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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金丝软甲

        一曲吹罢,小娥放下笛子调皮的盯着胡亥:“我刚才吹的是你的曲子,有没有记错什么?”

        小娥凭记忆吹奏出的曲乐与胡亥的“原创”相比,多少还是有差异的,但胡亥对她已经完全着迷了,实在不想指出来扫她的兴。

        正要说话,公孙桑走了过来:“主上,已经申正了。”

        “喔。”胡亥有点恋恋不舍的看着小娥:“我该回府了。”

        小娥也突然觉得有点不舍:“啊,那不知,以后还会来此否?”

        胡亥突然笑了:“听你刚才一曲甚为高亮,如果与陶埙的低浑配合,如何?”

        小娥眼中闪亮:“想必很和谐。”

        “那我也将必会再来此。”胡亥真诚的盯着她的眼睛说。

        小娥被胡亥看的心中一动,突然涌出一股不明的心悸。

        稍稍定了定神,轻声问道:“是否可愿告知名姓?”

        胡亥差点直接说“我叫胡亥”,好在hold住了:“赵姓任氏,名襄。你呢?”

        小娥微微有点羞涩的样子:“芈姓景氏,称我景娥即可,这里人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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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半个时辰就到酉时,所以胡亥没有再走章台街桥去穿过狭窄的庶民区街道,而是命甲卫驱车信宫前,走横桥回宫。

        要说让候驾大臣在宫内多等一段时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朕是皇帝,谁敢来说皇帝的不是?不过这个胡亥至少到现在还没有染上这种帝王随心所欲的毛病,守时是美德嘛。

        坐在安车中胡亥满脑子都是景娥的形象在在他的眼前转啊转的,时而落落大方,时而巧笑嫣然,时而又娇羞相视……

        胡亥心乱如麻,只恨不得马上调转车头驱车回返,再去与小美女相会。直到安车驶上横桥,他这脑袋里面才清醒了一些。

        仔细想想,不由得哑然失笑,这是怎么了,一个将近三十岁的灵魂会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迷的昏了头?胡亥摇了摇头。不过再一想景娥的模样,心里不免又骚动起来了。

        以前看《教父》,总是对迈克尔在西西里遇到阿波罗尼娅时“被雷击”不是很理解,今天遇到景娥,也有了与迈克尔类似的感受,总算设身处地的有所理解了。所不同的是,迈克尔对阿波罗尼娅是有变态性质的占有欲,可以说人类原罪的成分更多一些。而自己对景娥的感觉,也许真的是“精神爱”吧,并没有迈克尔那种别人看一眼阿波罗尼娅就想杀人的吃醋感觉。

        认真调整了一下心情,安车还没有驶进咸阳宫时,胡亥就已经恢复了“当帝王”的感觉,彻底冷静下来了。

        车驾入宫,毫不停歇的直驶主殿。此时已到酉初,因此御使大夫和咸阳令都已在殿外台阶下候驾了,听到风声的公子婴也同时到场。

        胡亥到御阶前下车,看到三人躬身站在一边,就做了个手势让他们跟着,踏阶而上进入大殿。

        胡亥直接走上丹陛坐下,公子婴坐到几案后,而顿弱和咸阳令则立于丹陛下,待胡亥坐好,咸阳令先直接跪拜匍匐:“臣择人不当,惊扰陛下圣驾,死罪。”

        顿弱则躬身一揖,跟着说:“臣亦请陛下治臣失察之罪。”

        胡亥用他那经典的懒洋洋的声音说:“都起吧。你等无罪,但有过错。惊驾,谈不上了。只是如何会用了这等口无遮拦的宵小,朕倒是很想听听你们的解释。”

        关于秦代皇帝自称“朕”的问题,现在仍有一些争议。“朕”这个字本是当时所有人都可自称的,只是到了秦始皇称帝,才把“朕”当作皇帝专用字。但一般认为,在秦汉时代,皇帝只在公开场合称“朕”,私下仍用“我”、“吾”等字,所以在本故事中,在大臣很少和私下的场合,都让胡亥称“我”或“吾”等,而在大臣比较多的情况下,才称“朕”。至于还有人说,秦时皇帝在说话的时候并不用“朕”,只在诏令中使用“朕”字,本老拙就不打算这么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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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阳令被称为吴公,是李斯的同乡和门生。原咸阳令阎乐跟随赵高去会稽郡后,由李斯向冯去疾推荐。李斯的丞相位被冯去疾所得,推荐个弟子任咸阳令这点儿事儿,冯去疾还是给了个面子。

        吴公上任后,所作所为严格依法,并确有管理能力,对丞相府的谕令也都很好的执行,所以冯去疾也很满意。由于类似捕影阁的事物,至少在咸阳这么重要的都城中需要咸阳县的全力支持,所以吴公知道捕影阁的建立是皇帝的意思。

        此时听到皇帝说他无罪叫起,但又以“朕”自称,吴公知道皇帝还是很不高兴的。慢慢站起,深深一揖:“陛下,御史大夫要臣提供与府衙有一定关系的城狐社鼠,监察市井及山东商贾动向。臣已于渭北庶民区活跃于东、西、北里市的闲民社鼠中,择出数人交与御史,并亲令他们要暗中行动,不可妄言。至于南部里市,臣圈定数人,彘扑也在其列,但尚未与谈。适才事发后,臣命属吏查问所有已选闲民,皆未泄露。后发现是府衙属吏中一人与彘扑善,因酒后失言而告知彘扑有此等事,臣已将此吏下狱。衙中出此事,臣不能免责,还请陛下治臣之罪。”

        未等胡亥表态,顿弱拱手说:“陛下,吴公接掌咸阳令仅有十余日,对府衙吏役尚不完全了解。也是臣过于心急,才发生此事,臣愿分担吴公之罪。”

        胡亥叹了口气:“算了,卿等就算有罪,我都免了。这事儿也是我太心急,也不能都怪罪到你们头上。只是你们都应该知道这事所需要的隐秘性。细作耳目,皆阴谋。阴谋一旦为人所知,便不再为阴谋。尔等好自为之。”

        顿弱对皇帝自责是已经见过听过的,倒不惊异。吴公此番是第一次见驾,发现被称人性暴虐的小皇帝居然会自责,颇感惊讶,不过想到之前皇帝发过罪己诏,旋即释然。

        他拜了一拜:“陛下,事虽有因,但仍是臣之过。依秦律,臣当受罚。”

        胡亥一愣,还有这样的主儿?不过想到吴公是李斯的门生,也理解了,法家嘛。

        “那好,你给我想个办法,消除这次闲氓公开官府查缉六国遗族的消息而可能造成的后果。如果你没有一个妥帖的方略,那再处罚你不迟。”

        吴公拱手说道:“此亦不难,臣在候驾之时已想到一法。既然闲氓已经说穿此事,不妨就由咸阳县府大规模公开查缉六国不轨遗族,将闲氓口中的暗查变为明查,这样庶民会认为闲氓只是略早一些得知风声而已。”

        “那彘扑被杀一事,卿又如何处置?”

        公子婴此时插话了:“陛下,此亦不难。咸阳乃权贵之地,臣为郎中令乃陛下近臣,由臣担负无良权贵之名即可。”

        吴公感激的看了公子婴一眼:“陛下护卫在衙中只承认为郎中令府隶仆,且听到这些话语的人也寥寥。臣就自认为巴结权贵之人,惹不得而放人。如此,即便传出也不会涉及陛下。”

        “好吧,也只能如此措置了。”胡亥点头准允。

        “如此,臣告退,去安排查缉遗族事宜。”吴公搭手一拜,退出大殿。

        “顿弱,这事与你关系不大,你坐吧。捕影阁的设立,尚顺利否?”胡亥对顿弱挥挥手。

        “谢陛下。”顿弱坐下来略一思忖,拱手说:“时日尚少,目下咸阳城内耳目尚未铺陈完备。使用城狐社鼠也有陛下所遇的情况,所以臣刚才也在考虑。御史查核入关的山东商贾和士子一事正在进行,自陛下登基以来的关中人员往来情况,已经查核过半。臣启陛下,是否需要查核先皇帝时的记载?”

        “查先皇帝时的记载?那要上溯几年呢?我认为不必了,就把现已在关中立足、置有产业的山东商贾和先皇帝迁入咸阳富户中仍与山东交往密切者,如蓝田县召骚之类的人,进行登记入卷。就仅此估计也有数以万计之人,卿的事情不少啊。尤其是,卿已有春秋,也要量力而行。”胡亥温和的说道。

        “臣谢陛下关怀,这些事情,还累不倒老臣。”顿弱一揖。

        “我今日去章台街发现,那里的酒肆、奚馆和各类店铺,都有一个特点,就是有地域特征。先皇帝迁天下富户于咸阳,商贾们心思灵巧,按六国习俗经营者甚众。”

        胡亥轻敲御案,“我在一间名为百草庭的酒肆中遇酒肆主家一娥,为楚地女,因此此间酒肆主人即为楚人。顿弱,你可先从已经整理好的名册中,拣选这类故六国人开设店铺者,观察是否有朝堂大臣经常出入,然后重点监视一下这些大臣。”

        “对于渭北市井区域,则监控有百将以上军将在庶民区经常出入的酒肆店面。至于耳目人选,自然不能只依赖市井社鼠,可于老秦人中选择开有店面能时常获知各类消息之人,还有就是……隶奴,嗯,你可懂得我的意思?”

        顿弱心道,这是要监视朝堂大臣吗?

        不过皇帝既然说了,他也只能拱手应承:“臣知道,臣遵诏办理。”

        “我说过,捕影阁的重点不在老秦人,对大臣的监视,并非针对大臣本人,主要还是顺藤摸瓜,看是否有心怀叵测之人打探朝堂政令和军事布置。保密观念……匮乏啊,已经出了咸阳吏饮酒之后泄露耳目铺陈之事了,谁知道大臣们中,又有谁酒后乱语,或奚姬在怀时炫耀什么呢?”胡亥叹息一声。

        顿弱听皇帝这么说,刚才对皇帝要他监视大臣的些许心理障碍就完全消除了:“臣必会妥善处置,陛下放心。”

        “你先做着,有合适人时,我会使其协助卿来分担。”

        “臣谢陛下厚爱。如此,臣也告退。”见胡亥颌首,顿弱站起身来施礼后退出大殿。

        顿弱退出后,大殿中除了站班宫人,就剩下胡亥和公子婴二人。看着公子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胡亥讪讪的一笑:“却是有损皇兄的清誉了。”

        “陛下,臣的名声不算什么,臣还是担忧陛下在市井中的安危。”公子婴表情松弛下来,苦笑了一下。

        “有啥安危问题,今天你不在现场,有人敢来跟我叫唤,甲卫们也不是摆设,马上就过来了。皇兄啊,别忘了我才多大,你就这样把我深锁深宫,心里就不歉疚吗?”

        胡亥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我不是先皇父,我就算把天下事当己任,也不会日阅一石奏简,养那么多大臣干啥?就累皇帝一人啊?”

        公子婴苦口婆心的说:“陛下春秋鼎盛,自然是富有活力。可陛下既然身负天下重任,天命所归,当然就要注意安全,以免大秦失去陛下这一参天梁柱。”

        胡亥哼了一声:“什么参天梁柱,我要不是先皇帝指定,我还梁柱个鬼啊,扶苏才是那些大臣们心中的梁柱呢。现在先皇帝子嗣还有公子高和将闾昆弟呢,我死掉了正好给他们让路。”

        一涉及到帝位传承,公子婴就不知道怎么劝谏了。

        秦始皇那种工作狂,还真不是每个帝王都能当的了,虽然这个小堂弟现在不像始皇帝那么勤政,但在大事的把握上有自己的决断,而且目前看这些决断大多是其他人想不到的。如果这个小堂弟挂了,那四位公子能不能有这些主见还另说了。

        至少,现在胡亥的决断并没有对大臣、宗室的利益有所侵犯,所以大臣们还都比较拥戴。如果换了人,值此大秦天下不稳的情况,也还真未必有人能做的比胡亥强。

        “不过皇兄说安全问题……来人,去把张苍叫来。”胡亥吩咐宫人一声,然后对公子婴说:“我今天本来是穿着皮甲出去的,可这天气热的,穿着甲会死人。真是知道了军将们的辛苦。”

        公子婴笑了:“陛下,臣也是穿过皮甲的,确实是热天很热,而冷天又不算多保暖。陛下召少府,是又有什么想法了?陛下的想法还真是层出不穷啊。”

        胡亥咧咧嘴:“想法确实有,只是这回的想法有点儿昂贵,无法普及军中。单就给我这个皇帝做一两件还承受的起。”

        公子婴有点好奇:“等少府来还有一会儿,陛下不妨先跟臣说说?”

        胡亥点点头:“其实也很简单,就是用织造丝帛的蚕丝,夹杂青铜丝来编制软甲。”

        “蚕丝?”公子婴有点儿糊涂,“那东西行吗?丝帛的衣服可抗不住箭矢和刀枪。”

        胡亥笑了:“帛衣当然不成,太薄了。皇兄不知,蚕丝大概是所有的丝线中最结实的,只要用多股蚕丝拧成头发粗细,然后编织帛片,再把多层帛片密实的缝成一片用来制衣,未必就不能达到皮甲的保护程度,尤其我还要在里面加入青铜丝编织。”

        古代蚕丝要比现代蚕丝细很多,所以胡亥只要求将蚕丝拧绞到头发丝粗细,却没有指定要用多少根丝来绞。

        公子婴叹息道:“难怪陛下说这很昂贵,蚕丝很贵,青铜丝很难制作同样很贵,确实无法普及。”

        正说着,张苍就来了。听到胡亥的想法倒没多说什么,只是说如果要加编青铜丝,时间就会比较长,因为这时代还没有金属拉丝的工艺,铜丝的制作是采用打制薄铜片后切丝,然后再把丝的棱角磨圆,整个就是一个工艺品级的制作。

        胡亥摇摇头:“上次在匠师台我曾经提到弹簧制作是需要拉拔出铁杆或铜杆然后卷绕,这细铜丝也可以用拉拔的方式,只是既然是细铜丝,拉拔用的铁砧上钻出如此小孔不容易,我给你们提个思路,用刚玉的细小碎渣来钻孔。这事儿就交给你了,你去和司马昌琢磨吧。”

        “至于蚕丝软甲,可两头着手。一头是先用纯蚕丝织出用十三层帛片制作两件软甲,另一头切丝准备金丝软甲的编织。杂青铜丝的软甲可用七层或九层帛片,最外层和贴身两层不加铜丝。铜丝的粗细要达到在一寸宽里排布三十根铜丝,切丝做不到,我就等匠师台的拉拔细丝了。”

        单论起来,皮革的抵御强度要比同等截面尺寸的蚕丝低20倍以上,但皮甲的厚度往往能达到10mm以上,古时皮甲厚的部位能到15~18mm。

        胡亥要用蚕丝拧成头发粗细后织布,再用十三层这样的布做软甲,头发大约为0.06mm粗细,十三层看上去有0.8mm左右,但编织出的丝布,其致密度大大低于皮革,所以如果不加入青铜丝的话,这十三层蚕丝布的软甲,未必比一个厚皮甲更耐箭射枪刺。

        好在胡亥穿的皮甲显然不会太厚,所以这蚕丝软甲在强度方面差不多也能相当于薄皮甲了。

        青铜丝尺寸比较大,按胡亥的要求直径在0.8mm上下,虽然这时代的青铜丝强度只有蚕丝的一半,但尺寸上可比蚕丝大了很多,如果编织四层(按七层帛片),应该会有较好的抗穿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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