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城出来,武好古没有马上回府,而是直奔首相韩忠彦的府邸而去。
韩忠彦现在可是他弟弟武好文的老丈人!而且韩忠彦这个“无党君子”的路线,对武好古这个吏商是比较有利的。虽然相州韩家在韩琦那一辈也是不好说话的文官士大夫,但是到了韩忠彦这一辈,已经变成了开封府勋贵集团的一员了。
另外,韩家还有另外一项其他勋贵没有的特权,就是世镇相州!知相州事一职,已经在韩家人手中传了三代了,在历史上能传四代。虽然韩家在相州并不是真正的诸侯,和世镇府州的折家不能相比。但是相州韩家的屁股,是不可能坐在开封勋贵豪商集团的对面的!对于“地方自治”,相州韩家也不可能反对。要不然宰完界河商市,就该轮到相州韩家挨刀了……
因此双方现在既有共同的立场,又有了共同的利益,而且还是亲戚,有什么理由不互相提携呢?
如果把韩忠彦这个宰相换成张商英或是蔡京,对武好古可没有一文钱的好处。
所以知道韩忠彦的相位岌岌可危的武好古,现在可是很替他弟弟的老丈人担心的!
而决定相位归属的关键,据武好古所知也不是圣君赵佶的好恶。赵佶其实是亲旧党的,向太后是旧党、王诜是旧党、米芾其实也是旧党、高俅同样是旧党,出入他潜邸的人物,几乎就没有“新”的。只有一个属于新党的墙头草蔡京和他比较友好。
可是在历史上,赵佶最后还是走上了“绍述”的路线。究其原因,无非还是“功业”二字。
旧党君子如果成为赵佶建功立业的绊脚石,那么被打压抛弃也就是必然的了。
而要保住韩忠彦,那么妥善处理好“殿前武士”、“高丽-女真战争”和“琼林宫建设”这三件大事就非常重要了。
韩忠彦回到府邸的时候,也有点头昏脑胀。今天上朝的时候,赵佶又问了兵学司和处分章惇的事情。
看官家的态度,仿佛恨极了章惇和章惇一手推出的枢密院兵学司。看来章惇根本到了不了知越州事的任上就该被贬了,而枢密院兵学司也得关门大吉。
这仿佛意味着旧党,不,应该是无党君子的大获全胜。可是为什么自家这个君子首相还是个光杆呢?官家到底是什么心思?难道真要走上绍述的老路去?
老丞相正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他的儿子,荫了个武官,还在守选之中韩滂快步走进了书房。
“阿爹,”韩滂行了一礼。
“十郎,见过德翁了?”韩忠彦低声发问。
德翁是左正言任伯雨的字号,左正言是门下省的属官,和右正言一起掌供奉讽谏、荐举人才,是所谓的“言官谏臣”。而是宋朝的宰执一般都要和言官谏臣保持距离,以免落下一个“结交台谏”的口实。
不过“言官谏臣”却又是朝廷党争的有力打手,谁掌握了台谏,谁就拥有了党争的主动权,可以发起进攻。
现在新党虽然遍布朝廷,仍然掌握了主要的衙署。但是台谏却落在了旧党手中,谏官陈瓘、任伯雨,御史丰稷、陈师锡、龚夬等人,几乎都是旧党方面人物——这样的情况当然是向太后和赵佶故意安排出来的……
可是“拥有”台谏的旧党现在的攻击却显得非常无力,一个章惇打了九个月才下台,蔡京、蔡卞、张商英这些章惇的党羽打击起来也不是很给力,没有什么太大的罪名可以按上去……毕竟来年的年号是靖中建国,和稀泥才是主基调,台谏也不能弹劾得太凶吧?
至于在拥立赵佶的问题上力挺向太后的曾布,还有章惇当政时就不大吃香的李清臣和赵挺之这两位新党大佬,到现在都没有受到什么攻击。
党争要这么争下去,恐怕对旧党相当不利啊!
所以韩忠彦这些日子就加紧联络台谏,和他们商量对策。不过他这个宰相不好出面,于是就让十子韩滂去和任伯雨密会。
“阿爹,任德翁的意思是弹劾章惇一个私蓄精兵,图谋不轨的罪名。”
“图谋不轨?这事儿怎么弹劾?有何证据?”韩忠彦问。“枢密院兵学司的兵学甚至都不在开封府界,而且当时的知枢密院事毕竟是曾布啊,他这不是指曾布和章惇一起图谋不轨吗?”
现在新党有点散,曾布、李清臣、赵挺之、安焘都冷眼看着旧党的台谏收拾章惇和章惇的人。若是旧党集中火力轰枢密院兵学司,那么新党重臣就要抱团反击了,到时候朝堂上就见天吵架吧。
而且枢密院兵学司的那些小将主要是从西军选出来的,要把他们打成章惇的私兵,就难免波及到西军……要是把西军斗垮了,宋朝等于解除武装。
官家还要当圣君呢,能答应这事儿?
而且,那么大的事情不能瞎说啊,得有真凭实据才行。
“任德翁的意思是把慕容忘忧逮进御史台狱!”
“乱弹琴!”韩忠彦脑袋摇得跟个波浪鼓似的,“人家千里来投,还全心全意帮着我们出谋划策,还帮助练兵育将,我们却把人家逮进御史台狱去……”
“阿爹,任德翁认为慕容忘忧是辽国权贵出身,不知道大宋文官相斗的规矩,很有可能会……会铤而走险,到时候就做实了!”
“这个任德翁……”韩忠彦眼睛一瞪,“他忌恶如仇也不能这样啊!真逼反了那个慕容忘忧,这就是一场没来由的兵祸!而且就河北禁军那些吃干饭的,要是打不过人家怎么办?呃,多半是打不过人家的!
而且这事儿官家绝对不会同意的,官家是圣君,还等着八方来朝呢!”
父子两人正说话呢,突然有家人来报,说武好古到访。
“阿爹,这个武好古倒是往我家跑得很勤啊。”韩滂笑着说。
“十郎,去请他进来吧。”
“我去?”韩滂一怔。
如果是武好文来了,让他韩十公子出面去请没有问题。武好文是东华门外唱名的好汉,还和官家有私交,将来必是名臣。
可武好古是个没出身的幸近……
“赶紧去,”韩忠彦道,“你可别看他是个没出身的,可是却能帮上大忙,比那些有出身的,可只会帮倒忙的强多了!”
……
“好古见过相公。”
“莫多礼了,”韩忠彦挥挥手,笑道,“时候不早了,大郎你还没吃吧?就在我家用个便饭,尝尝相州菜的味道。”
“那便叨扰了。”武好古也不客气。别人把和宰相一块儿吃饭当大事儿,不过他和皇帝都是哥们,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要去海州的宰相也不算什么。
“我们先说正事儿。”韩忠彦道,“十郎,去叫厨房多弄几个菜,再让九九和芊芊来作陪。
大郎啊,九九和芊芊可是相州的美人儿,你若看得上,带一个回去便是。”
什么,高官大老虎的小三也可以这样随便送人?
“下官多谢相公好意。”武好古连忙称谢。
韩忠彦的姬妾他是不会要的,不过这份人情却要收下。可以互相带绿帽那说明关系铁!
赵佶之前就让武好古帮着“处理”女人,那就是随便他享用了。原本在宫里面的春娘子现在又住在高俅府里,显然也和高俅睡过了!而名义上跟着武好古的墨娘子和赵佶的关系也不清不楚的。另外,武好古名义上的家伎阎婆儿和张商英、韩忠彦也睡过……
唉,这古人的友谊,武好古还是不能完全理解的!
“相公,”武好古说,“那下官就长话短说了,官家的意思是兵学司不合规矩,裁撤了便是。不过兵学司里面的生员都是好样的,得掌握在官家的心腹手中,而且还要多选一点这样的人才,怎么都要有1000铁骑吧?”
这话根本不是赵佶说的,武好古在假传圣旨……
不过韩忠彦却是非常相信武好古的话,因为这个处理方式就把兵学司和那些西军的少年精锐区分开来了。
“1000铁骑?”韩忠彦说,“难道官家想扩充殿前精锐?”
“那是啊,”武好古说,“现在殿前司的骑兵有几个能和官家一样纵马骑射的?一个个比官家差太多了,官家怎么看得上?
而且官家是堪比唐太宗的圣君,自然要有玄甲骑那样的精锐伴随左右。”
“也对!”韩忠彦摸着胡子,深以为然,“当今官家的确是太祖、太宗以来最为英武之君啊!我朝可以有这样的明君,真是国家之福,百姓之福啊!”
赵佶的文采和武功那是可以和李世民比一比的,差别就唐太宗把突厥人的可汗逮到长安了,而赵佶让女真人给逮去了。不过这种差别现在是看不出来的……
“相公所言极是,”武好古连忙附和,“不过要养出玄甲骑那样的精锐,钱恐怕不能少花。”
“要花多少啊?”韩忠彦笑着问。
武好古伸出三根手指:“最多花三四百万缗!”
“三四百万?那么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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