我在山东也有此类人等,近日理出名册交由典客一并使用。另外,还有遣散游侠数人,划入西归阁,交由陛下处置。”

        “如此,深谢。”姚贾向顿弱一揖,“我这里同样也有一些遣散游侠,既然陛下只要我等设置细作耳目,此等剑士还是交与陛下的西归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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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这帮大臣神人送走后,胡亥绷紧的神经一下松弛下来,直接瘫倒在御座上:“来人,给我拿点儿酒水。”

        一个内侍用托盘盛放着一个小酒坛、一个铜爵和一盘切成薄片的肉食,端上来放在御案上,菡萏走过来跪坐在案侧,注了一爵酒双手捧给胡亥。老米酒的味道,淡淡的有点甜,但含着一股略显刺鼻的气味。

        胡亥半坐起来喝了一口就放下了,对菡萏说:“让他们烧一盆沸汤,把酒坛在汤中浸一会儿再拿上来。另外把永巷令召来。”

        秦永巷令,汉代改称掖庭令,掌后宫宦官、宫女的生活,以及宫人犯罪的惩处。

        永巷令栾桓自从皇帝到了咸阳宫就一直在殿外盘桓。一方面是担心皇帝传召,另一方面也有一些事情想向皇帝奏报。所以,内侍一出殿门就看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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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巷令拜见陛下。”

        “嗯,”胡亥没有起身,懒洋洋的问道:“现在宫中有多少内侍和宫人啊?”

        “不知陛下所问是指咸阳宫还是……”

        “所有宫室,包括各地行宫离宫。”

        “包括各地行宫离宫在内,共有宦者约三万,宫人一万六千余。”

        “啊,这么多?”

        “奏陛下,这里很大一部分是当初先始皇帝统一天下时,从六国宫廷内接收的。关中各宫室共有内侍二万左右,其中咸阳各宫约一万四千。始皇帝东巡建立天下行宫众多,总是需要人来进行维护打扫。”

        胡亥侧过头来,“这么多人,要费多少钱帛?”

        栾桓揖道:“饮食、置装、月例发放,每人均算年费至少万钱,总算年费约需五万镒金,不算很多。大的支费在宫室薪炭、火烛、冬日取暖、日用杂物消耗等,全部宫室年耗近二十万镒金。”

        “还有宫室修缮的靡费……”胡亥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

        “修缮之费臣不知。”栾桓毕恭毕敬的回答。

        “我知道你不清楚,不过是念叨念叨。”胡亥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下,“栾桓,你去好好谋划一下,把宫人遣散一万。凡年二十以上愿归本家者,每人赐五千钱令其家领回。宦者年过五十者,若自愿离宫,赐万钱。”

        永巷令没有参与刚才的小朝议,章邯急于先处理工匠和刑徒之事也没来得及向他交待,所以完全想不到皇帝竟然要裁撤宫人,有点儿发愣。

        胡亥没理睬他,继续说道:“所有山东的行宫,我原还想留部分洒扫之人……干脆一点,宫人就地遣散,内侍和无法遣散宫人全部带回关内,命当地郡县派兵封闭宫室。”

        他翻身坐了起来:“我明日就会明发诏令裁撤宫室,所以你也立即草拟一些诏令明日拿来给我看,然后立即向山东的各个行宫、行宫所在的郡府用六百里加急发出去,要求各行宫、离宫在接到诏令后十日遣散宫人和遣回内侍,并把宫内的金玉细巧之物带回,要各郡郡守派郡兵护送到雒阳。”

        “注意只带回细巧之物和全部金钱财物,粗重之物一律不动。你在发出这些诏令后就立即前往雒阳处理雒阳行宫这方面的事情,并接收山东各宫送回来的内侍和金财。至于你从雒阳将这些贵重物品和人带回咸阳需要多少骑军卫护,想好了后去与少府章邯商议。”胡亥认真的说。

        “还有一事,韩谈升任中常侍,朕乳母燕媪先任少府尚席丞吧,这两人以后就不归你管了,燕媪那边你去传诏,让她履任。”

        原来韩谈是属于后宫的普通内侍,燕媪为普通宫人,皆属永巷令管理,所以胡亥告知栾桓一声。

        “臣遵诏。”栾桓接过诏令,犹疑的施礼转身走出两步,突然想到自己还有奏报之事就又站住了,回身向胡亥嗫嚅道:“陛下……臣……”

        胡亥本已又半躺回御座,听到栾桓的怯声呼唤,把脸扭过来:“永巷令还有何事?”

        “臣奏陛下,公子将闾兄弟三人禁足信宫已数月,陛下可有处置?”栾桓从刚刚一连串想象不到皇命的连环打击中神智稍有恢复,马上又补充道:“陛下遣散一万宫人,先皇帝的宫妃等又如何安置?”

        胡亥听到这两个问题,也有点发愣了,将闾三兄弟居然还没被杀掉?看来东巡回来赵高满脑子都是如何矫诏夺权,那个傀儡更不必说。

        “先皇帝宫妃,有子嗣的已经殉葬。”胡亥想起之前那位正主杀掉二十多秦始皇子女时连同全家灭族。“先皇帝幸过者全部迁往华阳宫集中奉养。如果她们愿归本家,也可,赐金五镒。先皇帝未幸且未满十六岁者,应该不多吧……暂留宫中,容我啥时候去瞧瞧。我要的最后的结果就是,关中各宫室一共只留四千宫人使用,从年岁大的向下减。考虑到出宫生活无着的,可留养二千,一共六千宫人。至于将闾等……你不要关注了,我自有处置。召郎中令。”

        公子婴走进大殿时,胡亥正坐在御案后品尝热水温过的甜酒。公子婴唱名行礼时,胡亥摆手说:“皇兄来了?起来起来,李斯年老我已免了他拜礼,顿弱先皇帝时即准见帝免拜。请皇兄转告三公九卿,以后见朕,非极庙奉祖,即便大朝会也皆免拜,揖礼即可。”

        “臣代三公九卿谢过陛下恩诏。”

        “再拿个酒爵来,让郎中令也尝尝温过的酒。”

        “呃……臣谢陛下赏,不过……”

        内侍拿过一个酒爵注满酒,双手奉给公子婴。

        “尝尝尝尝,快尝尝,看看咋样。”胡亥一脸期冀的望着公子婴。

        公子婴不敢推辞,轻轻地抿了一口,觉得少了以前酒浆中那种略带酸刺的味道,变得更加醇厚,赶紧又尝了一口。

        “如何?”胡亥得意洋洋的说。

        “陛下这酒只是用热水温过就能如此?”

        “对呀,热水把那刺激的味道给蒸走了,酒的味道就纯了。”

        “陛下真奇才也。”公子婴衷心的赞道,“如此简单的方法,竟然没有其他人想到。”

        “哪里哪里,客气客气。”胡亥美得就差冒鼻涕泡了。

        公子婴一口将酒喝干,放下酒爵,“臣以后喝酒,也仿效陛下这一温酒之法。只是,陛下召臣前来,怕不是只为品酒吧。”

        一说到正事,胡亥一下就泄气了,肩膀一塌:“唉,请皇兄来,确实是有一疑问请兄解惑。”胡亥声音中带有一丝疲倦。

        “陛下请垂问。”

        “你也知道,我那些至亲的兄姊们虽然并非真我所杀,”胡亥声音中故意带上了厌恶的语调,“不过他们也确实对先皇帝遗诏由朕即皇帝位说三道四,所以我觉得,杀了也就杀了。”

        他愤愤不平的捶了一下御案:“不过,将闾昆弟未听闻对朕有所异议,只是将闾已入蓝田大营为中尉军千人(统领千卒,已算将级),现其昆弟禁于信宫。我呢,又想释放他们,但又担心他们会对我有所怨念,不知皇兄如何看待?”

        公子婴是个平和之人,赵高借胡亥名义大杀始皇帝子嗣,他虽然是威胁不到二世皇位的旁支皇亲,但嫡支宗室遭屠也是他所不愿看到的。今天既然真皇帝已然复位,他本就想择机进言,开释将闾三兄弟。

        但皇帝所疑虑的事情,他也不敢打保票。

        “要不然,臣去查问一番?”

        胡亥笑了笑:“如果皇兄有反意,我问你是否会造反,你将如何回答?必然失口否认。”

        公子婴沉默了。

        总算皇帝复归,颇励精图治,他真不想因为宗室之争让赢姓再次陷入前一段那种人主不明的状态。如果开释了将闾兄弟反而再次造成动乱,还不如杀掉他们。

        “我有一法,或可分辨。”胡亥说,“你现在去信宫,如此这般,应该可看出端倪。只是兄长过于质朴,不知道能不能如俳优一般假戏真做?”

        公子婴想了想,“臣或不行,但可试一下由信宫宫令宣诏,臣于暗处观察。”

        胡亥仔细端详着公子婴那张看上去很老实巴交的面孔,笑了起来:“皇兄也是老秦赢姓,也流淌着赢姓的血,也有赢姓的智慧。好吧,只是此事重大,如果将闾等无碍,我还对他们有更大的期望。所以兄长要思虑周全。”

        “臣奉诏。那么臣现在就去办。”

        胡亥站起身,“皇兄,此事关乎赢姓与大秦的大局,如将闾昆弟可用,对我今后的军政构想就是几块坚固的基石。我也不瞒皇兄,我意在山东生乱时重启分封。除平乱中通过分封一些异姓王来分化六国外,在要冲之地还要分封宗室为王,屏藩关中、隔离异姓诸王。”

        “不过重启分封恐引发朝堂论争,所以我适才公卿朝议时并未提出。皇兄是赢姓子孙,所以请以赢姓宗族为念,拜托兄长。”说罢,胡亥向着公子婴一揖。

        公子婴听胡亥说要重启分封正在思索利弊,却猛然看到胡亥向他行礼,吓了一跳,侧身避开,随即跪行拜礼:“陛下,臣不敢当,臣一定不负君望。”

        信宫。

        公子婴在信宫宫令的陪伴下向拘禁将闾兄弟的后殿走去。

        “可有悄悄潜入殿中的途径?”公子婴问宫令。

        “有一个小门,是宫人和内侍进出的。公子将闾昆弟禁足后殿后,小门外有四名卫尉卒轮班守护。”

        “我奉陛下之命,来处置公子将闾等,你一会儿带上后面这三柄剑,”公子婴回身一指身后三名郎中军郎所捧的剑,“待我从小门潜入殿内后,你去对将闾等如此说……,然后放下剑离开。”

        “遵郎中令之命。”

        公子婴悄悄进入殿内,在一片帷幕后面藏好。殿内光线很暗,帷幕和公子婴的服饰均为黑色,所以完全没有引起殿中三名公子的注意。

        自从四个月多前被关进信宫后,三位公子的心性都已被磨平了,公子将闾正拿着一卷兵书发愣,公子节和公子骖则长吁短叹的在殿内踱步。

        一阵脚步声传来,三位公子都唰的把头转向殿门。

        殿门大开,信宫宫令走进来,后面跟着三名捧剑武士。

        三位公子的脸发白了。

        “尔等不尽臣道,已定死罪,现奉皇帝诏,赐尔等自戕。”宫令面无表情的说,三名武士把剑依次放到三兄弟面前。

        公子将闾看了看面前的剑,抬头望着信宫宫令:“对于宫廷的礼节,我等从来不敢不听从宾赞的引导;对于朝廷的大位,我等从来不敢有失礼节;奉命对答,我等从来不敢说错话。怎么就说我等不尽臣道呢?我等希望能知道罪名再死。”

        宫令冷冷的说:“你等可知在数月前诸公子(指秦始皇的其他儿子)乃至诸公主,因为非议朝廷大位,已皆尽诛。留下你等昆弟三人,就是因为尚未印证你等有不臣之心。现在已经有证据说你等同样也曾妄议朝廷大位,认为先皇帝遗诏传位当今陛下之事有伪。你等还说无罪吗?”

        公子节抗声说道:“我等何时非议过朝廷大位?这是欲加之罪,我等要见陛下。”

        公子骖也大声说:“我等从未妄议朝政,更不曾说先皇帝遗诏有伪。”

        宫令看着他们,突然咧嘴一笑:“本官又不是能够参与商定这些事情的人,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说完摇摇头,带着三名武士走了出去,殿门轰隆一声关上。

        公子骖抓起面前的剑,两手哆嗦着,“大兄,”他对将闾说,“我们什么时候说过胡亥不该即位了?当初扶苏大兄被皇父赐死,你不是还说过,皇父之命必有其深意,要我们不要枉自揣测吗?”

        公子节跟着也说:“没错,从小阿母就教过咱们,除了皇父交代的事务外,不要参与任何朝堂争议,更不要参与、甚至都不要去议论皇位继承的事情。显然这是因为胡亥是我等皇父子嗣中最小的,一定是觉得所有兄姊都对他的帝位有威胁,才要把我们都杀尽。”

        将闾脸颊抽动着,唰的把剑抽出了一半:“君要臣死……我等可以死,但背着不臣的罪名,死也不甘心啊。”他一下把剑整个抽了出来,架在脖颈上,公子骖和公子节也同样拔出铜剑架在脖颈上。

        “老天!我无罪!”将闾连喊三遍,三人奋力把剑一拉!

        “咦……”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和鲜血喷溅,将闾疑惑的把剑举在眼前,又用手试了试剑锋,看上去甚为锋利、刃部闪着寒光的铜剑,居然是一把钝剑!

        “啪啪啪啪”,公子婴拍着手从帷幕后面走了出来,面带笑容。

        “大兄。”将闾昆弟都楞了,不知道公子婴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三位兄弟,这只是陛下对你们的试探,陛下并没有真的想杀了你们。所以请谅解陛下,也请谅解为兄。”公子婴走到将闾跟前。

        “之前的诸公子公主伏诛,皆因猜疑先皇帝遗诏真伪,先皇帝的遗诏岂是他们可置喙的?怀疑遗诏真伪本身就是对先皇帝、对陛下、对朝堂的大不敬。”

        他转向公子节,“你刚刚的话是错的,以后不要再说。先皇帝遗诏命公子胡亥登御大位,所有大秦之臣就都会以当今陛下为天下之主。些许人的呱噪,陛下会惧怕乃至灭口吗?诸公子被诛,恰恰就是妄议朝廷大位的不臣之罪。我大秦以法立国,自不会宽恕他们。”

        将闾将手中的钝剑一举:“大兄,那这是何意?”

        “你等虽然未曾公开非议陛下,但陛下不知你等心意。”公子婴伸手捏住剑尖,用两根手指随意的在剑锋上试了试。“近日发生了一些事情,你等禁足宫中恐怕还不知道。”

        公子婴把胡亥从之前躲在甘泉宫不问政事到今天突然兵车回咸阳宫并一串政事变革大致给三位公子述说了一番(当然没提替身傀儡之事),把将闾昆弟听得直发晕,怎么会出这样骇俗的事情?

        “我等应该庆幸啊,”公子婴感慨道:“陛下之前被赵高所惑,我等还真的为赢姓宗族的存亡颇为担心。现在陛下突然开悟励精图治,赢姓江山延续有望。”

        公子婴盯着将闾:“只是如果陛下没有如此变化,你们昆弟也许还是会被赵高谗杀。”

        将闾昆弟若有所思。

        “陛下坚持认为,一两月内山东必乱,”公子婴露出疑惑的表情,摇摇头说:“陛下内心中想要通过分封异姓王的方法分化山东乱局,因此也就需要赢姓王屏藩关中。”

        将闾昆弟眼睛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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